《第七封印》小黑小花

128、一二八

　　埃列什基伽勒：“为什么？纲吉的生活明明那么痛苦！”
　　别说是被人善待了，沾染了整个世界的恶意且被其折磨的言峰纲吉，为何会在懂得人性之后继续选择没有回报的为着人类付出所有，
　　“既没有人强迫他，更没有人要求他必须这样做，这又不是他天生的责任！”
　　焦躁的冥界女神紧咬住下唇，被保管在枪槛中的幽蓝色灵魂火苗四溢飞舞，随着女神暴躁的心情起伏不定。

　　虽然埃列什基伽勒也负担了残酷的职责，但是女神却对其抱有极高的自尊心与骄傲感。
　　相比起来，马修的认知要更偏向于奉献自身，
　　“……. 纲吉先生，他只有这样的选择吗？因为这是他被创造出来的理由。”

　　恩奇都：“不对。”
　　神造兵器的语气充满了高昂的自信，
　　“如果对自己的出生毫无怨言，他不会将吉尔视作追逐与敌视的目标，采集知性构建自我。只是作为工具并没有自主成长的义务。”

　　大家都难以理解言峰纲吉的选择，又或者只理解了其中一个侧面。
　　旁观一切的藤丸立香决定直接问出答案，
　　“王，您知道理由吗？”

　　英雄王靠坐在宝座上，他这时又收敛起所有的张狂情绪，用平静且深邃的语调缓缓道出结论，
　　“纲吉是为了活着才渴望死去，不是作为被此世之恶依附的素体，而是作为一个人而活，因为在这个笨蛋心里，真正理想的人类是会为了他人和世界牺牲自己。”
　　王者抬起眼帘，神态轻慢又撩人心魄，
　　“纲吉不信任何人，也不肯去依赖任何人。”
　　“傲慢的认为自己能够负担此世之恶的全部责任，相信自己越是痛苦不幸，除己之外的所有人就会越幸福，明明对于整体人类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他只是在自我满足。”

　　没错，言峰纲吉只是在自我满足，为了旁人能获得幸福未来而奉献自身 。
　　却是出自极其懦弱自私的心愿。

　　安徒生：“这算什么，他作为人的完成度高到简直不像人类，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变成丑陋的缺陷了吧！”
　　小男孩用力到想让戳到书本上的笔头断裂的样子，虽然以他的筋力还做不到。

　　英雄王：“哼哈哈哈哈哈哈！没错，他就是如此丑陋不堪，愚昧虚妄的生命。”
　　肆意的大笑，笑到弯下腰的王者撩起自己的金发，红瞳流转着魔性的光华，
　　“是本王无法做到不去倾慕守护的人啊。”
　　温柔缠绵的语气，就宛如渗出无边杀意的刀锋。

　　…………………..

　　言峰纲吉不知道吉尔伽美什的想法，在少年眼中，英雄王和往常一样表现出张扬与神秘共存的未知情绪，他对此抱有连自身也不是很明了的宽和心态。
　　好像能够接受吉尔伽美什的一切决定。

　　大致领略完伦敦的风光，英雄王的个人计划还没有结束，想要趁着春假来一场短暂的欧洲行。

　　吉尔伽美什：“知道信息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有些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
　　王者看向少年的目光里是难以辨认的厚重情绪，语气却又温柔和煦。

　　言峰纲吉对此若有所思，这就是英雄王说过的明白人类缔造的文明吧。

　　………………

　　藤丸立香：“王，既然你知晓纲吉将要死去的未来，您为什么还要帮助他成长呢。”
　　少女对着眼前展现的回忆场景心生感概。

　　听到御主的疑问，英雄王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这杂修的脑子就不能记点事吗？”

　　于是马修为健忘的前辈递出提醒，
　　“因为吉尔伽美什王的千里眼是测定，也就是说他看到的未来无法被改变回避。”

　　英雄王：“所以本王要把纲吉的一切看在眼里，他的成长历程也必须经由本王之手。”
　　发出如此宣言的王者就仿佛是在展示自己的影响力。

　　如果这是为了负责，藤丸立香虽然能够理解却还是觉得吉尔伽美什王的占有欲太重了些。
　　所以埃列什基伽勒面露不痛快的神情，似乎很想要当场送上一打诅咒。

　　…………..

