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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魔舞袖长 ...

  •   几乎是在看到那豆火般烛光的瞬间,慧见感到身遭一轻,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被李衔杯拎住后襟一把摔上马背,李衔杯紧紧勒住缰绳,白马嘶声惊叫几乎人立。
      慧见所骑矮马止不住向前冲势一路飞驰向前方莲台,眼看就要脱离这些妖女阵仗,却猛然嘶声哀鸣,月光皎皎,慧见亲眼看见这匹陪伴他三旬的矮马仿佛被无形薄刃撕扯得身首分裂、四肢尽断,在沙地上溅出一滩深色血花。
      慧见没忍住吐了出来,呕出的白色粥汤混杂着黄液。
      李衔杯注意到他的异常,左手把慧见拎到身前让他伏身抱住马颈,不知他使了什么妖术,这马止步急停之后见此骇人景观居然不惊不惧,随李衔杯左右调整几步就安定下来,粗粗打着响鼻,在寒夜里冒出团团白雾。
      此时莲台正前方的裸/身女子距二人已不过三丈,一面犹如飞天神女俯身缓缓降下,口中虽然叱道“见此圣尊,还不快报上姓名虔诚礼敬!”脸上却带着妩媚惑人的笑容,令人心旌摇荡。
      李衔杯低笑一声,“是你爷爷”长刀贴着慧见耳朵出鞘斩断一缕马鬃,刹那间已到了那女子面门,然而这女子却面色不改,婉若游龙般在空中轻巧翻身避过,退开少许。
      李衔杯右手搭上慧见后背,只需对视一眼慧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呆在这里别动!
      只见李衔杯也如那女子一般轻飘飘越过马身,速度更比女子后退还快。
      那女子似没料到这人竟然如此大胆,一个避闪不及前臂已难逃李衔杯刀锋。
      然而嗡然清越一声,仿佛金玉相击,一击之下女子前臂安然无恙,李衔杯啧了一声,转瞬之间女子已经退回阵势,隐隐环绕向前压来。
      李衔杯轻巧落于马前三尺之遥。
      月华似练,莲台透碧,红衣女子轻轻颔首。
      仿佛高天之上另有一重缥缈音乐,十六个女子水波涟漪般突然晃动,阵型如同优昙一般有序绽开,头戴象牙冠,身着合袖纱衣的四人分别持琵琶、羯鼓、箜篌、筚篥,飞身至外围在虚空之中铮铮吹奏起来。
      此时无需李衔杯提醒慧见也明白该立刻捂住耳朵,然而心中洞若观火,临到耳边却迟迟无法下手,乐声靡靡,仿佛三千迦陵频伽妙音婉转,在这碛风如剑的寒夜里竟有一种春风拂面的融融醉意,让人想要放弃手中俗务全神贯注多听哪怕一分一秒。
      李衔杯也明显深受影响,长刀有一瞬间的滞涩,阵中持杵、钩、斧、钺的四位“天女”瞬时飞至将他们团团包围。
      李衔杯一转方才轻飘诡异的刀法,刀势浑圆凝重,笔走龙蛇,连同马身周围带起细细劲风,让“空行母”无法凭依,彼此滞碍不得近身。
      然而四人并不恋战,一轮不成飞身而起立时又有持剑、戟、枪、棍等“空行母”加入,如此三番阵法俨然循环来战,长短相杂防不胜防,而最麻烦的是即便使李衔杯能抓到稍纵即逝的机会,这些女子躯体居然个个如同金身所塑金刚不坏。
      李衔杯刀锋带起的气劲裹挟着黄沙划得慧见脸颊留下细细血丝,他能看出这些女子阵法虽严功法不弱,但显然不及李衔杯,正面面对这样的酷烈气劲必定难以动作,然而这些女子身浮空中竟能毫不在意,反而是李衔杯似乎处处掣肘束手束脚。
      联想到那匹莫名其妙四分五裂的马尸,刹那间慧见明悟:这些女子能虚空行走必然有所依靠!
      一旦想到这一层,慧见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这些女子身遭。
      此时月至西天,清光如水,沙尘莽莽。李衔杯一人与十六天魔,均是衣袂飘飞。
      慧见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佛经里讲鸿蒙初辟,混沌未分,阿修罗与与帝释天天人大战,须弥山下八海净成血水。
      李衔杯右臂突然无缘无故绽开一朵狰狞血花,在月光下鲜艳的血珠沿着一条无形之线滴滴答答滴落,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手执泥金长帔的“空行母”退闪不及,长帔已被李衔杯握住尾端。李衔杯真气灌注,手腕轻巧一翻,长帔如同一条金黑巨蟒从天女手中挣扎而出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
      其他女子救护不及,“喀”地一声轻响,女子惨叫一声,被大蟒狠狠摔入黄沙之中,气息奄奄。
      一人落败,阵型便出现缺口,李衔杯左手持刀,右手持巾,手腕翻动之间,已有数位靠近慧见的“空行母”被他摔落沙尘。
      缺口越来越大,若非慧见刚刚吐得翻江倒海又被乐声弄得手脚虚软,几乎要在马背上大声叫好。
      一声叹息传来,分不清近在耳边还是远在天边,连乐声都好似为之一滞。
      高坐莲台的红衣女子终于有了动作。
      白玉雕成的双手从袖中伸出,不快不慢拈了一个施无畏印,幽幽红光幻化成一朵莲花栖在她的指尖。
      李衔杯仿佛从一开始注意力就凝注于她不曾分开一般,在女子双手结印的瞬间就低声提醒“小心!”
