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渣男幸福指南》荀香九

38、第 38 章

　　刘志驽三心二意地巡店，刚刚拐过3号店的路口，一辆停在门口的警车映入眼帘，心脏噗通一声大跳，急忙在附近找个车位，差点忘了拉手刹，幸好是停在平地上，没顺着斜坡一路倒退跑了。他又返回车里拉手刹，再绕了弯，徒步接近三号店门口。

　　一路上都没听到声音。他本以为是三号店内闹事，有人报警，然而警车只是静静地停着，三号店门外没有围观群众，门里也没有吵闹的服务生，安静通常意味着更大的问题。他尝试着推开大门，警车里也没出来人拦他。

　　一推开门，大堂里站了七八个人。店长和一群服务生都围着侯泰强，低声说个不停。见他进来，都散开些，给他留个位置。刘志驽只好从善如流地挤进去，问：“这是打算一直停这了？”

　　侯泰强摇头，朝其他人挥手，让他们散开去做事，拉着刘志驽到一边的矮凳上坐了。刘志驽透过落地玻璃橱窗和窗户里摆放的干大麦瞪着外面的警车。

　　“他们是要勒咱们大脖子，还是有啥别的事儿啊？”

　　“警告。”侯泰强说。

　　要说警告，刘志驽倒是不陌生，以前星海生意半黑不白，甚至他们还会提供一些工作机会。上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检查了，就把车往他们门口一停，大家心领神会，该交钱就交钱，该撵人就撵人。

　　问题是，这都多长时间以前的事了？这些年他们只做白道生意，给美团付各种加盟费，平时水费电费员工费，都快付破产了，这要是警告他们，谁都没活路；还是绥吉来了新猛龙，要给地头蛇一点颜色看看？

　　侯泰强沉吟片刻，忽然问：“志驽，最近还没找到你那个前女友呢？”

　　刘志驽一怔，立刻装傻：“没有啊，不知道她一回来就跑哪去了。强叔你知道吗？”

　　侯泰强犀利地瞄他一眼，大概从他脸上看到了确凿的答案，说：“志驽，你喜欢的是不是小黄。”

　　这是一个判断，不是一个询问。刘志驽犹豫片刻，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对刘适择的心思和盘托出。然而侯泰强认识他这么久，几乎等同于他的亲爹，对侯泰强撒谎，心里总有一条过不去的坎。万一强叔同意他俩的婚事，甚至为他追到刘适择送上一点合理的建议呢？

　　侯泰强一直看着他的神情变化，终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说：“志驽，别想了，不行。”

　　刘志驽抬起头，说：“什么不行？”

　　侯泰强一怔，反问：“为什么？他是你哥，你觉得为什么？”

　　原来他知道。

　　原来大家都知道。

　　小白胖说的是真的，确实每个人都清楚他为什么去上海，只有他自己以为密不透风。

　　强叔的阻拦反而让他燃发了倔强的火焰。刘志驽梗着脖子，倔强地回答：“你上次也说了，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刘司机的儿子。是养子。我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行？”

　　他几乎听到侯泰强在脑海里回答“你倒是能看上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吗”，幸好侯泰强没说出这句大真相，而是忖度片刻后不再讨论□□话题。，语重心长地拍拍他手背，说：“志驽啊，你要是跟小黄关系还行，去说说情也可以。但是你终究得找到白丫头，这事儿终究是白丫头闹出来的，谁都保护不了她。”

　　刘志驽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黄如琪不起诉她。”

　　“我知道。”侯泰强耐心地说，“但是，黄如琪不起诉她，不代表黄如琪的家长不起诉她。现在不是黄如琪的问题，是她家长的问题。”

　　刘志驽又瞧了一眼警车，说：“那我去找黄局？”

　　侯泰强嘴里没说，眼神里已流露出“自不量力”。“你能跟黄局说什么？跟我过来。”

　　——

　　刘志驽跟在侯泰强后面，着他去敲了敲警车的窗户。窗户缓缓降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平静地看着他们。

　　“您要在我们这儿停多久？都影响我们生意了。”侯泰强说。

　　青年笑了笑：“你们的生意，要是正经开门做的，至于被一辆车影响吗？”

　　刘志驽当场就想骂他“放什么狗屁”，被侯泰强挡住了。侯泰强朝旁边看了看，一手压在车门上方，低声说：“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我姓付。”青年说。