　　2000年 3月19日
　　主从二人乘坐飞机越过北海，抵达欧罗巴大陆的西北角，荷兰的首都，名为阿姆斯特丹的城市。

　　为了增强对人心的理解，言峰纲吉的课外知识储备远超出他的年龄范畴，少年通读过许多历史，他能将阿姆斯特丹还是个小鱼村至17世纪黄金时代再到战后重建的经历大致叙述一遍。
　　从造船航海业，地理位置，商业繁荣，共和国政体，宽容的宗教体系，人文思潮，科学成就，战争与和平法，理性主义哲学，古典和自然艺术画作等各方面信息来描述这座囊括了荷兰历史变迁的城市。

　　然而当言峰纲吉抵达这里，少年最直观的印象，是觉得可爱。

　　如果伦敦是一座石头森林般的城市，即便是大晴天，阴郁晦暗的色调也始终挥之不去，就如同伦敦人会给人以长款黑风衣，头戴礼帽，手持文明杖的老绅士形象。

　　而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就如同一座童话小镇，红砖白墙瓦砾建成的小巧建筑挤挤挨挨的排列在河道旁，仿佛一群身穿彩衣的小孩手牵着手蹦跳。

　　王和他的少年漫步在一圈圈环形河道上的城市，乘船顺着水流漂泊而下，于郁金香盛放的季节。

　　之后主从二人换乘汽车继续旅行，吉尔伽美什亲自开车的情况吓了言峰纲吉一跳，他倒不是不信任对方的开车技术，但是习惯了享乐的英雄王真的能耐下心长途驾驶吗？

　　吉尔伽美什：“你那是什么眼神，本王的服务这么让你难以置信吗？”
　　从者说着伸手揉乱了小御主的白发。

　　言峰纲吉为自己系上安全带，
　　“没有这回事。”
　　他透过车前镜看了英雄王一眼，发现凝视前方的王者神情严肃。
　　少年疑惑的看着平坦安全的路况。

　　……………..

　　观看回忆的马修露出憧憬之色，少女脸上浮现出美丽的红晕，似乎是在畅想自己与前辈同游的美妙场景。

　　藤丸立香的心中却泛起担忧，她转头看向身旁自虐般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的埃列什基伽勒，
　　“你若是不想看就别勉强自己了。”

　　紧紧握住枪槛的冥界女神，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优雅，或许会不顾形象的咬手指，虽然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有损失掉风度，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是可爱了。
　　“我至少要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是非常恶狠狠的声音。

　　………………

　　2000年3月20日
　　德国科隆。
　　一座能追溯到古罗马奥古斯都时期的古老都市，被法兰克王国的查理曼定为大主教驻地，欧洲中世纪的圣城之一。

　　而少年对于科隆的印象，这是一座由灰色钢铁造就的城市，一身银色铠甲的中世纪骑士幽灵仿佛至今仍漫步在骸骨般的科隆大教堂的周围。

　　突然对巧克力博物馆提起兴趣的从者撑不住小御主纯真又不解的眼神，半途拐到去了莱茵河上的大桥。

　　于是为了转移少年的注意力，吉尔伽美什开始努力寻找话题，
　　“纲吉啊，你知道莱茵的黄金吗？”

　　言峰纲吉：“嗯，尼伯龙根之歌里被诅咒的财富。”

　　传说故事里，河中仙女对黄金下达了诅咒，谁得到了由莱茵黄金制成的指环，谁就能得到世界，但是他必须放弃爱情。

　　吉尔伽美什：“莱茵黄金对于本王的意义和圣杯一样。”
　　王者说着有些嘲讽的笑了，
　　“自古以来，愿望的实现必然伴随某种损失，这不是为了劝谏人类克制欲望，古老传说不会仅道出这样浅薄的道理。”
　　悠长的语调伴随平和的语气，英雄王只是在陈述，却因此而更显深沉，
　　“一切价值无以伦比的事物总是具备了清与浊两方面的因素，伴生于宝物的血色污浊越是浓重，宝物本身的价值才会越突出。”
　　从者说完看向安静聆听的御主。

　　少年因为领悟到什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吉尔伽美什：“你究竟具备了怎样的价值，就由收集了全世界财富的本王来定义吧。”
　　英雄王的语调很是意味深长。

　　而言峰纲吉自认为明白了王者的意思，表层的含义。

　　2000年3月21日
　　德国纽伦堡。
　　中世纪德意志皇帝的诞生与居住地，历史气息浓厚，虽说如此，这座城市没有发生过多少历史大事件。

　　少年对于纽伦堡的印象，这里就如同圣诞夜的姜饼屋，黄砖红瓦与原木叠起的三角形房屋，好像随时能钻出一只胡桃夹子的木偶。

　　来到纽伦堡之后，吉尔伽美什就开始大手笔的扫荡商业街橱窗里售卖的手工玩具，这座城市被誉为玩具都城，生产的木制玩偶达到了工艺品的范畴，其价格甚至会让普通游人望而却步。

