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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8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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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冷星魂嘴里说出沈楚瀚的名字,莫语非的心动了动。他捡他回来,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是把他送交警方,还是转而送给狐族莫氏?
冷星魂走出诊室,沈楚瀚正在门口等他,“他怎么样了?”
“来,我跟你说。”冷星魂拉起沈楚瀚走开,莫语非知道他们肯定是要说不想让别人听到的话,狐狸聪明地没有跟上。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从哪儿捡回来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哩。”冷星魂先笑问道。
“带回我那里养伤。”沈楚瀚微微低着头,答道。
“你真打算把那狐狸当宠物养,当心,他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动物。”冷星魂提醒道。
“他不是动物。”
冷星魂沉默了片刻,他想提醒沈楚瀚——那个男人是狐族莫氏的族长,□□的大哥,同时也是警方眼中难缠的对手,以及——被公开宣布已经死掉了的妖兽。不过这些冷星魂相信沈楚瀚一定也都一一知道。要怎么处置那只狐狸,还是由捡到他的人决定吧。
“三天后带他回来,我再看看他脚上的伤。那是被铁棍之类的东西生生打断的,又拖延了治疗时间,恐怕比较麻烦。还有,他背上有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挺深也挺长,我替他缝合了,注意不要感染。也许他会发低烧,不过不用担心,给他一点退烧药,如果他想洗澡一定要当心身上的伤口。”
“我知道了。真是谢谢你。”沈楚瀚诚心诚意地道谢。
“啊,不要客气。你带他回去吧。”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冷星魂抬手擦擦眼角,“好困,我要去睡觉了。下次你们来时可要早一点。”
“谢谢你。还有……”
冷星魂看着欲言又止的沈楚瀚,等待下文。
“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楚天。”
“好的,我知道了。”冷星魂点头道。
听见脚步声,莫语非马上转过脸看向声音的方向,当见是沈楚瀚进来,他紧盯着沈楚瀚的动作。身处陌生的环境,面对未知的未来,沈楚瀚成为莫语非唯一能倾心信任的人。看着莫语非望向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怯懦,之前几次见他,他可不像是会有这种表情的男人。那个以往总是意气风发、藐视一切的男人,现在的他有如流离失所的小动物一般,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恐惧,沈楚瀚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
谢过了乌咪和雷克斯,沈楚瀚扶着莫语非离开,乌咪撑起伞直将两个人送上车。
车子在雨夜中驶过街道,莫语非坐在副驾驶的坐位上,不时用眼角偷瞄着专注开车的沈楚瀚。这个男人捡到他,现在要带他回家,那么接下来呢?他会怎么安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用钥匙打开大门,伸手按亮灯,沈楚瀚扶着莫语非进去,然后反手关上房门。
带着满心的好奇,莫语非打量着沈楚瀚的家,他曾经在楼下无数次地仰望过,今天终于走进了这个房间,想想现在的他狼狈不堪的状态,莫语非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你在客厅坐一坐,我去整理一下客房,啊对了,你饿不饿?”沈楚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急于替莫语非治伤,刚才在冷星魂那里他甚至忘记了让乌咪替莫语非准备一点吃的。
“好饿。”莫语非点点头,进入房间,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突然觉得浑身发痛,并且也感觉到了饥饿。
“我替你煮点东西,有没有忌口的食物?”
听到沈楚瀚会煮东西,还问他是否忌口,还真算得个体贴的男人,莫语非对沈楚瀚的印象更好了几分,他摇头道:“没有。啊,你煮快一点,我好饿。”
“哦。”
没过多久厨房就飘来香味,莫语非闻出那是鸡汤面的味道,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热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莫语非毫不客气地坐在桌边大嚼起来。面很好吃,这个时候,这份面比其他的任何食物都更要合适莫语非空空的胃。
吃完面,沈楚瀚又给了莫语非一杯热牛奶。莫语非一边啜着热牛奶,一边看着沈楚瀚洗碗的背影。这个男人让莫语非惊讶连连。先是没想到是他收留了他,再发现有如一块石头的他居然会做饭,然后又见他居然肯洗碗。这个“石头”会做的事和外形相差甚远。
沈楚瀚从“捡到”莫语非起就没有问过莫语非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也没问莫语非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事情才至使他从高处跌落,这让莫语非觉得自在。说,说什么?莫语非现在可不想听到有人来问东问西,更合况还是个录惯口供的警察。把刚刚经历过的事情说一遍?莫语非没有自掀伤疤的打算,再说,伤口还没有结疤呢。突然觉得沈楚瀚这个人还蛮识趣的,一惯眼光挑剔的莫语非对沈楚瀚的好感更多了。
