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和离的妻子不是好王妃》醉墨七七

12、雁煌（三）

　　柳羡在心里咂咂嘴，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江予止形象全无的从墙头滚下来。
　　江予止摔在地上后一个骨碌爬起来，抬头就看到了一脸嘲笑的柳羡和她身边永远没表情的墨玖。
　　“你还真狠心。”江予止说。
　　“对爬墙的登徒子，我没一剑给你戳下来都算客气的了。”柳羡将手里玩的枯草往江予止身上扔，枯草轻飘飘的砸不到他身上，在半路就落下了。
　　江予止边走边拍着身上的灰，说:“我可没说我自己。”
　　柳羡知道江予止说的谁，她不想提起才故意曲解了江予止的话。
　　“他已经醒了，我估摸着再养半个月就能彻底痊愈了。”江予止摸着下巴道。
　　“你不是神医吗？这点小伤也要半个月？”柳羡讽刺他。
　　江予止翻了个白眼:“世子要是好好养着也不会弄成这样，你没看他那伤口，啧啧，他大概是把泥巴当成良药涂在伤口上了！本神医能这么快把他救回来，正说明我的医术超群！换个人，他早没命了！”
　　“有那么严重？”柳羡满脸不信。
　　“当然有！”江予止不能容忍柳羡质疑自己的医术，他气哼哼地说:“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将士就因为伤口处理不好救都救不回来吗？”
　　“你也不行？”
　　“我就一个人，两只手，我能救得了那么多人？”江予止不以为意。
　　都说医者仁心，从江予止身上柳羡压根看不出来这种高尚的品质。
　　再说他那张脸，雌雄莫辨。柳羡和江予止有一次斗嘴的时候就曾拿这个说事，骂他妖妖趫趫的，投错了胎。
　　江予止冷心冷肺嘴又贱，他和柳羡两个人好的时候好的不得了，什么话都说。吵起来的时候也吵的厉害，江予止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管男女老少，怎么毒怎么来。
　　柳羡原本不会和人吵架，这几年都硬是被江予止给逼出来了。一句话戳中了江予止的痛脚。
　　江予止从小因为这张脸被同伴笑，还被长辈当女孩子装扮，恨得不得了。被柳羡那么一说，越发讥讽她在秦临渊面前伏低做小，自轻自贱。
　　两个人越吵越凶，恼羞成怒的柳羡直接给了他一耳光。直打的他飞出一丈外，嘴里都是血，脸也紫了，肿了小半个月才消下去。
　　江予止也就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内功几乎没有，自然在这方面没法和柳羡相较。但是他的医术出神入化，被柳羡打了之后江予止就开始逮着机会要给柳羡下毒。
　　不过墨玖对柳羡一应吃穿用度都十分上心，他一直未能得手。
　　后来秦临渊知道了这事，直接一纸书信给了雁州刺史道明缘由，刺史大人收了信就让江夫人赶来给江予止收拾了一顿。江予止天不怕地不怕却不敢反抗他老娘，再者这事本来就是他先挑起的，于是他被压着给柳羡道了歉，两人在大家面前握手言和。
　　江予止偷鸡不成蚀把米，本就憋的一肚子气，偏偏不敢再找麻烦。接着他走发现柳羡为秦临渊的出手相助而与他关系更为亲密，顿时间气得差点吐血。
　　他没为这事记恨上柳羡，倒是给秦临渊背后告阴状的行为记上了一笔，一直伺机报复，这次秦临渊落在他手上也算如愿以偿了。
　　想到被他故意弄得腥苦浓郁的一碗碗难以下咽的汤药，江予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心情一好，江予止又开始作死。
　　平时看不惯柳羡捧着秦临渊，这会儿柳羡下定决心不管了，他又来拨撩，一个劲的说秦临渊的惨状。末了问:“你真不去看看？你整天不出门，他可是问了你。”
　　“我要的药你做好了？”柳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哎呀，急什么。你就放一百个心，我收了你的钱还能不办事吗？”江予止摆摆手，继续道:“平王世子这几天都没能吃什么东西，瘦了一圈呢！啧，这人呐，平时看着再强悍，一倒下来也真是可怜。”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为病人着想呢！
　　柳羡无动于衷，等着江予止说累了自觉离开。
　　结果江予止还在喋喋不休时，院门被人敲响了。
　　墨玖见柳羡默许的态度，走去开了门。
　　秦临渊穿着霜色半旧的长衫立在门口，脸色苍白，鸦黑的头发松垮垮的半披在脑后。
　　江予止说的没错，他瘦了一圈，平日合身的衣服套在身上都松垮垮的，显出他刀削的身材。
　　柳羡不由从躺椅上坐起来，从院门与墨玖的间隙中，与门口那人对视。
　　恍若隔世。
　　这几日柳羡忍着不见人，又一直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她以为她对秦临渊的感情已经淡了。
　　直到此刻见了面，柳羡才发现她对秦临渊的思念不但分毫没有减退，反而日益增多，甚至因为长久的压抑而汹涌澎湃。
　　他憔悴了许多，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秦临渊很少穿白色，霜白的衣裳衬着他多了几分孱弱，没有平日凌厉逼人的强势。
