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小黑小花

117、一一七

　　藤丸立香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修露出一副怀疑自己听力的样子。

　　阿尔托莉雅不小心将手捧着的茶杯捏出了一角裂痕，

　　而唯一保持自然表情的梅林就显得异常突兀了，
　　“怎么了，大家都这么惊讶的样子。”
　　半梦魔还是那副轻飘飘的态度，身边不断开着粉紫色小花，
　　“小纲吉将爱与恨等同，他说过自己最憎恶吉尔伽美什王，那当然也是他最爱对方的真挚告白啊。”

　　藤丸立香：“但是。”
　　咕哒子的表情彻底纠结在一起，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话语。

　　马修：“我理解你的心情，前辈。”
　　紫发少女无奈的闭上眼，
　　“ 因为一直以来都强调着纲吉Avenger先生异常的一面，将那种复杂的感情与爱联系在一起，总是会给人不协调的感觉。”

　　阿尔托莉雅：“我果然是不懂人心的王吗？未能探明如此深沉的感情，真是惭愧。”
　　骑士少女面容有些失落的样子。

　　梅林：“嗯………”
　　半梦魔也露出了烦恼的表情，就仿佛在说你们都没看出来，显得知道一切的我很异常啊，
　　“小纲吉不是和贤王很亲热的呆在一起吗，那就是处在热恋中的情侣状态啊。”

　　藤丸立香：“因为纲吉Avenger那副样子。”
　　暧昧又危险的气质与调情般的选词口吻，无论由谁来看来都会认为他是多情的类型吧，
　　“吉尔伽美什王则属于王者类型，如果他们是能发生关系的宿敌，我不会感到意外。”

　　但是爱，这个概念就太沉重了。

　　梅林：“嗯，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Master，小纲吉的本质非常纯真哦。”
　　半梦魔眨动着神秘的紫色眼瞳，仿佛飘飘渺渺的烟气，
　　“就算是和王相比也不遑多让。”

　　另一边，迦尔纳凝视纲吉Avenger充满觉悟的眼神，终于收回了他针锋相对的敌意态度，
　　“这是你发自本心的想法，虽然我不认为你与吉尔伽美什王的关系会保持长久 。”
　　英灵宛若天空的青色眼瞳总是盈满了宽和与包容，
　　“纲吉，我会尊重你的决定，请不要怀疑我站在你身边的决心。”

　　纲吉Avenger：“谢谢。”
　　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真的很重视迦尔纳，也不想因为一些感情问题造成隔阂。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句承诺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英雄王：“……..”
　　不愉快的气息从英灵的每一丝线条里渗透出来，王者眼神暗沉如同暴风肆虐的海面，他突然使用天之锁将白发少年束缚，将对方扛在肩上，大步离开房间。

　　被银色锁链缠绕起来的纲吉Avenger模样非常淡定，
　　“Master，看来我们必须要先退场了，明天见 。”

　　贤王则是收起神权印章，一脸理所当然的协同离开。

　　幼吉尔：“再见啦，Master，我负责监视他们，放心吧，如果他们做的太过火了，我会想办法制止的。”
　　金发小男孩神情愉快的笑着，然后他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藤丸立香：“…….等等，你们要去做什么？”
　　御主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她其实也不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拜托放过她吧，她还是个孩子。
　　马修的脸已经彻底红透了。

　　阿尔托莉雅：“荒-淫！果然吉尔伽美什王不是适合交往的对象，施舍的英雄，如果你准备制止他们，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骑士王露出堂皇正大的表情，虽然美中不足的带上了一丝红晕，出于羞耻的因素。

　　迦尔纳：“如果纲吉自身没有那个意图，我不会勉强制止他们。”
　　白发英灵从始至终很是沉稳淡定的模样，心境也非常平和，
　　“感谢你的仗义执言，骑士王，如果纲吉有一天无法忍受吉尔伽美什王的无度索求，我会请求你的援手。”

　　梅林：“哎呀，竟然让一向独立自主的迦尔纳开口向别人求助，吉尔伽美什王真的被很认真的厌恶了呢。”
　　说着风凉话的半梦魔那副欠揍的样子，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无奈表情。

　　然而迦尔纳却是神态认真的看向梅林，
　　“乐园的放逐者，阿瓦隆之庭的主人，伟大的宫廷魔术师梅林. 安布罗休斯，我想请求您解答我的疑惑。”
　　枪兵用着最诚恳认真的态度，青色眼瞳散发着最诚挚的敬意。
　　“吉尔伽美什王，他是怎样看待纲吉。”

　　梅林：“嗯，拥有贫者之见识的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吗？”