　　言峰纲吉：“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面无表情的吉尔伽美什挥手又签下了一笔大单子，
　　“送你的。”

　　言峰纲吉：“……我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了。”

　　英雄王闻言不悦的瞥过少年，让他将劝谏的说辞吞回肚子里。

　　吉尔伽美什：“本王要为了什么花费是本王自己的兴趣，别以为你的存在能影响本王的决定。”
　　深刻的怨念似乎有从他的语气里透露出来。
　　“既然…不行，至少要……”

　　从者含糊的自言自语没能被御主分辨清楚。

　　言峰纲吉无奈又纵容的看着变得有些幼稚的吉尔伽美什，
　　“好吧，就当是回到童年了，我会珍惜它们，因为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少年平和又喜悦的笑着说。

　　而吉尔伽美什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极了。

　　2000年3月22日
　　捷克首都布拉格。

　　拥有千塔之城，金色城市，万城之母等美誉的布拉格是欧洲最美城市之一，重要历史是数次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都城。
　　除此之外，布拉格的音乐气息十分浓厚，拥有许多国际性音乐会。

　　少年对于布拉格的印象，象牙色的墙垣与鳞次栉比的红顶建筑伫立于伏尔塔瓦河的岩壁上。
　　宛如一位头戴由阳光制成了薄纱的红发公主，绿松石点缀在发间，金色长裙拖拽在水波中。

　　英雄王带着他的小御主跑到布拉格皇宫的尖顶。
　　虽说自古以来国王与猫就喜欢站到高处俯览众生，言峰纲吉看着他身边的天使雕像，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吉尔伽美什：“勉强能入眼吧。”
　　喜性奢华的王者难得说出正面评价，或许是因为阳光下的布拉格确实有着黄金之城的氛围。

　　皇宫的主教堂在演奏管风琴，伴随着信徒的合唱声，是维瓦尔第的荣耀经。

　　Qui sedes ad dextram Patris, miserere nobis。
　　坐于圣父右边的（弥赛亚），垂怜我们。

　　弥赛亚，也就是耶稣基督，承担世界罪恶并为之而死的神之子。
　　说实话，言峰纲吉觉得这有点讽刺，并且认为自己不适合听下去了。

　　吉尔伽美什：“别管他们整出来的东西。”
　　英雄王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没有回头却好似能看到少年的脸色，
　　“坐看这些杂修们对着那永远不会回应他们的神高唱颂歌，不觉得是一项趣味吗？”
　　王者用了调侃的语气，却脸色阴沉含着愠怒。

　　言峰纲吉不明白吉尔伽美什发怒的原因，但是他知道要负起灭火的责任。
　　“信仰所求的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若真有神降临到人身边，他们反而要不知所措了。”
　　少年看着夕阳下的王者，蓝色天空被染上一层薄红，如同荣耀的辉光，又好似流血的伤口。
　　“虽然世人都说弥赛亚是为了人承担罪恶，我却觉得他是为了回到神的身旁才甘愿死去，不然弥赛亚为什么没能在人间复活呢。”

　　吉尔伽美什终于转头看向白发少年，言峰纲吉默不作声的回视着。
　　两人之后再没有说话，宁静伴随着沉没的夕阳，与荣耀颂的最后一曲终末。

　　你和圣灵同在天父的荣耀中，Amen。

　　…………….

　　藤丸立香托着下巴看着相视的两人，他们是如此默契，不需要太多对话就能轻易读懂对方的意思，但是，
　　“即便是在如此温馨的场景里，王和纲吉仍然在否定彼此呢。”

　　恩奇都不自禁的感叹道：
　　“他真勇敢啊。”
　　神造兵器看向他的挚友，
　　“出于信任，不，他认为自己能承担一切作为人成长的结果。”

　　英雄王：“纲吉预感到了自己会死。”
　　王者微微皱起眉，面庞如石像般肃穆庄严，倒是更希望他能露出和平常一样愉悦的笑，
　　黄金的英灵用肯定的语气道出现实，
　　“但是他不懂感情，也无法理解死的含义究竟为何，不知死，却更加不知生，只有不断积攒知性的本能，所以他为了能像人一般真正活着可以舍弃一切，踏上成为人的旅程也是为了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