　　“付警官，我姓侯，这烟钱你先拿着。”

　　侯泰强从车窗的缝隙递进去一样东西，刘志驽更愤怒了。要换做七八年前，他这车往门口一停，天经地义；换了现在停个毛线？他们的生意都从美团做，别说挣钱，不倒搭就算生意好。连这都要勒索，有没有良心？

　　付警官没接，垂下眼睛，就着侯泰强的手瞧了瞧，说：“你还是收起来吧。老侯，你大小是个人物，怎么连个把小姑娘都照顾不好啊？”

　　侯泰强苦笑：“我们这真没那种生意，这么着，付警官，我今儿回去，就把她们挨个儿揪出来查。”

　　付警官讥讽地笑了笑：“怎么不现在去揪？”

　　侯泰强看看手腕，说：“现在她们还没上班呢。等她们上班，我第一时间就让她们集合。”

　　付警官往后一靠，无所谓地说：“那行啊，我等你。她们总不能一辈子不上班吧？”

　　看他惫懒样儿，刘志驽伸手就去拽他车门。侯泰强一把拦下，收起红包，说：“那倒是，不过，付警官，你知道，小老百姓呢，做生意都不容易，我们就指着这个混口饭吃，这店开了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年。您要是非得不让我们开这个店，那咱们可以看看，是我们树根扎得深，还是你们领导本事来得大。”

　　他声音不大，刘志驽却生出一点点寒意。付警官和他对视片刻，伸手发动车子，在发动机均匀的颤抖里，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你们要这么横，保护定了那个小姑娘，那就看看呗。”

　　侯泰强竟然微微一笑，问：“要是只有一个小姑娘，那就好办。不过到底哪个小姑娘，也麻烦您说清楚，我们好办事。我们这上班的小姑娘太多，流动性大，这么一个个找，您又不满意，我们又麻烦。”

　　付警官飞快扫一眼刘志驽，说：“有个姓白的，叫白小丫还是什么的，是不是你们这的？”

　　刘志驽耳朵里嗡的一声。脱口而出：“白晓妮？”

　　“对。”付警官欣慰地点点头，“就是那个。我说，老侯，咱们都是给人办事的，这大热天，你不能开门，坐在这车里一坐俩小时，我就好受了？人要的人，赶紧给她找去。不该做的生意，赶紧别做。咱们大家都舒服。”

　　看侯泰强点头同意，付警官传达完信息，换档开车，一骑绝尘。侯泰强一直目送他拐过路口，再回头看着刘志驽。刘志驽和他对视片刻，问：“这小子说的是白晓妮？”

　　侯泰强微不耐烦地点头。刘志驽又问：“他啥意思，谁要找白晓妮？”

　　侯泰强反问：“你说呢？”

　　此刻刘志驽实在无法继续装下去，按了按眉心，说：“还真是王夫人啊？”

　　侯泰强微微皱眉，又向两边犀利地扫了一眼。看他这么烦躁，刘志驽不想接着触他霉头，没有接话，心想王夫人为了讨好黄局还真是志在必得，还动用警车传话，这可有点大法官之女的样儿了，不知道算不算公器私用。

　　侯泰强再一次精准地洞察了他的心事，咳了一声，等刘志驽看过来，说：“人家上门说了，你就别装傻了。别以为跟以前似的，这么拖着，就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为了一个白晓妮，连自己家生意都不管了？赶紧的吧。别让她再来咱们这闹。”

　　刘志驽忍不住嘀咕：“为了咱们的生意，让我无情无义出卖前女友啊。”

　　只是很小的一声埋怨，却换来侯泰强山崩般的暴怒，吓得刘志驽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他。

　　“你现在还在这玩呢？我问你，你的烂好心就是惹了事置身事外？什么不能出卖前女友？你当初怎么没好好照顾她？一会儿结婚，一会儿离婚，当时她捅小黄，你没看着点？现在上门要人了，你想起来，哦，我不能出卖前女友。我告诉你，现在你要么找到她，要么自己到王夫人那去请罪。没有第三条出路。你要是不找，我就找，你不用管了。”

　　刘志驽不出声。他不想跟侯泰强吵架，等侯泰强喘了一会儿粗气，呼吸逐渐平稳，他才犹疑地开口：“强叔，你说王夫人找她干啥，会把她怎么样？”