      女子吐气如兰,吹落一瓣红莲。
      莲瓣飘飘悠悠落下,忽然如同被狂风托起,刹那间激射而来。
      李衔杯卷起长帔如同长蛇,想要将这小小游鱼一口吞下,铮然一声,莲瓣与长帔同时荡开,在慧见身侧留下足有拳头大小深逾几尺的沙洞丝丝冒着青烟。
      长帔虽然挡开莲瓣,却足足被削去一大截。
      不知是真是幻慧见看见女子似乎唇角微勾,拈花微笑,轻轻将莲花最外层的莲瓣尽数吹落。
      无数花瓣滞空一瞬,随即电光般曳出一道道红光向二人杂乱飞射而来。
      李衔杯退身靠近慧见,手腕舒展之间长帔前所未有地鼓荡起来,瞬间在二人周身铺张绵延成漫天绸壁,真气拂荡之下慧见几乎睁不开眼。
      黑暗中金铁交鸣铮铮有声,慧见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帔巾已经片片崩碎化为裂帛,马身周围坑坑洼洼尽是深深焦黑孔洞。
      女子手中莲花只剩一小圈,红光比方才更加幽幽深艳。
      她轻轻颔首,剩下尚能活动的七位“空行母”如同被无形丝线操纵,随着女子吹落内层六瓣莲花齐齐奔来。
      李衔杯手中只有一把形制纤薄的长刀。
      然而他却将长刀收入鞘中。李衔杯微微压低身体,双袖鼓荡,道袍飘摇,似乎在风中寻找一丝不存在气机。身侧沙堆被气机牵引,在低空中绞起一道道黄龙,刀身周围却平静如水,尘沙不起,一丝不露。
      莲瓣接近三尺,慧见感到拂面几乎一阵要烤干皮肤的焦热,李衔杯终于拔刀了。
      这一刀拔得并不快,初时如同吹落莲瓣,慧见甚至能看清刀身出鞘时一点清光与月相辉映。猛然之间,银光连成一片,刀身气机如同钱塘大潮兜头拍岸,滚滚而来,拍碎风中黄龙,清光潋滟随大潮尽数倾泻涌向化外天魔。
      十六天魔如同当头棒喝,连同红莲,被冲得七零八落,纷纷倒飞十丈。红衣女子猝然飞身而起,眨眼之间莲台上出现无数细小裂纹,荧光透碧,裂缝迅速扩大,仿佛巨石崩解,轰然一声,莲台片片崩碎,溅射四方,洋洋洒洒在半空中犹如下了一场琉璃花雨,周围空行母来不及躲闪惨呼不断。
      李衔杯瞬间收刀入鞘,气机犹如银河倒灌,大潮节节崩退归入鞘中,黄沙再次搅动如龙。
      高天上女子见势瞬间拔高数仗,红衣绶带飘拂如同鬼魅。
      李衔杯再次压低身形后退一步,突然翻身上马,慧见还没来得及惊叫,李衔杯已经控住缰绳跃马向前。
      被冲散的空行母与红衣女子间恰好形成一个豁然洞开的缺口。
      一骑白马如同电光飞驰而过,硬生生从这包围圈中突破。
      红衣女子亦飞速追身而来。
      她手中只剩三朵莲蕊,悠悠荡荡,忽明忽暗。
      红衣女子轻轻弹指,三朵莲蕊拉长身形变化如豪针向白马疾速射去。
      毫针欺近,李衔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长刀随左手平平递出一刀,罡风所过马身背后炸响两声惊雷,将白马骇得嘶声连跃几步,将距离拉开更远。
      慧见突然肩头一痛,好似谁拿了火炙过的长针往他肩头狠狠插下。
      他猛然抬头,却被眼前景象吓傻了。
      白马正前方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而是一座小小沙丘,白马正疾驰向沙丘中央冲去。
      李衔杯感应到他的挣扎,低叱道“闭眼屏息!”
      慧见立刻照做,瞬时间感到一种熟悉的冰冷潮水般涌来逼得他呼吸不能。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耳边嗡得一下龙吟阵阵,狂风夹杂沙暴挫得他肌肤欲裂,大地深处仿佛传来天崩地裂的破碎声响,随即周身一轻,慧见猛然睁开眼睛。
      一片漆黑中,隐约只见白马四肢腾空,惊叫嘶鸣,与他一道直直掉落无底深渊。

  • 作者有话要说:  唐横刀是男人的浪漫,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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