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小黑小花

127、一二七

　　就仿佛是报应，给予好用工具人繁重工作的藤丸立香被达芬奇抓了壮丁，这倒也不算稀奇，毕竟是迦勒底常态下的食物链规则。

　　充满艺术家气息的木质工房里，带上眼镜增添知性的绝世美女达芬奇，露出了宛如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
　　“事到如今你也该发现了吧，立香，每一次吉尔伽美什王故事会都会出现的场景再现，那可是称得上微小特异点的空间转换，继续发展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咕哒子疑惑的歪头，
　　“哎！那个不是梅林的幻术吗？”

　　马修：“因为大家都很自然的接受了语言转换视觉场景的效果，所以我也没有提出疑问。”
　　总是很认真的小学妹面含惭愧的样子。

　　身体靠坐在木头桌面上达芬奇感到趣味似的摇动手指，
　　“嘛，因为是当事人所以没有发现异常，我是定期检查灵子演算装置.特里斯墨吉斯忒斯时发现的异常数据，迦勒底内部空间产生过微弱的扭曲。”
　　“被立香带回来的两位纲吉是从者，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圣杯呢。”

　　而圣杯，是能通过人的主观意志覆盖改写现实的万能道具，迦勒底成立的首要任务就是回收圣杯。

　　所以代理所长达芬奇的神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放着不管也没有关系，虽然我想要这样说，但是那不是单纯的场景重现，有着更深层次的内涵。”
　　“随着时间推移，你们可能会真的进入其中然后改变过去曾发生的事情。”

　　马修：“前辈，我知道这个，穿到故事里改变其中内容，据说是现在的流行要素呢。”
　　紫发少女的声音有点兴奋。

　　不过藤丸立香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纲吉想要改变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呢？”
　　御主决定去询问最了解他的人。

　　藤丸立香与马修一起来到在大白天沉迷工作不可自拔的某位受尊敬的王那里，看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似乎有积攒了好几天分量。

　　将视线从一堆待处理事项中拔出来的贤王满脸不快，
　　“蠢货，这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吗？”
　　冰冷的斥责来自刻薄的王者，能够看出他的心情非常差，
　　“纲吉，白色的那个，他想要修改与本王相爱的过往。”

　　藤丸立香不由得沉默，她看向当事人之一，吉尔伽美什坚毅可靠的神情一如往常，就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真正打败他，只是眼神有些许寂寞。

　　复又低下头处理工作贤王吉尔伽美什满脸不在意的挥了下手，
　　“哼，无论重复多少次，纲吉都会爱上本王，若是没有这种程度的自信，倒不如干脆别去招惹他。”

　　旁听的马修皱起眉很是难受的样子，
　　“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纲吉Ruler的选择，就如同马修希望自己不曾与藤丸立香相遇一样，心灵纯善的少女光是想象就感觉到了窒息。

　　贤王没有给出答案，不过藤丸立香收到王者投向她的复杂视线，难以辨别那双红瞳里蕴含的感情，但是至少有一点她能够理解，
　　“我会想办法。”

　　他们离开贤王的工作间，徘徊在走廊上的迦勒底御主脑子一直在转动，焦虑到了极致就仿佛一只受困在塑料袋里猫，疯狂的挠着空气。

　　“这是怎么了？地板上的污渍惹到你了？还是说那个会变成巨大泥人将你吞掉。”
　　低哑带着磁性的嗓音从御主背后响起，藤丸立香转过头，她看到了披着长及地白大褂，手持平板戴耳机的小男孩。

　　藤丸立香：“是安徒生啊。”
　　少女折磨着自己头发，因为她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等等。”

　　御主开始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蓝发蓝眸的可爱从者，将那被黑框眼镜半遮的脸蛋看得露出不自在的神情。
　　咕哒子突然被直觉点亮，呆毛刷的立起，她饿虎扑食一般冲上去拉住安徒生的小手，
　　“拜托了！请告诉我，直到死都手握着初恋寄来的信件，却一辈子单身从来没有和人交往过的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安徒生：“……..哈？你这家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吗！”