　　“那就不用你管了。”侯泰强说。

　　“那我还不如叫她去自首呢。”刘志驽低声说，“省着她落到鹤广桥手里，遭受折磨。”

　　侯泰强几乎疑惑地看着他：“你说啥？刚才来传话的人穿啥衣服，你瞎了？”

　　这一点刘志驽真忘了。不错，既然能动用警车来叫伤人者自首，那显然落在鹤广桥手里，跟进了派出所，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老黄又没伤得那么严重，为什么非要找她不可？

　　当时他拜托黄如琪不要起诉，黄如琪没有拒绝，事后也没说什么，显然不太怨恨白晓妮伤了她。再说侯泰强张罗着找白晓妮，也不见得就那么容易找到。绥吉不大，却也不小，高低挤着三百万常驻人口，藏一个小姑娘还不是绰绰有余。

　　但是找刘适择就不行，尽管他十分清楚刘适择的公寓地址，找他却难比登天。如果哥哥不主动联系他，他就没有话题和勇气发消息。他看到过一句矫情的话，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他曾经不相信这句话，现在他明白了，确实是这样，内心的限制让他举步维艰。

　　都怪他前期工作做得不好，要是知道个把刘适择的哥们，同学，上级领导，不就能找到他了？

　　大约是他的沉默在侯泰强那里成了承诺，侯泰强转过身，朝三号店室内走去，刘志驽惊醒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问：“强叔，你为什么一直说我跟我哥不能在一起。他愿意，我愿意，有什么不行的？”

　　侯泰强眉间的阴云一闪而逝，用力甩开他。“谁愿意？你疯了？”

　　刘志驽梗着脖子回答：“咋了，我配不上他吗？他为什么不愿意？”

　　侯泰强差点抬手给他一拳，想了又想，终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志驽，别的不说，就说最重要的：你哥为什么不出国了，你总是知道的吧？知道就好了。你这孩子，三天两头，主意总变。前一阵还要娶白丫头，现在又打上你哥的主意。刘适择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你把他真拐带过去了，又看上一个别的人，那他怎么办？”

　　他不会的，有了刘适择，他怎么还会看上别的人？

　　但是侯泰强说的话他听不懂，不出国也能算是牺牲？刘志驽还没有自大到认为刘适择是爱上他，宁可放弃自己的梦想也要留在他身边。

　　“强叔，你说他不出国那个，那个……怎么回事啊？”

　　侯泰强眉心现出淡淡的川字，显然没想到刘志驽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他自己又不想贸贸然当这个大恶人。

　　他这边犹豫，刘志驽在那边看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从他嘴里把那件往事摇出来。一阵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沉默后，侯泰强说：“以前的事没啥好说的，我就是告诉你，你跟你哥不可能。你就别惦记着自己家这点人了，好姑娘好小伙有都是。感情这点事差不多得了。赶紧回屋”

　　刘志驽低下头，没去理会侯泰强笨拙的安慰。事实上，在听到侯泰强说，天下好姑娘好小伙有都是的时候，他内心本能地反驳了一句：他们都不是刘适择。

　　之前侯泰强反对他和白晓妮结婚，他对侯泰强说，强叔，结完了不喜欢还能离，你这是反对啥，要不你跟她结婚。

　　而现在，他想对侯泰强说。强叔，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他知道侯泰强一定会嗤笑一声，用他半生的人生经验来证明，这辈子是很长的一辈子。不要在二十出头说出一辈子不做某件事的豪言壮语，太幼稚。然而他并没有活五十多年，他只有二十三岁，幸好，在年轻的时候，明白了自己最想照顾一生的人。

　　刘适择不出国跟他有什么关系。那半年他也发生了不少意外，回想起来，也是在那一年和白晓妮确定关系。

　　思绪又回到那个纷纭的春季。很多事已经记不得当时的视角，只记得第一次喝到丧失知觉，喝到住院。在他迟钝明白的心伤里，选择懦弱地躲在白晓妮后面。

　　那两年他身材像气球一样鼓起，17年才开始减肥。19年才勉强恢复年轻的身材。胖了再瘦，皮肤有了不可逆转的纹路，外表提前走向成熟，而内心还是个一根筋的汉子，哥哥有这样的力量，想到他又变得年轻，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