等到沈楚瀚从厨房走出来,莫语非也喝完了他的牛奶,发现沈楚瀚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脚腕上,莫语非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你先坐一下,我去整理客房。”
“我喜欢软一点的床。”莫语非说道,这只狐狸现在俨然摆出一副熟不拘礼的模样。
“哦。”答应了一声,沈楚瀚走开了。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莫语非发现背部受伤的他现在恐怕只能趴着睡了,唉,刚才说那一句真是多此一举,不知道沈楚瀚会不会暗暗笑话他。看看现在他的落泊模样,恐怕在那个男人心目中也没什么形象了。抬手摸摸满是胡渣的脸,莫语非自嘲地苦笑。望着楼上亮起灯光的房间,莫语非坐在沙发上笑,这个男人倒真是相信他,也不怕让狐狸进了门闹得他家里天翻地覆么。也许,除了沈楚瀚之外就不会再有什么人会让他进门了。时穷节乃现,日久见人心。什么都没有了的莫语非,剩下的还有什么?沈楚瀚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恐怕只能是麻烦吧。
过了一会,沈楚瀚回来了,他伸手给莫语非,示意他要扶他过去。
“我能走。”不愿意被当成弱者看待的莫语非逞强地说道,自己站了起来,刚迈出一步,脚腕处传来的巨痛就让他皱紧眉头,身体在瞬间失去平衡,倒向一边。沈楚瀚动作很快,一把抄住莫语非,扶他站稳。
“冷星魂说你的脚骨伤的很重,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多小心些。”
莫语非低着头被扶进房间。
“你早点休息。”沈楚瀚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莫语非出声叫住了想要离开的人。
坐在床上,莫语非看着沈楚瀚,目光中带着研究,又夹杂着一丝玩味。莫语非只是看着,迟迟没有开口,被长时间注视着的男人表情渐渐变化,几分困惑、几分茫然、几分羞涩。
“你为什么要救我?”莫语非直问道,他一定要弄明白这个问题。想要活下去,现在栖身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被带回来的目的是多疑又充满戒心的狐狸男人不能不问清楚的。
沈楚瀚垂下眼帘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到那个男人孤寂无助地坐在雨中,他无法不对他伸出手,明明知道带这样的一个男人回家将会为他带来多么大的麻烦,沈楚瀚仍然无法不管他。这个理由听起来有同情的味道,眼前的男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沈楚瀚不愿意实说,他害怕莫语非会生气。
“你是打算等我伤好了就把我交给警方吗?”见沈楚瀚迟迟不回答,莫语非皱紧眉头,又问道。
沈楚瀚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了吧,莫氏已经公开宣布了我的‘死讯’,但是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一定会追杀我。而我,我既不打算报警,更不打算立刻现身,同时,我也绝对不会跟警方有任何的合作,你明白吗?”莫语非昂着头说道,语气坚决,摆明了不允许听到任何反对。
“我知道。”
就这样?莫语非有点想不明白。不过想来这男人不会骗他,既然都说清楚了,莫语非点点头,摆手道:“那你走吧,我要休息。”
沈楚瀚轻轻带上了房门。
一个人坐在床上,莫语非打量着这间客房,床、衣柜、矮几、电视,家俱用品倒是蛮齐全的,就算一整天不出房门都可以。床也蛮软的。趴在床上,身边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芒,一点也不刺眼,身下床单的舒服感让莫语非涌起睡意。可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做,莫语非还不想睡。
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想要找的东西,莫语非暗暗埋怨,果然是木头,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扶着墙,莫语非轻轻走出房间,一步一步挪动着。找到浴室,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莫语非打开灯,挪进去,站在浴室墙上的镜子前。
这是自从被暗袭之后莫语非第一次正视镜子中的脸容,他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又长了些,盖住了睡衣的衣领,凌乱的头发纠结在一起,根本谈不上什么发型,消瘦的脸上满是胡渣,眼圈发黑,皮肤粗糙,莫语非惊讶地望着镜子,惊惶失措。天哪,这个人是谁!前一段时间的折磨让莫语非的外形大变样,哪里能同昔日的清秀模样比。莫语非又惊又羞又懊恼。
怪不得在阴阳师大人那里时,那只松鼠还有杜宾犬在看到他时都没有露出以往什么人初见他时的惊艳表情,莫语非下意识地捂住脸扭向一边。现在这样子一点都不漂亮,也怪不得沈楚瀚会在他面前无动于衷。气恨的狐狸啃咬起姆指,想拆掉墙上的镜子。
不行,不能这样,最起码要把头发洗干净。微有洁癖的狐狸无法忍受下去了,望着墙上挂着的莲篷头,再看看白色的大浴缸,莫语非犹豫了,只是洗头却无法保证受伤的脚一定不会被水浸,要怎么办?他拖着脚慢慢挪出浴室,去寻找沈楚瀚的房间。
听到房门被敲响,正靠在床边看书的沈楚瀚一跃而起,急忙扑过去打开门,“你怎么了?”
