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末笺

6、第 6 章

　　2011年，王可蓓刚毕业工作，和奶奶通电话时得知她的母亲找到家里来了，她耐不住奶奶的催促，只好请假回去，回家后她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
　　她的亲生母亲没有人知道在哪儿，找上门来的是她的继母。王可蓓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和父亲继母生活在一起，直到九岁时他们离婚，她才被爷爷奶奶接走。
　　继母和人发生争执，失手将别人推倒，对方磕到了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方家人要她先拿二十万出来。她走投无路，也联系不上王可蓓的父亲，只好找到王可蓓的爷爷奶奶家。
　　就因为继母这件事，那些人跑到家里去闹，爷爷气到病发，紧急住进医院。
　　家里一团乱，王可蓓不知道该怎么办，姑姑叔叔都拿不出什么钱，古葭虽然挣钱早，但她家那种情况也拿不出钱来。
　　想尽了办法也不知道从哪里筹钱，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她还是把《祝生》投了出去，没想到很快就收到岳丰的回应，只要签约，对方答应预支她一笔钱。
　　对于王可蓓当时的处境来说这个条件太诱人，她来不及多想，签完约向公司预支了二十万。
　　原本她是要拿这笔钱给爷爷治病的，可是她后来才知道奶奶心软把钱全部给了继母，那时《祝生》也出版了，以佶长歌的名义。
　　她向公司提出解约，但公司让她还钱，还要赔偿高额违约金，可是她根本没钱，而且爷爷治病还需要一笔钱。
　　她只能妥协，又向公司预支了二十万。
　　好在继母那边受伤的人已经醒过来了，之前二十万赔给他们之后没有继续要钱。爷爷的病情也得到控制，暂时没有大碍。
　　佶长歌的签售会她必须跟着到处跑，所以不能陪着老人。那段时间她很累，失眠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整夜整夜都睡不着，一个月下来瘦了十几斤。
　　王可蓓第一次见到贞沐杨是在别人的手机里。
　　那天签售会结束晨姐请吃饭，一个女同事坐在王可蓓旁边用手机看视频，很激动，王可蓓瞥了一眼，女同事就和她津津有味的讲了起来。
　　那是贞沐杨的第一部戏，在国内还特别敏感的同性题材。
　　第一眼并没有惊艳到她，吸引她的只是剧情，她熬夜看完了那部剧，发现贞沐杨这个人很特别，说不出来的那种特别。他的一举一动总能感染到她，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嘴角也会不自觉的上扬。
　　那时候古葭还是个不知名的小演员，王可蓓回北京看爷爷，在古葭那里住了两天。
　　那天早上古葭发现她居然边刷牙边在笑，平时那么冷淡的一个人，突然像得了神经病似的。
　　也是那时候古葭知道了贞沐杨这个人的存在。
　　古葭好奇的问她：“你不是从来不追星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啊，但他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在她眼里完全不同于那些明星。
　　晚上王可蓓看贞沐杨出席活动的视频，没有翻译，几十分钟，她笑着从头看到尾。
　　古葭看到她这样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他：“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为什么被他吸引，因为他好看，活泼，爱笑？”
　　贞沐杨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大，和父母兄弟姐妹关系都非常好，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单纯直率，还有些孩子气。
　　这一点是王可蓓渴望而不可得的。
　　他们同年生，都刚从学校毕业，但贞沐杨和王可蓓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她成熟，理智，面瘫，沉默寡言。
　　他率真，感性，爱笑，话多嘴甜。
　　贞沐杨不是王可蓓喜欢的类型，她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很多年，能吸引她的一直都是那样的男生。
　　平心而论，贞沐杨的长相在演艺圈里不算多好看，那部剧里比他长得出众的演员不是没有，可偏偏只有他抓住了王可蓓的眼球。
　　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双眼，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分开来都不够好，可是组合在一起就是恰到好处，虽不惊艳，也不平凡，但对她来说非常与众不同。
　　“我也在想啊，但是想不清楚为什么，怎么说呢，我就是看到他觉得......很开心。”
　　开心，原来是开心。
　　听到王可蓓这么说，古葭终于明白贞沐杨对她来说有多不同。
　　王可蓓不是个开心的人，从认识她开始古葭就了解，很难有什么人和事会让她觉得开心，这么多年，那两个字以前真的一次都没有从她的嘴里听到过。
　　贞沐杨是一个例外。
　　那时候贞沐杨仅有一部作品，十多集，王可蓓看了一遍又一遍，在网上搜索关于他的视频，但少得可怜，而且几乎没有人去翻译。她完全听不懂泰语，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看着视频里的人就好。
　　贞沐杨演戏前发过单曲，但是国内各大网站都搜不到，他唱歌很好听，王可蓓的手机和电脑里存了他唱歌的视频。
　　渐渐地，王可蓓了解他更多。
　　他会跳舞，虽然看起来有点滑稽；他会弹钢琴，虽然弹不了几首完整的曲子；他会弹吉他，虽然老是容易把弦弄断。
　　他爱吃，但必须节食；他喜欢海鲜，但会过敏；他不爱运动，但必须经常健身。
　　他爱热闹，喜欢和朋友一起玩，但很忙，没多少空闲时间。
　　他学过很多种语言，但都说不好。
　　他最喜欢红色，但更适合暗色系。
　　他很会打扮，穿衬衫最好看。
