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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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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了沈淮木,沈盼兮着人安排客房,让他在客房睡下了。就着盆中的热水打湿了毛巾,俯身擦拭着沈淮木的脸,动作很轻。
沈盼兮看着正闭眼熟睡的沈淮木,把他额上的碎发拨开,忽然有些心疼他,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帮沈淮木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
候在一旁的侍女赶紧跟上,关了门,果不其然转头正见沈盼兮立在庭院中,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淡极了。
“方才可瞧见什么了?”沈盼兮淡声问着。
“奴婢只知道太子蛊毒发作,故来寻公主医治,现已在客房歇下。”侍女应得很快,却死死低着头,不敢看沈盼兮一眼。
“很好。”沈盼兮笑笑,走近了一步“你叫什么?”
“回公主,奴婢名婇婳。”
“倒是极好听的。”沈盼兮放缓了声音,“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了,待会儿吩咐下去,今晚不过是太子蛊毒犯了,知道吗?”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婇婳急忙回答,领了命下去。
沈盼兮看着像逃走一般离开的婇婳,目光转了转,她这公主府中不知安插了多少探子,不过也不急着清理,她那好皇兄是不会让她在大焉多待的,至少现在不会。
只是,既然答应了要对沈淮木好,那有些事情就不能按原来的计划进行了,她这小徒儿纯良得很,耳根子又软,是个好欺负的,可要她好好护着他了。
想着,沈盼兮又看了眼客房的方向,才转身离去,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客房的门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本该睡着了的沈淮木正站在门边悄悄的看着她,直至她进了厢房才关了门。
沈淮木坐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脸,很清爽,这是方才沈盼兮帮他擦的,有些暖,他就知道他的姑姑是不舍得让他哭的,想着方才沈盼兮说的话,沈淮木竟是痴痴的笑了,这样也好,他姑姑日后会待他好,他也会待他姑姑好,而且只待她好。
刚到南荒,他每半月都会给他母后写信,他母后不过是回了一封,信中还劝阻他不要再写信回了,这极不正常,毕竟哪个慈母不想收到自己孩子的书信。
直至半年后他收到他舅父的书信,他才得知真相,原来在离开大焉后不过半月他母后就被查出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半年后早产诞下龙凤胎,他的九弟和十一妹。
只是,太医早就诊断过了,为了生下他,他母后身子已不适合有孕了,除非服用民间偏方,但偏方对身子伤害极大。
他一向都知道,他母后面上温柔纯良,骨子里却是个好胜之人,她渴望权势。他虽然因嫡长子的身份被封为太子,可却中了蛊毒,去了南荒,这太子之位就算是废了,九州接受不了一个体内养有蛊虫的皇帝。
他挡路了,挡了他母后的太后之路,于他母后而言,皇后还是被太后和皇上压制着,只有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才没人敢欺辱她,那些宫妃才不敢借着请安的由头冷嘲热讽。
所以,在他得知他母后生了一双儿女后,他不怪她,他这太子废了,她也需要旁的子嗣来巩固后位;她不回他书信他也不怪她,毕竟照料皇子皇女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只是,他无法接受她早早就打算要除了他。
他还记得他离开大焉时的情景,那天下了雨,雨很大,哪怕是打伞都溅湿了衣襟,他母后依旧是端庄华贵的模样,她轻抚着他的头,温柔极了,她哭了,她将从香囊系在他的腰上,里边有她从安淮寺求来的符,可保佑他早日安康。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哪怕他上了马车,她都要追着一段路,她舍不得他极了。
