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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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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真本来以为司机小哥很快就会出来,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影。
她往里面张望着,只有一个看着挺年轻的男人倚着土门框低头看手机,两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坐在塑料椅子上聊天。
蓝真收回目光。
虽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可外面依旧湿热。
蓝真回到车上拿了两瓶水,拧开一瓶递给岑卉,自己这瓶却怎么也打不开。
耳边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蓝真下意识抬头。
那个倚着门框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我来吧。”
蓝真看着伸过来的手,微怔,随即一笑,把手中的水递了过去。
“谢谢啊。”
“嗯。”
蓝真接过拧开的水,面前的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蓝真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看向他。
男人转身就走了。
岑卉小声:“那个男人好奇怪。”
蓝真:“我们上车吧。”
坐进车里,蓝真下意识往那破旧的民宅看了一眼,低声道:“他刚才伸过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有很厚的枪茧。”
岑卉:“枪茧?还真是海军的啊……”
蓝真眼中带着戒备:“你看他走路的样子像是个军人吗?”
岑卉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军人的那种挺拔气质。”
岑卉:“诶不是,真真……”
蓝真:“嗯?”
她垂眸拧水,抬手往嘴边送。
岑卉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懂的好多,枪茧这种东西你居然也认得出来。”
蓝真的手忽地停在半空中,岑卉的这句话仿佛一记棍子,把她敲醒。
她微微蹙眉,是啊,自己是怎么认出枪茧的,明明没见过的。
可刚刚看到那男人手的一瞬间,这个词就出现在脑中了。
来不及细想,车门一开,司机小哥抬胳膊在脑门上蹭了两下,坐了进来。
他启动着车子,长出了一口气。
岑卉:“你怎么啦?”
司机小哥后脖颈的肌肉一僵,说道:“没事儿,那里面太热了,也不开个空调。”
岑卉:“买到了吗?”
司机小哥:“没货。”
岑卉:“噢。”
两人坐车回到酒店时已经快七点了。
岑卉收拾着行李,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道:“真真啊,你说手上有枪茧又不像军人还是在那种地方……诶算了,好奇心害死猫,我还是想想我的茶吧,你们那儿今年新茶都下来了吧?”
蓝真瘫在床上:“下来了,放心,有你喝的。”
***
看山看海看草原,最能让人心胸开阔。此次岑卉出行的初衷,其实是蓝真家——武夷山。去海边城市只是因为转车更方便,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顺带去转转。
岑卉是中度饮茶爱好者,武夷山岩茶喝了不知多少泡。在得知蓝真家就在武夷山,家里还做茶的时候,她嚷嚷了半学期要去茶厂参观。
蓝真自然是欢迎的。
蓝真家的茶厂就坐落在武夷山脚下,与主景区不过几公里的路程。
蓝真:“早些年,都是住在山里面。后来武夷山不是申遗成功了么,我们就都迁出来了。”
路两边的山连绵起伏,不高,也不险峻。天有些阴,一眼看过去,远山就好像被泼了墨似的,层层晕染开来。
岑卉开了车窗,外面略有些潮湿的空气涌入车内。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儿:“我都闻到茶香了。”
蓝真:“……哪儿有啊?”
岑卉:“有,你是闻习惯了。怪不得我看你泡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在里面。现在想想,茶艺师泡茶是学来的,总有那么点儿刻意,你是从小浸在茶中沉淀出来的,你泡茶的时候,我看到的仿佛不是茶,而是巍巍武夷山的岩骨花香。嗯,底蕴不同。”
蓝真:“…………”
蓝真:“浸在茶中沉淀出来的……听你这么一说,我总感觉自己是茶渣滓……”
岑卉:“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煞风景啊。”
蓝真:“停,不用吹了,有事直接说。”
岑卉嘿嘿一笑:“那个……能不能去茶园看看呀。”
蓝真笑着说了句“你呀”。
蓝真:“行吧,不过这会儿园子里都没什么人,万一遇着蛇,你不害怕啊?”
岑卉:“蓝蓝,你傻啦?清明诶,不正是采茶的时候?”
只要胆子大,清明七天假。
她们是提早出来的,时间上是正经的“明前”。
蓝真微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便锁了起来:“清明?”
她按了按太阳穴,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大对,又说不上来。
蓝真:“那先去茶厂吧,我让人送咱们去茶园,外面的车不好进。”
岑卉说着“好啊”,眼中都透着兴奋。
蓝真带她去的是九龙窠,盛传的大红袍母树便长在九龙窠岩壁上,与蓝真家此处的茶园直线距离不足百米。
站在茶园里,只需抬头,便能看到那几棵快成为传说了的茶树。
岑卉仰着头,满眼渴望:“你说这母树上的茶是什么味啊。”
蓝真摇摇头:“不记得了。”
岑卉声调陡扬:“你喝过???”
蓝真:“很小的时候了。”
岑卉:“你真是暴殄天物,居然不记得了!”