　　虽然被惨无人道的diss了，安徒生还是心累的被藤丸立香拉进了关于如果阻止纲吉Ruler改变过去的秘密讨论会。
　　“事先说好，如果不能给我提供可利用的素材，我绝对不会卖力气干活。”
　　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世界知名童话作家满脸不高兴的整理纸张和羽毛笔，所以每一次嘴上都会这么说，手上却认真准备好工作的他也是一位老傲娇了。

　　至于讨论地点。
　　因为被一群不请自来的人闯入王座之间，被打扰了睡眠的英雄王眯起眼看向来人，
　　胆大包天的杂修藤丸立香，总是顺从御主乱来行动的马修，以（没什么用的）敌视眼光看向他的埃列什基伽勒，王的挚友恩奇都，以及，

　　英雄王赤瞳扫描过安徒生娇小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藤丸立香，智慧如本王也没想到的办法，竟然被你找到了，本王必须要赞赏你出众的行动力。”
　　高亢的笑声回荡在王者自建的奢华房间，黄金的王收起倨傲的神情，眼神认真的看向安徒生，
　　“感到荣幸吧，童话作家，本王准许了，用你的宝具将本王光辉完美的形象完整书写下来，无论纲吉的计划为何，他都不可能覆盖掉已经发生的现实。”

　　恩奇都闻言疑惑的眨了下眼睛，
　　“吉尔，你为什么不事先阻止纲吉呢，被动回应可不是你的风格。”

　　听到挚友提问，坐在黄金宝座上的英雄王露出慵懒的神情，
　　“哼，本王倒是想把那个愚钝的杂修抓起来狠狠教训一顿，但是，若不能让他主动改变想法，本王与纲吉的未来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直用眼刀瞪视英雄王的埃列什基伽勒不由得露出期待神情。

　　然后被发现其态度的金发王者回以冷笑，
　　“收起你不自量力的念头，纲吉如果真的与本王分手，他会马上毫无顾忌的杀掉自己。”

　　藤丸立香心中一沉，她一把抓住冥界女神的披风，防止对方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不好的举动，
　　“为什么？王。”

　　英雄王：“意外吗？纲吉寻死的想法，是缠绕在他身上永远无法解脱的劫难。”
　　王者诉说的神情非常平静，平淡到了异常程度，
　　“只要纲吉仍旧认定自身为恶，他就一定会试图除掉自己，之前有这想法的是恶的人格，现在则变成了善的选择。”
　　金发的王略微低下头，红瞳潋滟着极致奢华惹人迷醉的色彩，
　　“自从本王爱上纲吉的那一天起，这也成了纠缠上本王心头的诅咒。”

　　……………..

　　伦敦的天色总是很阴暗，厚厚的云层遮盖住天幕，让整座城市褪为暗淡无光的灰白色。
　　石头城堡似的哥特式古老建筑，形销骨立的伫立在黑灰色的泰晤士河两岸，高高的尖顶刺破天空，仿佛一座座竖起的坟冢，于是潺潺流动的水波也显得克制而肃穆。

　　空气太湿冷了。
　　来自中东地域的古老王者吐出含在胸腔里的气息。

　　伦敦与他的城市相差太远。
　　乌鲁克虽然是水草丰盛的两河流域都市，却也会被太阳逼人的热度烤干全部水气，人们穿着短衣，于幸苦工作的间隙从贯穿城市的河道汲取温凉清水。

　　只有神塔保持恒定的温度，不仅是为了让王者生活舒适，也是因为神塔内部是贮存粮食的重要场所。
　　王权，神权，国家的统治权就这样建立在所有人对于未来的期盼之上。

　　而现代人已经解决了人类烦恼了几万年的粮食问题，看似如此。
　　即便产量足够喂饱更多人口，贫穷与饥饿也不会断绝。

　　英雄王永远不会小看人在残酷对待同类方面的兽性，这不是能被所谓的教育改正的问题。
　　使得人类繁荣的创造力也根植在人类社会的差异性上，自身要比他人更强的追求才是让人不断进步的动力，而现代金融系统造就的混沌体系更是让贫富差距不断扩大。

　　不过这与现在的他全无干系。

　　吉尔伽美什穿过人群，身着长袖深衣的伦敦人在王者路过时为这位古老的存在让开前路，即便头脑还不理解心中畏惧，身体却已经自主行动。
　　至于这些人神态相近的面孔，英雄王不会多看一眼。