“我要洗头发。”莫语非简单地说道。
“啊……”
“现在是不能洗澡了,可是头发太脏我受不了,你帮我洗。”
“哦,好。”沈楚瀚答应着,走出来。
咦,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居然甘心服侍人?莫语非有点意外。
沈楚瀚把书房里的一张可调节的靠背椅推进了浴室,然后调节好椅背的高度,椅子几乎整个平铺,看起来很像发廊里专用的洗头椅。
“你背上有伤,趴上来好么?”沈楚瀚扶着莫语非到椅子旁边。
发现这个男人还真是有急智,莫语非趴在椅子上,下巴扣住椅背,把头伸出去,沈楚瀚让他低下头,然后用大毛巾遮盖好莫语非的上半身,取下挂在墙上的莲蓬头替莫语非洗湿头发,再用洗发水替他洗头。
感觉到沈楚瀚的手指在他的发间揉动,意想不到的温柔,冲去泡沫的时候,沈楚瀚一度停下来用毛巾替莫语非擦耳朵。洗了两遍头发,沈楚瀚仔细替莫语非冲净发间的泡沫,然后擦干,又拿出吹风机替他吹干头发。
只是提出要洗头发,莫语非没想到他会接受到这么周到的服务,不由暗想要不要在脚受伤的这段时间里都让沈楚瀚来替他洗头。
“好了,我自己来吧。”觉得头发已经干透了,莫语非说道,“你梳子借我,啊对了,你的剃须刀我也要借。”
沈楚瀚向一旁的架子上一指,“都在那里,如果你有想要的,告诉我我会替你买。”
“啊,不必,我就用你的好了,我不挑剔这些。”很希望身上能沾染上沈楚瀚的气息,莫语非才不会想要用别的。
拿起剃须刀,莫语非突然发现沈楚瀚在一旁看他,他转过脸来瞪他,“你不要看!”
“那……我回去了,你要回房间时就叫我。”
“不用,我又不是残疾人,我自己可以走。”
“冷星魂说你的脚现在不能用力。”
“那我不会不用力地走路吗?”
“那要怎么走?”
被问住了的狐狸一时不知怎么反驳,顿了一下之后嚷道:“知道了!”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很难看,莫语非不想让沈楚瀚看到,最起码,等他的外形稍有改观之后再给沈楚瀚看到。
“你等一下叫我。”说完,沈楚瀚就离开了,看着那个背影,莫语非觉得怎么看那个人还是一块石头。
刮掉讨厌的胡子,又仔细梳过头发,反复照了照镜子,莫语非端详了半天仍然觉得不满意,无奈之下也只得放弃。
第二度被扶进房间,莫语非再次叫住了要离开的沈楚瀚。
“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莫语非问道,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带出了恳求的味道。
“你说。”
“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你的保镖?”
看样子这男人是知道了。莫语非点点头,“他是狼妖兽,他救我出来之后我和他分开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我想你帮我找他。”已经被这个男人救了,反正这个人情是欠下了,索性再多利用他一下好了,他的警察身份也许对找到易乘风有帮助。
“我知道了。”点点头,沈楚瀚便再次离开了房间。
这么容易就答应?莫语非诧异。也许这个男人也是觉得反正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吧。想到易乘风,莫语非心底的痛处再一次被触动。和易乘风分开绝对不是想要自保,只是希望不要连累得他更惨。转而想到那帮狐族长老们的恶毒,莫语非心中一颤,他真心希望易乘风能逃出来不要被抓到。
睡意全无的莫语非趴在床上,望着被窗帘遮住的窗户,心好乱,莫语非突然想抽烟,抬起手时他发现他现在根本没有这样东西。拉开床头柜看看,也没有。舔了一下嘴唇,莫语非顿时觉得嘴巴很没有滋味,怪难受的。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沈楚瀚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跳下床过去开门。
“你怎么了?”
打开房门的男人满脸的关切,被那双深邃的黑亮眼睛注视,莫语非突然觉得心里失落的痛楚减少了一点点。
“有烟么?”莫语非靠在门框上问道。
“对不起,我不抽烟,家里也没有这样东西。”想了想,沈楚瀚又说道,“吸烟有害健康。”
“你管我,反正已经是跛脚了还什么健康,买给我,我现在就要。”莫语非理直气壮地要求,在这个人面前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任性。可以忍到明天,但是就是想故意为难他,找他麻烦。
“哦。”沈楚瀚这样应了一声。
总是哦哦哦,莫语非挺讨厌沈楚瀚的这个回答方式,似是而非,叫人搞不明白。
果然,沈楚瀚穿了件外套然后就出了门。没过多久他回来了,交给莫语非一包烟。后者接过,突然想到没有打火机,顿时恼羞成怒,怒视着沈楚瀚,“喂,你耍我!”
沈楚瀚没说话,去厨房墙上的吊柜里取出了一包火柴。
莫语非故意鄙夷地哼了一声,“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啧啧。”
再度被送回房间,莫语非坐在窗前,划着一根火些,原本想点烟,可是看着黑暗中那一点散发着热度的亮光,看着看着,他竟然有点痴了。透过火柴的亮光,他仿佛看到了很多,父亲、乘风、族中的同人、长老、曾经的下属、死对头……一根又一根地划着火柴,莫语非在火焰中回忆着,思索着,直到被火焰灼痛手指,再去点亮下一根。
是不是……还有希望呢?因为最起码现在还活着啊。透过火焰微弱的光茫,莫语非想着,他燃起一只烟,深深吸一口,缓缓把烟气吐到空中。
只一晚,莫语非就抽光了一整包烟,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稍微睡了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