　　迦尔纳露出烦恼的表情，这对于情绪变化很少的他来说已经称得上是遇到天大的麻烦了，
　　“我能看出吉尔伽美什王对于纲吉抱持的欲望，并非迷恋，亦非单纯的爱欲，是远比那些更宏大的，更甚于英雄王宝具的充满毁灭性的感情，究竟是出自何种缘由。”

　　梅林：“哎呀，难道你不曾遇见过吗？”
　　半梦魔轻轻的微笑着，眼神纯真如同无垢的天使，也如同古老神秘的斯芬克斯，
　　“这就是爱啊，吉尔伽美什王他深爱着小纲吉，非常，非常的认真。”

　　迦尔纳：“………原来如此，于看穿人性方面，我远不及你，感谢您的解惑，我必将回报您的诚信，魔术师梅林。”
　　英灵认真的低头承诺。

　　藤丸立香：“哈！？”
　　咕哒子发出了仿佛被掐到嗓子的鸡叫声，
　　“不是，王他，我知道吉尔伽美什王很重视纲吉。”
　　不然也不会宽容的接纳来自纲吉Avenger的危险言辞，若是别人如此挑衅他早就被轰杀干净了，
　　“但是。”

　　马修再一次露出了无以言表的神色，
　　“爱与吉尔伽美什王，我很抱歉，梅林先生，这太难想象了。”

　　梅林：“唉，这当然是因为那不仅仅是属于人类的感情，但是从异类的角度去分析。”
　　半梦魔似乎在斟酌言辞，这对于总是态度轻浮的故事讲述者似乎也是一件困难之事，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朴素，也出人意料的淡薄，
　　“吉尔伽美什王爱护珍视小纲吉更甚于他自己。”

　　…………………….

　　吉尔伽美什说要教导言峰纲吉是认真的，英雄王将御主看成是他的后继者，用自身经验教育还很是稚嫩的小男孩。
　　虽然根本没有任何王位需要继承，却不代表言峰纲吉不需要成为王的素养。

　　王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存在，评判，裁决一切。
　　然而换一种角度，王同样是被王权束缚的奴隶，合格的王必将承担臣民的人生与前进方面。

　　若由此而论，负担此世之恶的言峰纲吉是被无尽恶欲折磨的奴隶，却也是背负全人类未来的无名之王。

　　因为恶在闹别扭，拒绝出现，所以是由善主导与吉尔伽美什的交流。
　　他（善）难得产生了好奇心，因为他一直看不懂恶被英雄王吸引却又违抗对方的矛盾言行，或许这场谈话能让他明白一些东西。

　　他们坐到客厅的小圆桌旁，在一边摆放红酒杯，一边放上牛奶和小蛋糕，像是要为这场谈话增加仪式性的内容，表明这是一场受重视的交谈。
　　不过也只是家庭谈话这般程度的重视。

　　吉尔伽美什：“此世之恶是你的力量，会畏惧自身力量的人简直愚蠢透顶，畏惧会引申出敌意，而敌视民众的人不配称王。”

　　英雄王是死了几千年的人，因为英灵的特殊性得以了解人类历史。
　　不过吉尔伽美什根本没将大部分统治者放在眼里，寥寥几个肯承认的君主也认为他们比不上自己。

　　言峰纲吉对于自我感觉良好的王者基本上采取不做评价的态度，虽然他一直认为吉尔伽美什作为英雄史诗的主人公非常成功，在文学性与艺术审美的趣味性方面。
　　“既然如此，您为何会严酷的对待您的子民，让他们畏您如虎。”

　　吉尔伽美什交叠起双腿，手肘撑在漆皮沙发扶手上，这让简洁构造的家具也变得奢华起来，和被闪耀的黄金与名贵宝石簇拥的神座一般无二。
　　然而王者的面容却毫无神祇应有的怜悯或无情，反倒是充满了浮华人性。
　　“因为在本王的时代，王既代表了国，国家既是王权本身。”

　　言峰纲吉看着他的从者，审慎的斟酌词汇，
　　“我不因我身处的社会为依据否认您生前取得的成就，但是您也已经承认了时间带来的变化。”

　　吉尔伽美什：“不必诚惶诚恐，本王知晓你心中对本王的敬畏，比起另一个冒渎王座的反叛者，你倒是一直谨守着本分。”
　　然而英雄王评判的语气却不像是在赞许，反带着些挖苦的意思，眼神戏谑的看着他的小御主，
　　“本王认为这个时代最大的弊病，王权与国家的分离了，既然国家无论在实质上还是名誉上都不属于王，谁又会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付出努力。”

