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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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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晴暖一觉醒来,发现车还没有停,8个小时的长途车让原本准备正正经经一路醒到目的地的她无法抵挡疲倦,于是在途中昏睡了两回,没想到却还是没到站。原来,母亲的故乡离省城真的那么遥远。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对于13年没回去的故乡,聂青砚有种近乡情怯的情怀。她看了看身边的女儿,长发蓬乱,精神萎靡,轻轻叹了一口气,长途旅行实在不适合12岁的女儿,何况,还是长途汽车,想必女儿的脚又该肿了,这是8个小时坐着的结果。
聂青砚忽然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轻轻捋了捋纠结的长发,周晴暖立刻一激灵。对于母亲突如其来的柔情,这个12岁的女孩有些陌生。
周晴暖怯怯地望向母亲,大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妈妈?”
聂青砚一阵心酸,她是太忽略这个女儿了,有多久没有好好搂着女儿说话了,她竟然对自己的抚触有了轻微的排斥。聂青砚努力给女儿一个微笑:“没事,你是不是很累?”
周晴暖乖顺地摇头:“还好。妈妈呢?”
聂青砚温柔地笑:“妈也还好,很快就到外婆家了,你再睡一会吧,到了妈叫你。”
周晴暖却懂事地说:“妈妈你累了,你靠一会儿,我看着,到站了我叫你。”
聂青砚又是一阵心酸,这个孩子是早熟的,柔顺而又倔强,像多年前的自己。
聂青砚轻声问:“妈之前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周晴暖思索一下,点点头:“到了外婆外公家要有礼貌,要和表兄妹好好相处。但是,妈妈,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回省城了?”
聂青砚神色黯然:“嗯,我已经把你转到幻海镇的中心小学,你以后不姓周,而是跟妈妈姓,姓聂,记住了?”
周晴暖,哦,不,该叫聂晴暖,没有多问,只是乖顺的接收,但是眼神里掩饰不住落寂。具体的情况她不是很清楚,只了解到,母亲与父亲离婚了,她跟了母亲,而母亲无力一边工作一边抚养她,于是将她送到老家,一个临海的小镇——幻海镇上,与外祖父母一起住。她在一夕之间离开了生活了12年的省城,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小伙伴,离开了那个叫父亲的人。大人都有意瞒着她,以为这样就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从父母争执的那刻起,伤害已经存在了,并且随着他们的离异而永远无法愈合。她痛恨自己像一件物品一样被父亲抛给母亲,而现在,她又将被母亲抛给外祖父母——那两位她打出生就没见过的人。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聂晴暖知道,那叫恐惧,对不明朗的未来的恐惧。
车终于绕过一片海,聂晴暖嗅到了鱼腥味,她有些好奇,这个味道有别于她在海鲜摊贩那里闻到的,混杂这一种涩涩的味道。她看过书,知道海水就是这种涩涩腥腥的味道,但是,她不知道这也能闻得出来。
母亲在一旁说:“这是东海。”
聂晴暖回头看了一下母亲,继而转头看向窗外,车窗外已经是夜幕降临,她无法确切的看到海,只看到一片漆黑幽暗,似乎还有船只的影子,那是渔船。
车到了站,没有人来接,聂青砚费力地搬下行李带着女儿踏上了13年未走过的回家路。
聂晴暖有些无措的站在两位长辈面前,她知道该叫“外公外婆”,可是从来没有叫过的称呼一时间竟然难以启齿。
聂青砚催促:“叫呀,这孩子,一路上还说很想外公外婆呢,真见了面反而害怕了。”这是谎话,一个从来没见过外公外婆的孩子,怎么会违心的说很想念呢。倒是外婆慈爱地问:“小暖是吧,累了吧,饿不饿?”