　　伦敦是一座复杂的城市，希腊立柱，罗马拱门，拜占庭圆顶，哥特钟楼，现代工业的钢铁与玻璃幕墙，说着各国语言的人口，还有埋藏在地下的龙骨，各种东拼西凑的东西一起组成伦敦这座城市，是连王者也想要赞美的贪婪与不知廉耻。

　　而人性贪婪的集中点，除了英格兰银行价值1500亿英镑的地下金库，就是将全世界宝藏文物收归己有的展览馆，同时也是在人类中也最为无魇的魔术师大本营。

　　吉尔伽美什站在大英博物馆的门前等候他的小御主，无需约定，也不用说出口，魔力的流动已经告知对方己身所在。
　　这种联系对于从者也是一样，无论言峰纲吉走到那里都能被他看在眼里。
　　于是就连等候的时间也显得甘美了。

　　大英博物馆门口的广场有着被游客喂养的鸽子，吉尔伽美什眺望着白鸽飞上飞下的纷乱和谐场面，暗中嗤笑自己甘愿被束缚的状态。
　　算了，继续纠结于这曾被反复思量的问题也无甚用处，即便在独处时无数次烦恼过自身狼狈的屈服，每当真正与对方见面，他总会将所有顾虑抛到脑后。

　　一线天光从云层中破晓，笔直的光之甬道将视界贯穿，仿佛天使的走道。
　　王者看到他的小御主走出来，白发染上温暖的颜色，淡棕的瞳孔折射出流光。

　　之于非人的梦幻感的方面，言峰纲吉与古老英灵相比也毫不逊色，身在冬木市人群中还会收敛住己身异常，唯独在面对吉尔伽美什时张扬个性，是为了与他对抗。
　　于是虚幻的影子凝结成实质，人偶般精致单薄的面孔也漫溢出生机与活力。

　　吉尔伽美什：“看完了？”

　　言峰纲吉：“嗯。”
　　但是它们都比上你，即便将所有宝物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的珍贵价值。
　　少年闪着光的眼睛就仿佛是在这样说，于宣告自身感情方面，言峰纲吉就没学过掩饰。

　　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让他的小御主绕开吉尔伽美什为自己披上的华美又尖锐的装饰，直接触碰到英雄王的内心，用着连他也感到惊讶的大胆在里面横冲直撞。
　　长久的对视会让他想要微笑，不符合王者身份的那种。
　　所以吉尔伽美什转身离开，他知道言峰纲吉一定会跟上。

　　总是在城市中漫步的英雄王，是为了观看人类创造的东西，观察人本身，也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打发时间的兴趣。
　　虽然说是兴趣，这同样也是他的责任，所以也谈不上喜爱与否。

　　但是这一次王者没有将映入眼中的信息放进心中考量，因为他在思考要和小御主说什么，反复斟酌言辞，顾虑可能造成的影响。

　　吉尔伽美什比言峰纲吉自身更能看懂少年的心思，偏向善的人格给自己找了个需要看顾他的理由，偏向恶的人格将他视作追逐的对象。
　　然而言峰纲吉与王者相处时又会全力以赴的讨他欢心。

　　这个看不懂内心的蠢货，谁会为了麻烦的责任又或者一份珍馐就心甘情愿奉献一切。
　　即便非人的天性总是会干扰异类们对于自我的认知，但是在所有事物里真正重要，最不能放手的是什么，连这点都能错看却是让英雄王也感到无语的笨拙了。

　　吉尔伽美什想要揭破言峰纲吉的心思，又担心这会让本就自我意识淡薄的小御主更加看低自己，王者一直对此事感到犹豫不决。

　　真不像本王的风格，英雄王如此断言，他也因为意识到这点而心头烦闷，然后就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吉尔伽美什用眼角观察他的小御主，少年拥有华美的外形，天生的纯真与包容力又为其增添华彩，不过若只是如此，英雄王顶多是看几眼而已。

　　然而这样漂亮的容器包裹着的是最污秽的人类之恶，抑止力做的真是该死的过火，这让他怎能做到不去怜爱！
　　而对于会忠实表达自我的另一人格，可恶，他光是想一想就快要窒息了。

　　言峰纲吉却根本不知道自家从者的复杂心思，少年在看蓝色的伦敦眼，虽然只是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却还是被英雄王察觉到了。