　　开始了，吉尔伽美什的自我中心论，但是只要有一点认同人类自私的本性，就不可能不被王者的理论说服。
　　虽然言峰纲吉会认真的寻找反论，因为他恰好是个人私欲极其单薄的类型，
　　“这世上还是有能为他人牺牲自己的人，而且这样的人不算少。”

　　吉尔伽美什轻蔑的笑出了声，
　　“凭借道德可成不了王，连合格的臣子都当不了。”

　　所以这就引申出了一个现象吗？
　　善良无私的人通常没有野心，有野心的人必然会优先满足自己的私欲。

　　英雄王从人性出发的论调带来了新的视角，这种违背常识的思考方式被言峰纲吉当作经验吸收了，他认为这确实符合人复杂矛盾的情理。
　　白发男孩皱着眉思考的小模样到是显出几分可爱了。

　　英雄王向前伸出手，充满力量的手指缓缓收紧，
　　“将国家看成是所有物，将人民视作自己的财产，这样的情况下，王才会认真有力的管理国家。”

　　嗯，这番话听起来逻辑严谨，思考回路完美闭合，虽然是从吉尔伽美什的视角出发才得以成立的观念。

　　言峰纲吉：“这样的话，领导者必须拥有极其优秀的能力，若是昏庸无能者掌管权力，反而会招致灾难。”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若论能力，拥有看穿未来的千里眼，全知全能之星的吉尔伽美什，当然是极权的君主制度下最好的王了，行政与分配效率会达到理论上的最高值，所以就连他也为此感到了心悦诚服，
　　“如果骑士王是性善论者的理想之王，您就是性恶论者的理想之王。”

　　吉尔伽美什：“哼，看来你是不打自招了啊，纲吉。”
　　王者勾起嘴角，有点克制不住喜悦，从骄矜的神情里散发出光芒。

　　言峰纲吉本人是人性本恶论的支持者吗？
　　请看看他身上的此世全部之恶再说话。

　　白发男孩拿起牛奶杯小口抿着，他在放下杯子时又想到了有力论据，
　　“即便如此，以历史样本为依据，优秀君王的出现率要远少于庸碌者甚至愚昧的领袖，现代竞选制度至少能避免出现最坏的情况。”

　　吉尔伽美什：“选出来的领导者比世袭君王更好，这想法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毕竟可称得上伟大的，从古至今也只有本王一位了，但是啊，纲吉，你看那些被选出来的杂修们，有多少能做出一番事业。”

　　英雄王本来没准备对言峰纲吉一味灌输自己的想法，他更想要旁观裁断人的自我选择，不过却又总是忍不住说些什么，像个耐不住寂寞的啰嗦老头子。
　　虽然王者确实能够代表一个时代，是一段从远古投射到未来的辉煌倒影。

　　吉尔伽美什：“王权的实质被人为分化了，王权的表象可没有改变。”
　　英雄王于此刻收敛起丰沛的人性显露，这让他又突然像是一位冷酷无情的神了，脸上的笑容也变成完美无缺的华贵修饰，
　　“在过去，社会恶化是君王失责，就连不可控的天灾也是因为上位者德行有失。这看似愚蠢的论调却指出了一项基本认知，比起抽象的概念，一个明确的人更容易被接受，无论是施加崇拜，还是诉诸怨恨。”

　　言峰纲吉：“所以，最优秀的君王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吉尔伽美什：“纲吉啊，你以为受人民爱戴之人才会成王吗？大错特错！ ”
　　英雄王彰显威严的面容，洒脱的姿态散发出魔性一般的魅力，让旁人的视线无法自主的停留在这位存在即是诠释奢华尊贵的王者身上。
　　“真正的王，是先有王的身份，承担为王者的责任，再让人民心悦诚服的承认王权至高无上，无论那权利是出自尊敬还是畏惧，而恐惧在大多数时候比仁慈更有用。”

　　言峰纲吉：“所以即便是被怨恨，被不理解也要如此行事，因为这是作为王的责任。”
　　然后他想到了骑士之王，亚瑟王，不懂人心的王。
　　“完全与民众诉求背道而驰的王是不可能落得好下场的。”

　　吉尔伽美什：“哈哈哈哈哈，这不是看得很明白嘛，纲吉，总算是让你心甘情愿的说出来了。”
　　英雄王露出饱含残忍的愉悦之情，像是看到落入陷阱中的猎物，
　　“完全背离此世之恶的你是比本王更甚的苛政者啊，本王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加傲慢的人了。”