蓝真:“我听我爷爷说,那几棵并不是真的大红袍。”
岑卉:“啊?”
蓝真:“我也是听说的。”
岑卉:“那真的呢?”
蓝真:“据说是死了。”
岑卉:“什么?”
叹息。
两人慢慢走着,移步换景,倒也不觉得累。
不知不觉,走到九曲溪旁,看到坐在竹筏中的游客,岑卉才觉得腿软。
“蓝蓝,我走不动了……”
岑卉蹲下来揉腿,揉了两下索性坐了下来。
身后隐隐有人在喊:“小娘子——”
蓝真回头。
不远处的竹筏上,有人喊着:“小娘子,过来一起坐啊。”
这条路蓝真走过无数遍,大概外出旅行能解放人的天性,蓝真被竹筏上的游客邀请过许多次,早就见怪不怪:“没有空位,怎么坐呀?”
竹筏上有人回应:“把我们领导扔下去就有位置了啊。”
蓝真只当他们是开玩笑,没想到竹筏真的划了过来。
蓝真俯身碰了碰岑卉:“坐么?”
看着越来越近的竹筏,岑卉仰头看蓝真:“还有这种操作吗?”
蓝真:“要是他们真的把他们领导扔下去了,就坐呗。”
岑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扑哧笑出声。
两人随口说着话,都知道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可当竹筏靠着她们停了下来的时候,岑卉惊得嘴都闭不上了。
“这是……来真的啊?”
她们走的是沿着山体开凿出来的山路,离水面有一小截距离,蓝真往下看了一眼,这高度上下竹筏也不难。
正想着,竹筏上一个男人站起了身。
蓝真 :“你们这是?”
竹筏上还坐着的人笑:“小娘子,走累了就下来坐啊。我们领导有点儿晕船,反正也要下去。”
蓝真看了一眼站起身的男人,他给人的感觉很静,与船上笑着说话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印象中,“领导”这个词伴随的都是“年纪大”,可他并不,很年轻,年长不了她俩几岁。
如果非要把他与“领导”二字挂钩,那前面可能要加一个“小”字了。
一想到他晕船,蓝真脑中倏地闪过一个词——“病弱可欺”。
可欺……
蓝真咂摸着这两个字,转头看岑卉:“你要坐吗?”
岑卉:“不……不了吧。”
蓝真:“还有很远呢,你应该撑不住,真不坐?”
蓝真看着艄公:“叔,能行吗?”
艄公:“没事儿。”
说话间,艄公扶了那男人一把,把他送上了岸。
蓝真与岑卉道:“去坐吧,没事儿。”
说罢,又与艄公道:“叔,麻烦您照看着些了。”
岑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很诚实地跳上竹筏。
到了竹筏上,岑卉才回过神儿:“蓝蓝你不上来啊?”
蓝真:“我不上去了,这不是官路,没有指示牌会迷路的,我得把人家领导带出去,你坐着吧,下了竹筏我让人去接你。”
竹筏刚划走,岑卉的消息就进来了。
岑卉:蓝蓝,我不会被拐卖了吧?
蓝真看了笑出声,手指在屏幕飞快地按了几下,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看到那个男人很安静地站在那里,蓝真一指路:“走吧,小领导~”
“你对人都没有戒备心的么?”
连声音给人的感觉都很静,后来想想,可能是这个人说话很轻很平,咬字没有重音的缘故。
蓝真:“您说我让我朋友上竹筏的事儿啊?”
她一笑:“喏,撑竹筏的是我黄四叔,这又是公家的景点项目,安全着呢。”
那男人轻轻一笑,笑意浅淡极了。
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说话客气,可一句话说到最后,尾音不经意间微微往下一压又轻轻回勾时的感觉,就好像故意在撩拨人,分明像是个……彬彬有礼的斯文败类。
“我是说你。”
蓝真一指自己:“……我?”
“那您可能不知道了,我呢,以前就住在这里,后来这儿申遗成功,成立了保护区,我们就迁出去住了,那儿,”蓝真踮起脚尖伸手一指,“是我家邻居的茶园,还有那边,是我发小家茶园,要说不安全……小领导,您说咱俩谁更不安全呀?”
蓝真神神气气一转身,面对着那男人“温馨提示”道:“这儿可没有路标,您要是不想丢呢,就跟紧我。这个地方啊,蛇多,毒虫多,还有眼镜蛇呢,剧毒,您可要小心~”
“嗯,你也要小心。”
蓝真:“我?我和这里的蛇有着良好的友谊,要是山里遇见坏人,我一声哨响,它们就出来救我了。”
“是不是还会尾随着你保护你?”
蓝真笑吟吟地:“小领导,你很上道诶。”
“我不是上道。”
他目光瞟向蓝真身后。
蓝真下意识一回头,草丛中有蛇蜿蜒而过。
“啊————”
蓝真惊呼着蹿了起来,树懒似的挂在男人身上:“快,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