也许是这个语气实在太过慈爱,聂晴暖一下子哭了,抽泣着说:“外婆,外公,你们好!”引来大人一阵叹息。
梳洗完毕,简单吃了点面条,外婆将聂晴暖带到二楼的一间整洁的房间里,告诉她,以后这个屋子就是她的住所,假如害怕的话可以找她一起睡。聂晴暖乖乖点头,外婆嘱咐她现自己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他们大人还有事情商量就下楼了。
老旧的木楼走起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等外婆下楼后,聂晴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是竹子做的,墙上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在靠床的墙上贴着奖状,聂晴暖好奇地搬来椅子,踩上去辨认,发现奖状上的名字是:聂青砚。原来这就是母亲原来的旧居,东西少的吓人,除了外公外婆刚拎上来的她的行李。
屋子真是乏善可陈,几分钟就打量完毕,聂晴暖开始着手整理带来的行李,毕竟,看母亲的样子,是要放她在这里长期居住了,她还把聂晴暖的户口也迁了回来。
12岁的女孩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在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比较独立了,自己照顾自己,毕竟,父母都忙着工作,闲暇还忙着争吵,想不独立都难。
聂晴暖想起父母离婚前后,父亲已经搬出了家,母亲也是单位、律师事务所两头跑,当时大家都忽略了她,一个孩子,就这样被迫长大。她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她已经习惯被忽略了,就像现在,楼下的争吵声已经穿过木质楼板。
“你别回来呀!你怎么回来了?”这是她叫做外公的人在咆哮。
“行了行了,别吵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这是外婆的声音。
“反正我把小暖带回来了,婚也离了……”母亲说。
“你这是不负责任!你还是当妈的吗?你配当妈吗?”外公吼道。
“我看小暖也满乖的,可怜了这孩子……”外婆叹息。
楼下陆续有人进来,似乎是亲戚,具体是哪些人聂晴暖并不认识,原先三个人的争吵一下子变成无数人嘈杂的七嘴八舌,聂晴暖简单的整理好行李,不知道她是否应该睡觉,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只好乖乖的坐在床边,等待着大人们在吵架间隙想起她,吩咐她该做什么。
有人一路小跑上楼来,木楼梯像个警报器,提前告诉聂晴暖这一动静。
屋子的门吱扭一声开了一条缝,门外探进一个扎这羊角辫的女孩的头。聂晴暖奇怪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女孩也看到了规矩地坐在床沿的聂晴暖,突然咧嘴一笑,缺了几颗牙立刻一目了然。
聂晴暖问:“你是谁呀?”
小姑娘没等她招呼就径直走向她,自我介绍:“我,瑞瑞。你是新来的小姐姐吧,你叫什么?”
聂晴暖冲她友好地笑笑:“我叫晴暖,聂晴暖。”
叫瑞瑞的小姑娘又笑了,很可爱,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你该是我的堂姐,啊,不,姑姑的女儿,应该是表姐吧。我爸爸说,你是大姑姑的女儿,我表姐。”
瑞瑞辛苦的解释着。
聂晴暖明白了,这个孩子是她舅舅的女儿。
聂晴暖迟疑着:“你叫聂瑞瑞?几岁了?”
聂瑞瑞快乐地点头:“10岁了,你是12岁吧,妈妈说你是姐姐。”
聂晴暖点了点头,并不热络。
聂瑞瑞却越发高兴了:“我喜欢你,你和颜暖一个名字,哦,是我的好朋友,那么蛮婆啦,你也有暖,她也有暖。”
聂晴暖听明白了,聂瑞瑞因为她和她的好朋友有相同的名字,因此毫不犹豫的决定喜欢她这个陌生人。
聂瑞瑞继续絮叨:“这下好了,来了个姐姐,以后我再跟颜暖吵架就不会一个人了,你会陪我玩吧。其实呀,那些男生也想来看的,是伯伯和伯母不让来,大哥、二哥他们要考试,不能来,三哥是他妈妈不让他来,小哥一个人就不好意思来了。”聂瑞瑞扳着手指一个个列举给聂晴暖看。
于是,在聂晴暖开始寄人篱下的第一天,也收获了一份在她孤独世界里显得很珍贵的姊妹情。
今后,她就要在这个小镇,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