　　言峰纲吉：“………原来如此，你的目的是让我承认他吗？真狡猾啊，用合乎逻辑的推论替换掉我的认知，因为是由理性架构出的观念，我当然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如果将此世之恶看作是一个纷乱的，有各种诉求的主权国家。
　　这项比喻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即便是一群枉死灵魂和破坏怨念构成的凝聚体，却无法否认其自主性，至少他做不到只将它们看成是废弃物，或者力量来源。
　　若能够做到，他也就不会有任何烦恼了。

　　吉尔伽美什：“纲吉啊，抛弃那由曾经的软弱无力而生的畏怯不安吧，将人类的恶看作是你的所有物，你的力量，你的财产。”
　　“由此本王也能勉强承认你具有成王的资格。”

　　英雄王露出蛊惑人心的笑容，他的本心应该没有引诱他人的倾向，难以想象王者会为了取得什么而放低姿态。
　　但是只要看到吉尔伽美什此刻的模样，充盈魔性魅力的红玉色眼瞳，一定会将其联想成诱人堕落的魔鬼，伊甸园的蛇，是比他的另一面更加成功的散播邪恶之物。
　　因为直击到了他（恶）最难以抗拒的本能。

　　情绪复杂又深沉的恶其实非常容易被影响，虽然嘴上说着决不承认，却会因为吉尔伽美什的一句赞美获得生之喜悦，为了王者的认可而拼命努力，是让他难以理解的极端矛盾体。

　　言峰纲吉：“您想让我成为您的同类，成为不被束缚，只为自身欲望行动的人。”
　　但是他难以想象这样的自己。
　　“我们从一出生就被规定好了方向性。”

　　吉尔伽美什：“纲吉啊，一直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本王再说一次，会畏惧自身力量的人简直愚蠢透顶。”

　　言峰纲吉：“畏惧吗？或许我真的有在恐惧，不是为了此世之恶泛滥成灾的结果，而是不想看到坐视此事发生却没有感觉的自己。”
　　因为那代表了他遗失掉全部的自我，成为受黑泥控制的傀儡人偶。
　　在这一点上，他与他（恶）竟然奇迹般的同时认可了这个理由。

　　言峰纲吉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不可理喻，即便他依旧无法理解对方总是言行矛盾，充满了无谓感性与冲动的选择。

　　吉尔伽美什：“如何，要不要试着去理解你的另一面，反正你也决定要做这件事了，有本王出手也能帮你提升你最喜欢的效率，不是吗？”

　　言峰纲吉：“如果有在承认他的基础上不被恶所控的方法，我会去做，很感谢您的帮助，英雄王。”
　　他看向噙着满足笑意的吉尔伽美什，恍然意识到他想过的将王者拉拢到他这边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虽然过程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恶在心底拼命刷屏，不断说着他是被偷换概念欺骗的蠢货。
　　就好像他被利用了，被诱人的前景迷惑掉入陷阱。

　　言峰纲吉再次梳理了一遍英雄王的逻辑，没有发现足以推翻一切论证的显著破绽。
　　所以一定是他（恶）又被难以理解的情绪控制了。

　　……………..

　　藤丸立香：“原来这就是王者之爱吗？”
　　咕哒子用着捧读音，脸上面无表情。

　　阿尔托莉雅：“我果然无法认同英雄王的理论。”
　　骑士王没有用着多么坚决的态度，因为她仅仅只是在陈述而已，
　　“但是仅从教导者的方向而论，吉尔伽美什王确实非常重视言峰纲吉。”
　　同为承担一切的孤高之王，他们对于一个人可能具备的最深切的感情或许就是将自身王道传承下去的希望与寄托。

　　少女骑士认真的思索着，
　　“我是否也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位后继者呢。”
　　不是给予王位的意思，毕竟不列颠古国早就灭亡了，而是将她守护的精神与意志传递下去。
　　“莫德雷德卿就算了吧。”
　　于一瞬间毫不犹豫排除掉了。

　　迦尔纳：“吉尔伽美什王想让纲吉认同自己，无论是他自我的另一面，还是心底的恶欲，若以此为证，我感激他的出现。”
　　视角总是非常中立的枪兵，最根本的原则是将人的主张与自由视为第一前提，
　　“但是，英雄王掌控纲吉思想的意图却是另当别论。”

　　藤丸立香：“原来那些话里有这么多层含义吗？”
　　而不仅仅是吉尔伽美什王的个人形象发挥。

　　马修：“幸亏有各位的解读，我也没想到背后的意思。”

　　梅林：“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因为无论是吉尔伽美什王，还是小纲吉，他们都太擅于隐藏自己的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