　　这不奇怪，新时代象征的观览车与周围岩石森林般的古老建筑物格格不入。
　　不过这点差异放到整座城市中就不显突兀了。
　　吉尔伽美什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甚至超越了一些老派惯了的伦敦本地人，因为在王者眼中，所有人类创造的事物都具有一定价值。

　　英雄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
　　“本王讨厌人类，却无法放下人类创造的东西，所以本王在生前将所有人类创造的原型收集到宝库里。”

　　吉尔伽美什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炫耀财富，怀抱着人理繁荣是因他选择造就的自豪感，希望他的小御主更加了解自己。

　　言峰纲吉没有让他失望。
　　白发的小少年望向他，仿佛惊艳，又如同赞美，眼瞳在诉说他将英雄王视作宝贵珍视之物，
　　“嗯，我能够理解。”

　　西敏寺的钟声在四个声调中循环往复，渡轮的汽笛音越过水流，熙攘的人群簇拥着伦敦眼欢呼。
　　吉尔伽美什却只能听到少年的回应声，比最清越的琴声更加动听。

　　言峰纲吉的人性更加富余了。
　　逐渐开始体会自身情感的少年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明白自己的心意，不是被此世之恶影响的欲望，不是孤独造就的想要同伴的渴望，而是真正的，喜爱一个人的心情。

　　吉尔伽美什知道这是他的成果，由衷的感谢，发自内心的喜悦在他体内游走，
　　“如果你终有一天决定毁灭人类，却连人类缔造的文明是什么都不理解，就连本王也会对此感到难以忍受。”
　　所以本王会帮助你认清自我，找回自己的价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昏黄的河岸风景从王者眼前抽离，深红锈蚀的黑暗入侵他的视野，以及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一缕火焰。

　　住口！ 快住口！
　　英雄王咬紧牙关，咽下了即将吐露出的话语。

　　吉尔伽美什知道他在让纲吉成为人类。
　　而千里眼告诉了他未来，他看到纲吉的未来，成为人类的纲吉会毁掉自己。
　　无尽的恐慌自心头泛起，以及近似于绝望的心情，仿佛已经明了的预兆。

　　言峰纲吉：“我会努力。”

　　太迟了。

　　吉尔伽美什伫立在泰晤士河岸，潺潺流水冲刷向石阶，王者觉得自己恍然间回到了寻到永生之草的那一天。
　　真是愚蠢，他又一次在得到的瞬间失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荒谬绝伦的心情充斥他的身心，让英雄王只想要大笑，用张狂的笑声发泄情绪。

　　多么愚蠢的男人啊，自以为能掌控一切，为了那以为能紧握在手中的事物骄傲自得。
　　“哈哈哈哈哈哈，纲吉啊，你真的明白你承诺了什么吗？”

　　少年神情困惑的看着自己的从者，
　　言峰纲吉：“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你知道，这还不够吗？”

　　吉尔伽美什疯狂的大笑戛然而止。
　　王者看着小御主对他展露的包含信任的神情，以及无可奈何的体贴之意。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你早已经知道，明白，认可了自身命运。
　　可笑真正看不清的那个人原来是他。

　　“没错，本王知晓你的一切。”
　　这是谎言。

　　“尽管相信本王的决议吧。”
　　他对于自己的选择充满恐惧。

　　“本王会指引出你的未来。”
　　唯有有这一点，绝不放弃。

　　……………..

　　英雄王：“积攒出足量人性的纲吉一定会想要杀死自己，因为他是会将世界，将周围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愚蠢杂修。”

　　不是被他人赋予的责任，而是只属于言峰纲吉的个人意志，在人能理解的范畴却又超越了人性常识的，属于真正圣人的选择。

　　自述过往的金发王者，咬牙切齿的神情就仿佛怒极的雄狮，向着天空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然而英雄王克制着没有将怒火宣泄出来，化作压抑到极致的语调缓缓吐出语句，
　　“自从纲吉觉醒为人，他就再没有选择过自己，一次也没有！”

　　安徒生将书写的笔尖从本子上移开，蓝发小男孩同步露出忍耐的表情，
　　“是从没有爱的野兽变为人懂得爱恋的故事，但是，这是什么惨不忍睹的劣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