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末笺

18、第 18 章

　　不知道是不是导演卖孙主编的面子，王可蓓听到贞沐杨将出演男二号的消息时很高兴，特意打电话去感谢孙主编。
　　“我看那个小伙子不错。”
　　“啊？”
　　孙主编解释说：“试镜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他的确是个不错的演员，性格好，用心，悟性高，有礼貌，比当初成熟多了。”
　　“是吗？”她都快不记得第一次看到贞沐杨时他是什么样子了，算一算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多。
　　她这一辈子有几个五年，又能念着他几个五年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贞沐杨的每一次进步她都看在眼里，王可蓓相信他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他好，那就什么都好。
　　古葭回国后到上海找她，说要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和贞沐杨合作了。”
　　“什么意思？”
　　她晃晃手里的手机：“刚接到通知，于导让我去试镜，女主角。”
　　“那就是说还没定下来。”
　　“你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我的实力是吧，你就看着吧，我通过了就死命折磨贞沐杨，反正电影里他得围着我转。”
　　王可蓓低头继续码字，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听到我说什么没啊！”
　　“嗯，随便你。”
　　电影官宣后《祝生》终于开播，两部重头戏加持，贞沐杨成了大热人物。
　　随着《祝生》剧情的发展，贞沐杨饰演的角色彭小小越来越出挑，这个生活在旧时代的苦命人，有着最悲惨的身世，却拥有世上最真诚的心和最单纯的笑容，他的每一次哭和笑，都让观众为之动容。
　　大家都知道《祝生》的结局是彭小小因病而死，祝生抱着遗憾嫁作他人，有情人终不能双宿双飞。
　　南曼的微博评论下全都在骂她，当然大家只是玩笑性的说几句，并没有真正的恶意。还有网友在微博发起话题，让南曼还祝生一个小小，让他们白头到老。大部分观众表示期待和小说不一样的结局，希望编剧大大手下留情。
　　原本在拍的时候邓莉导演也和她商量过改结局的事情，现在的观众都不太喜欢悲剧，但王可蓓不愿意，能不改的她想一字不改，所以结局依旧是那个结局。
　　电影刚开机，出演男一号的演员就因为肇事逃逸被抓，然后贞沐杨成了男主角。
　　古葭把这件事告诉王可蓓的时候，她知道贞沐杨终于要熬出头了。
　　他一零年出道，到现在整整七年时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在中泰两国来回跑，很累，很辛苦，好在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角色调整的消息发出来时《祝生》播了快一半，贞沐杨已经凭借彭小小这一角色圈了一大波粉，人气持续走高，影视，广告，真人秀等纷纷找上门。
　　有媒体爆料称贞沐杨身价暴涨，新电影签约时片酬翻了几十倍。
　　《祝生》大结局，王可蓓特意守在电视机前看贞沐杨的最后一场戏。当初她提前离开剧组，没有在现场，但她可以想象他演绎出的那种绝望。
　　相比之前的哭戏，最后一场反倒平静很多，因为他知道挣扎没有用，他的一生到这里不得不结束了。祝生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一个人躺在冰冷阴暗的破屋里，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其实他最后的愿望是想看祝生一眼，告诉她找个好人嫁了，忘了这个没用的自己。
　　可是祝生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回不去了。
　　弥留之际他真的看到祝生了，小时候的祝生，穿着麻布衣，扎着两个麻花辫，红嘟嘟的脸蛋，门牙掉了一颗，拿着一串糖葫芦冲他笑。在他眼里，他的祝生，永远是小时候追在身后喊他小哥哥的那个女孩子。他慢慢闭上眼睛，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在对祝生笑。
　　这样的戏需要细腻的情感处理，更加考验演员的能力，贞沐杨惊艳了观众，他们透过屏幕感受到了他的悲痛，后悔，还有解脱，跟着他一起流泪。
　　王可蓓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这真是个让人悲痛欲绝的结局。
　　《祝生》从开始构思到完结花了她八年时间，每次提起，她都能想到曾经那些黯淡的日子有多无望。当她还是一个脆弱的孩子的时候，世界就是一片灰色，如果说她十多岁就能写出《祝生》这样压抑的小说，也许是没人愿意相信的。连后来的自己都有点害怕，庆幸的是她挺过来了。
　　《祝生》收视创新高，每天各大娱乐新闻都是关于贞沐杨的消息，王可蓓不看都不行，电脑打开新闻自己就会跳出来。
　　古葭说电影需要到上海取景，整个剧组都会来，恰好罗卫说罗度华生病住院了，他打算去看看，王可蓓索性和他一起走。
　　她说要去，罗卫还被吓了一跳。
　　“你是哪根筋不对了，你真的要去看他？”她不是一直以来都很讨厌爸爸吗？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想去不行吗？”
　　“行，那我马上订票。”
　　王可蓓是为了躲开关于贞沐杨才去泰国的，和他在一个城市也会让她觉得压抑，可是没想到他们刚到机场就碰到了他。
　　这是他回中国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所，来送机的粉丝很多，尽管有保镖把他护在中间，还是被挤得寸步难移。
　　王可蓓眼睛越来越近视，站在远处只能看见一群模糊的人影在慢慢往里面移动，她分不清哪个是贞沐杨。