　　他有一个女朋友，很少提及。
　　王可蓓对贞沐杨的一切都感兴趣，对他的关心远超越自己。
　　一二年一月爷爷病逝，她因为在外地没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那天晚上她翻看贞沐杨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让她更坚强，也让她更脆弱。
　　王可蓓在家里躺了两天，一口水都没喝，第三天收拾东西回家参加葬礼。
　　爷爷奶奶儿女不多，常年在外忙自己的事，几乎没怎么联系，这次都回来了，连王可蓓多年不见的父亲也出现了。
　　罗卫是第一次见父亲这边的一大家子人。
　　王可蓓的母亲只是罗度华的初恋，罗卫的母亲是罗度华的第一任妻子，王可蓓在外地出生，罗度华和罗卫的母亲在家里结婚，婚姻维持不到三年，罗卫一岁时他们离婚了。
　　四岁以前王可蓓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罗度华二婚时她四岁，被接回来，从此母亲就不见了。
　　九岁罗度华和继母离婚，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罗度华离开家，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偶尔会往家里寄钱，后来就完全失去联系了。
　　罗度华很多年前就去了泰国，发展得很好，几年前才再婚，罗卫和他闹了矛盾，跑回国上大学。
　　罗卫小时候无意间听说过他有个姐姐，但没见过，后来他母亲因意外去世，他被父亲接到身边，才见过王可蓓的照片。
　　这个姐姐对谁都很冷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里暗淡无光，看似很无情。
　　半夜他睡不着出门透气，看见王可蓓一个人站在屋子外，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走近才发现她在哭，无声的掉眼泪。
　　他知道他们摊上这么一个父亲很不幸，尤其是对王可蓓来说，这次爷爷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递了纸巾给她。
　　她伸手接过去：“谢谢。”
　　“那个......”
　　“我先进去睡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晾在了门外。
　　葬礼办得很简单，罗度华打算把老母亲接走，但她不愿意，她要守着那间老屋子。
　　老人固执，他们都拿她没办法，只好请人照顾。
　　葬礼结束了罗度华才想到找王可蓓聊聊。
　　十多年不见，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王可蓓对他真的没什么感情可言。
　　“可蓓，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听起来都难受，王可蓓打断他：“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罗度华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问她：“这些年我没有在你身边，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但我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国外？”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想到某个人，她竟然有些犹豫，连“不去”这两个字都要过好久才说出口。
　　过后她有些厌恶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子，贞沐杨会让她失去原则，越来越不可控了。
　　王可蓓走的时候只和奶奶打了声招呼，没走多远，她发现罗卫在后面跟着。
　　王可蓓转身看着他：“你这么闲吗？”
　　“没有啊，只是我刚好也要走，你去上海？”
　　王可蓓不耐烦的说：“关你什么事。”
　　“我学校在上海，顺路。”
　　于是他没皮没脸的蹭了王可蓓叫的车，一起回到上海，后来还在王可蓓的楼下租了房子。
　　奶奶在小儿子家过年，王可蓓在上海和罗卫一起过年。
　　年味儿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就没有了，对王可蓓来说还不如平时。
　　罗卫也是第一次和她一起过年，特意买了一大堆酒，本想一醉方休，但没想到王可蓓滴酒不沾，他一个人喝没劲，也就算了。
　　王可蓓刚看完贞沐杨的采访，有一大段提到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女朋友，他害羞的笑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坐在地毯上，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罗卫：“有女朋友吗？”
　　“没有，我要是有女朋友还天天往你这儿跑啊。”
　　“那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回国之前。”
　　她偏头看着他：“泰国高中谈恋爱的人很多啊，那泰国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啥样儿的都有，好的坏的，白的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刁蛮的温柔的，可爱的妖娆的。”
　　那他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他喜欢的样子，单纯的，可爱的，漂亮的？
　　罗卫见她突然发起了呆，问她：“怎么了，怕我给你找个不好看的弟媳妇？”
　　王可蓓把他赶了出去。
　　过完年罗卫开学，古葭打算去泰国玩几天，王可蓓也想去，但是她没有护照，古葭等不了她，她后面有通告。
　　王可蓓去办了护照，她知道总有一天会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