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樱四月连续事件》人鱼之泪

4、第 4 章

　　[服部和远山的辩证关系事件]
　　那么其实是一直不动声色的喜欢着。从拂晓到日暮，从长冬到漫夏，只有在无人之处才会发出微渺的窸窣音响，像是扁平的石子跳落水面，画出一圈一圈好看的波纹。
　　远山和叶说过，倘若高中还念一个班级，就一定会说出来自己的心意。可是直到结业，秘密还被她一个人掖在最深层的桃木盒子里，它悄无声息的长大长高，从平白的生活中滤过暖人的细节，使少女在很多夜晚辗转难眠。
　　即便是将要出口的告白，在服部平次眯眼咬着草秆的侧影下，也会被改换了频率和音色。
　　[平次…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白痴的青梅竹马嘛。]
　　然后对方自然是斜过眉挥着拳头一副你真是讨打的神情，以三份章鱼烧赔罪才勉强吭了一声。
　　亲人是不可以随意伤害的，伙伴和恋人同样。青梅竹马是不可以填上其他的定语的，它那么珍稀而宝贵，是少年时不可伦比的心照不宣，泉水和笛音般的融洽。
　　——远山和叶这样想。
　　只是，若结局果真在来路匍匐，那它会是何种形状。
　　离开京都时樱花还未开好，人们眼里最美的八重红枝垂紧紧裹在花苞里，粉白色缀于暗灰的树皮上，像是怯懦而善良的祈祷。和叶试图将记忆中凌乱的片断拼成完满的图案，可是徒劳。
　　也许知晓答案前的等待是局促的幸福，相对而言。
　　绕过大阪去往东京，旅行手册上用细小的黑字体写着染井吉野，由大岛樱和江户彼岸杂交而成。先花后叶，花朵无香。
　　出车站，藤冈杉若收到导师的邮件急忙返回学校。远山和叶独自在杯户逛了一圈，去往米花町的毛利兰家。
　　开门的少女笑容朴素而暖实，屋内断续传出来冲野洋子哈哈之类的音节，接着是啤酒瓶咣当摔落的猝响。少女尴尬的耸了肩膀，接过和叶的背包和手提袋，然后端来温热的咖啡和精致的曲奇饼。
　　——柯南那个小鬼已经半年没有出现了。
　　——工藤新一虽然不定期的打来电话，可是依旧不见踪影。
　　和叶开始责怨自己的到来。常相守与长别离，她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即便是以现在这种含糊不明的姿态。
　　[兰…听说你报考了T大。]
　　[嗯。和叶呢，跟服部一个学校吧，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呢。]
　　[去忙鬼案件去了，别管他。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被录取咯。]
　　[今天早晨邮差刚送来的通知，我选的法学系。]
　　[祝贺你呦！我这次来路上碰到以前的学姐，她是T大摄影系的，你下学期就要做她的学妹了。]
　　和叶故作轻快的继续着谈话，主题从学校绵延至最近的电视剧最后是侦探的怪癖。光线照在悬浮的尘粒上，晶体的棱面闪着奇异而逼仄的光。少女们抬眼望去，什么东西清脆的戛然而止。
　　[和叶…其实你不必为我担心的。新一说他会回来的，我就在这等他。]
　　[兰？]
　　[你和服部要好好的珍惜彼此呀。]
　　毛利兰轻微的扯动了嘴角，然后偏侧过头露出完满的笑容。和叶一时语塞，怔怔的望着夕照模糊了眼前少女的边缘，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温柔恬定的弧度。
　　要好好的珍惜彼此呀。
　　闪电劈头绽开，雷声轰隆，然后是淅淅簌簌的雨水。
　　那夜与这夜一样，仓库的冰凉与黢黑填满了视线。远山和叶瑟缩的蜷在晦暗的角落里，血液汩汩，载着原始的罪与恐慌。她不知道自己的所在，也动弹不得。
　　接着她嗅到了熟稔的喘息声。是平次，她险些叫喊出来。
　　少年温和干净的脸渐渐清晰，背后是骤然的白光，就像无数的恒星接连诞生般。他俯身说了些什么。短促而绵软的咒语，她放心垂下眼睑。
　　——后来，和叶才知道，那不过是探照灯。而平次，将她从毒贩的存货地中解救出来。
　　服部平次缠着一身的绷带窝在病床上，任和叶哭得鬼哭狼嚎，他却只淡淡的骂了句白痴，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请护士将她驱逐。
　　时光乏力的前行。他的英雄救美，不足够让她以身相许。所以他们仍然是青梅竹马，众人眼里轻蔑又怀疑的那种关系。只是他开始寡言，眼里有不可捉摸的意味。
　　她的惴惴不安变得尖锐，成为在漫漫相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而他像是看到了这一些，扯着嗓子评论她的腰围笑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试图让这些忐忑隐匿无形。