　　罗卫想凑上去看热闹，王可蓓直接把他拖走了。
　　候机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古葭问怎么回事，贞沐杨这时候不好好在剧组拍戏，怎么会出现在机场。
　　“他泰国有行程，刚好剧组需要重新搭一个景，需要几天时间，这边先拍我单独的戏份。”
　　“哦，知道了。”
　　“你问这个干嘛？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在机场，你又关注他动态了？”不是说过不想看他的消息。
　　“你想多了，罗度华生病住院，好像有点严重，我和罗卫去看看，刚好在机场碰到了。”
　　“原来如此，那证明你们有缘分啊。”
　　“扯淡吧你，不说了，准备登机。”
　　他们同一班飞机飞往曼谷。
　　下飞机后王可蓓又看见了贞沐杨，他刚出去就被粉丝围住了，罗卫在取行李，她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
　　王可蓓和罗卫放下行李就去了医院，找到罗度华的病房。
　　罗度华的现任妻子四十出头的样子，华裔，不难看出年轻时是有几分姿色的。他们的儿子十一二岁，长相清秀，脸上除了眼睛像罗度华，其他地方都像他的母亲。
　　他们三个的眼睛全部遗传自罗度华。
　　罗度华看见王可蓓时很惊讶，这唯一的女儿一直不认他这个爸爸，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也不敢奢望王可蓓会来看他。
　　他坐起来：“你们来了。”
　　罗度华的妻子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水。
　　罗卫问他：“怎么样？”
　　“需要做搭桥手术。”
　　“风险大吗？”
　　“医生说成功率很高，没什么问题。”
　　他点点头说：“那就好。”
　　罗度华时不时看一眼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王可蓓。
　　罗卫用手臂碰了碰在发呆的王可蓓，王可蓓回过神，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罗卫站起来说：“你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好。”
　　罗卫追上她，两个人一起离开医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他问王可蓓：“既然来都来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王可蓓看着脚下的影子说：“我和他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说了他就不用住院了？”
　　“我看他真的很希望你跟他说说话。”罗卫虽然和罗度华关系不是很好，但毕竟是他爸，血浓于水，他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多少有些让人心疼。
　　“我怕我面对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到时候万一把他气到病情加重我负不起责任，所以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你恨他吗？”
　　王可蓓没说话。
　　罗卫尴尬的笑了笑说：“这好像是个多余的问题。”
　　她说：“我不恨他。”
　　“不恨吗？那你为什么不认他？”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认他？”
　　这个问题把罗卫问懵了，是啊，为什么要认呢。
　　“他不在乎自己的父母，不在乎自己的女儿，那就干脆当做不存在，最难的日子已经熬过来了，现在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义。”
　　她说这些话真的好无情啊，罗卫都被惊到了，他知道王可蓓变成现在这样罗度华有最大的责任。她虽然嘴上说不恨，但心里其实是怨这个父亲的吧，只是她不想去计较罢了。
　　两个人都没吃饭，随便找了个路边小摊坐下来点东西吃，王可蓓点了一份冬阴功面，罗卫点的炒饭。
　　“你不是不爱吃面吗？”罗卫知道她平时从来不吃面。
　　“突然想吃了。”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筷子挑起面条根本不想喂进嘴里，她吃了两口菜就不吃了。
　　这个不合她的口味，但她记得贞沐杨说过他很喜欢吃。
　　罗卫看她不吃，直接把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
　　“我以前也常吃这个面，回国后好久没吃，都快忘记这个味道了。话说我还没见过你吃面，我第一遇到不吃面的人，为什么不吃？”
　　“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会腻。”曾经她吃面条吃到吐，从那以后再也不吃了，一吃面就会头痛恶心。
　　那时候她过了相当长一段艰难的日子，也是在那以后她的性格才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人给她足够的爱和安全感，她只能自我调节，安抚内心的空虚和孤独。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独立的个体，不需要依靠谁，她可以一个人坚强的生活。但是后来她发现她不能带给自己精神上的满足，物质的欲望像个无底洞，填不满，即便她为自己创造再富足的生活，都没有幸福感可言。
　　贞沐杨，他仅仅是出现在王可蓓眼前，笑一笑，就让她的心发出了快乐的信号，就像迷失茫茫沙漠的人看见一点绿，就像身中剧毒的人看见唯一的解药，那种致命的渴望别人永远体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