　　柳羡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坐在椅子上，而不是冲到那人面前。
　　江予止眼睛滴溜溜地转两下，努力缩小存在感准备暗戳戳的看好戏。
　　不过柳羡才不给他这种机会，她眼睛看着秦临渊，嘴里对墨玖说:“送神医回去。”
　　墨玖尽忠职守地走到江予止身边，先礼后兵地赶人。
　　被墨玖强行请出去的江予止扭过头冲柳羡叫了一句“过河拆桥”。
　　秦临渊从门外进来。
　　他如今才从昏睡中醒来，没什么力气，一步步的走的很慢。
　　柳羡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走近他身边。
　　两人双目相对许久。
　　“他们说你病了。”秦临渊低声道，打破了沉默。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借口。
　　但柳羡觉得她真的病了，还病的不轻。否则她怎么会为了这一点甜头就忘了日夜的煎熬？
　　柳羡张了张嘴，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是哑的:“你是来看我的？”
　　“嗯。”
　　秦临渊垂眸注视着她，柳羡下意识地避开了这种让人心悸的目光。
　　“我还是来道歉的。”
　　柳羡转回视线。
　　“之前对你说了那些话，很抱歉，我只是太心急了。”
　　秦临渊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谁。
　　但是他是神情很认真，认真到柳羡都不敢相信。
　　她张了张嘴：“你……”
　　秦临渊向前走了一步，缓缓抬起手落在柳羡的肩头，见她呆愣愣的没有抵抗，才伸出两只胳膊一齐抱住了她。
　　“我收回那些话，可以吗？”秦临渊用一种蛊惑人心的声音道。
　　柳羡被秦临渊揽在怀里，感觉到了对方偏低的体温，寒风萧瑟，他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
　　就这么一个动作，轻而易举的让柳羡心疼了。
　　她反手抱住他，往他身体里输着内力，希望让他的身体暖起来。
　　“不需要。”秦临渊闷声说。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湿润的气息扑在耳后白嫩的肌肤上，引起她心头一阵颤栗。
　　然而话音未落，柳羡感到肩头一沉。
　　秦临渊大病未愈的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这几日颗米未进，他又要强不肯让人搀扶，强撑着走到这里见柳羡已经是极限了。
　　他双腿一软，几乎全部体重都压在了柳羡的身上。柳羡被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又昏过去了。
　　随即她反应迅速地用力撑住秦临渊，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略微慌乱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后，柳羡就这样抱着他腾空飞到了隔壁，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秦临渊没有昏倒，不过也差不多了。他身体没好，之前吃的药也开始发挥药效。
　　然而他不肯睡过去，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吃力地对柳羡说：“没事……”
　　柳羡抿着唇，而后方道：“都这种时候了还逞强，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什么时候能珍惜一点，别让别人担心。”
　　说完她拽过被子将秦临渊冰冷的身躯盖的严严实实。
　　“我去叫神医。”
　　“等等！”秦临渊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找借口离开。
　　“柳羡，你愿意原谅我吗？”他坚持问道。
　　柳羡琥珀色的眼中情绪复杂地看着病秧秧的秦临渊，她知道他在用苦肉计，但是没办法，她吃这套。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柳羡对着他道：“你总是逼我……”
　　她妥协了，顺从地在床沿坐下。
　　秦临渊松开她的手腕，又顺势握住她的手。
　　柳羡低头看着他们紧握的两只手，秦临渊的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收拢成拳。
　　外面那只手明明看上去修长纤细，却能将她的手完全包住。
　　她隔着被子虚压在他身上，半闭着眼抱着他。
　　一颗心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压住，又像是要从里面膨胀开来，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在柳羡看不见的地方，秦临渊比黑晶石还要炫目的双眼流露出一分尽在掌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