　　哼。平次才没有那么细致放心体贴入微呢，她硬要说服自己。
　　——其实她早就察觉可怖的迫近。只是有人将她挡在了磨砂玻璃之外，她只能隐约望见他的颠沛与厮杀。她蹲靠在门边，宁愿自己在胡思乱想，所以决定用笤帚将这些记忆的碎片扫进床底。
　　后来的几日远山和叶和毛利兰一同渡过了所谓毕业生的幸福生活。早睡晚起，逛街唱歌，不留任何的分秒来实践怆然的释义。和叶在无人之时也会拨平次的电话，听到忙音后慌忙挂掉，再拿起听筒，食指却没有了按键的力气。
　　三月未央。藤冈学姐邀和叶和兰同去上野恩赐公园赏樱。天气清冽而凉，学院周遭栽着约莫是胡桃的植物。日光间或落入，撒下一地斑驳。
　　和叶与兰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些，草地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毕业生。老旧的画夹，指间细长的笔和手掌边的调色盘，不好再称作少年的少年，正微踅着眉。
　　[和叶…你觉不觉得前面那个人有点眼熟…嗯，好像是最近的公益广告片的导演呢。]
　　[白石学长！]
　　青石板路右侧的男子倾了倾身，四顾以确认自己的听力，最终将眼光放在了不远处的两个少女身上。连忙摆了摆手臂，径直走过来。他身后的女子迟疑了一刻，停在原地。
　　[没记错的话…你是改方的远山学妹，这位是…？]
　　[我叫毛利兰，是和叶的朋友。]
　　[你好。白石莲，远山的学长，这学期从T大毕业。]
　　男子谦和的笑着，他秀颀而硬实，脸上已经有了棱角，赭色头发蓬松而软。黑框眼镜后面有一双狡黠而善良的眼睛，那还是属于少年的眼睛。和叶依稀想起了很多年前她曾经替藤冈学姐送巧克力的事情，白石学长以为是和叶送的而拒绝收下，和叶解释不通决定硬塞给他然后抱头跑掉。于是在旷达的银杏林里，留下一个愕然万分的少年，纷纷而落的银杏叶别在他的头发里还不自知。
　　[藤冈学姐说你要出国学经济了。]
　　[嗯…是阿。]
　　[白石，快走了。]
　　[抱歉，再多等一下。]
　　那细挑的女子背过身去，从背包中翻出一本杂志。
　　[请问…她是？]
　　[一起出国的同学，长我两级的学姐。]
　　[白石学长…不好意思请问你…为什么不跟藤冈学姐一起去呢？]
　　[嗯？她…好像不太愿意呢。毕竟…导演系才是…]
　　他沉默了良久，像是在梳理这其中的因果。也许选择的过程是痛苦的，所以他宁愿使之模糊。现在由于不经意的问讯，一切的不堪都要变得清晰透澈，他困顿不可自拔。
　　[哎！莲，你怎么在这？]
　　藤冈杉若站在几米开外，肩上斜挎着帆布包。额前有几缕柔软的碎发，眼眉清淡如菊。
　　[杉若，我回来有些事。你和学妹们去玩吧，我先走了。]
　　他唤了那边女子的名，然后一道离开。藤冈杉若与兰打过招呼，一起去往上野恩赐公园，怔怔的轻笑有怅然游梭。
　　[和叶，那是莲的女朋友。]
　　[才不是，她叫他白石，不过是一起去留学的学姐。杉若姐你千万不要这样以为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莲真是个白痴。]
　　[杉若姐…]
　　[不说这个了。和叶，有惊喜给你呦，你猜谁来了？]
　　[嗯？]
　　[服部平次——]
　　[平次？！]
　　[服部学弟都让你出来了，你就快出来嘛。]
　　远山和叶紧攥的手心里有细密的汗珠。
　　[服部？]
　　[服部？]
　　[平次，你…来了么？]
　　和叶的手机震动后响起了轻快的乐声。是平次。
　　[白痴…本来实在不想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的…可是心想玩都玩下来了…你住嘴听我说完…不过还是没能等到最后…我有事走了…你自己去看樱花吧…再见…玩得开心。]
　　[嘟——嘟——]
　　再打过去，手机已然成了答录状态。
　　几分钟后服部家打来了电话，是平次的母亲，妇人的声音抑止不住的颤抖，然而内容却只是问及和叶玩的如何记得早点回来过生日呀。
　　远山和叶害怕了。
　　七岁京都木房子边贴在她耳畔说了什么的男孩，和十七岁毒贩仓库里微笑着念咒语的少年，缓缓重叠在了一起，如同庞大的由悲伤不安错杂的气流，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她不知道那日的樱花有异常明朗的花片和枝条，像是被水烫落了外衣，四肢得以伸展，往生殷红的记忆也都浮显出来，鲜活，明晃，无穷无尽。
　　她们美得近乎惨烈。
　　一切都太猝然。
　　是她太任性迟钝，还是一切根本就是虚缥的噩梦。
　　他们说服部平次在上野恩赐公园不知所踪。
　　按照民法，从判定即日起，若干年倘未出现，则宣告死亡，财产归其直系亲属所有。
　　几日后，柯南发邮件至毛利家。信里说他在国外看到了平次，正与工藤新一一起办秘密的案件。
　　服部的父亲点上了一根烟，默默不语。
　　窗外的飞鸟扑啦一声掠过。
　　既然有了温暖如春草的开始，接下来为什么要用无望的笔调书写故事。
　　远山和叶的问题没有谁肯给她答复。他们总是好心摸摸她的额头，或者拍拍她的肩膀，说几句宽慰的话。
　　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有美好的结局。
　　可是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至少需要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