他一直想着早日治好蛊毒,早日回大焉,初到南荒时,几乎每夜他都要摸着那香囊,甚至连睡觉都将它放在床头,那是他母后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差点害了他的命,如果不是他喝了沈盼兮的药,如果不是那些毒蛇毒蝎的毒液,他早就死了。
香囊里装着的本就不是什么安淮寺高僧的护身符,而是致命的毒·药。
想到这,沈淮木却笑了,如果不是他舅父动了恻隐之心,直至今日他都不知道那香囊中藏了毒·药,他那纯良的母后想杀了他。
终究是太蠢了,哪怕他死了,他母后就以为这太子之位会落到他九弟身上么?想着,沈淮木的笑声更大了,他那以温润闻名的父皇也不过尔尔,那日夜宴上,他早就被吓傻了,又怎会为他挡刀,不过是被人推了一下,才挡在了他父皇面前。
别人都以为他中了刀晕了过去,他却是清醒的,因为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不得不清醒,倒地的那一刻他偷偷瞥了一眼角落,推到他的人还站在那,那是他父皇宫中的人。
笑声渐渐停了,沈淮木紧紧抓着被角,面色悲寂,他想过,回大焉后他一定要去寻他母后,质问她为什么舍得除去她,除去养了快十年的亲身骨肉,只是,他现在回了大焉,她已经不在了,一切的想象都没了意义。
这样也好,至少在死前都没撕破脸皮,他还是那个敬着爱着她的孩子。没能送她最后一程也好,他早没了那份孝子心,再去送她,再涕泪交加不免有些讽刺了。
只是,她去了,他还是止不住的伤心,不知是为她,还是为那个宠着爱着他的慈母。
就在沈淮木沉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忽然门被打开,只见沈盼兮正站在门外,关切的看着他,她的手中提了一个灯笼,灯笼发散着莹黄的光,将她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都映得柔和了。
“怎么起来了?”沈盼兮走进房中,关了门,在床边坐下了,顺手将沈淮木脸颊边的头发勾到耳后,“做噩梦了么?”
“没。”沈淮木笑笑,伸手拉着沈盼兮,她的手有些凉,就将些被子覆在沈盼兮的手上,“只是在厢房睡着不惯就醒了。”
沈淮木的语气委屈中带着撒娇的意味,“方才的风很大,似是要将窗户纸吹破了,姑姑你看那树影。”
说着,沈淮木凑近了沈盼兮,紧紧挨着她。
顺着沈淮木的目光,沈盼兮自然的看到了窗外那些树投在屋内的影子,在狂风中摇曳着,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有些骇人。
“可是怕了?”沈盼兮柔声问着。
沈淮木迅速点头,又飞快的摇头,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盼兮,却带着几分可怜的意味。
瞧着沈淮木这可怜的样子,沈盼兮目光柔和几分,伸手摸了摸沈淮木的头,温声说着:“你快睡,我在这守着你,待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好。”沈淮木点头,又钻回了被子中。
沈盼兮帮他掖好被角,正想起身到案桌旁翻开医书,没想却被沈淮木拉住了手,转身听到沈淮木小小声的说着:“姑姑,你就坐在这守着我嘛。”
沈淮木的眸子湿漉漉,撒娇意味十足,沈盼兮又觉得他太过娇气了,只是想到之前他所说的话,就软了心,也罢,就随他吧。
沈盼兮拿着医书坐在床边的摇椅上看着,沈淮木才闭了眼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盼兮困了,睡了过去,医书掉落在地上了,听到声音后,本该安睡的沈淮木却睁开了眼,起身,他看着已经睡着了的沈盼兮,就将床上的另一床被子拿起来盖在沈盼兮身上,屋内烧着地龙,也不算冷。
帮沈盼兮盖好被子后,沈淮木也没离开,只是垂下眼痴痴地看着沈盼兮,睡着的沈盼兮柔和极了,虽然不见了那双湛黑的眸子,但那长长的睫毛打着卷,皮肤很细嫩,嘴唇很红,如樱桃那般红。
沈淮木知道沈盼兮的年纪,比他大了十一岁,若是寻常人早就嫁为人妇了,但因着同心蛊,她看起来不过才十三四岁,而且往后也一直会如此,只要蛊虫不死,她就活着。
他也是这样,他体内的蛊虫也是同心蛊,只是不知道他的年纪会停留在多少岁,只是,沈淮木希望他能长得高一些,至少要比沈盼兮高。
对于蛊虫,九州人都是闻之色变,厌恶极了,从前他也是这样,可现在他却庆幸他中了同心蛊,这样他就不会老了,就可以一直叫沈盼兮姑姑了。
在九州皇室中,他和沈盼兮注定是另类,但他不怕,他有他的姑姑就好了。
想着,沈淮木就凑下身,离沈盼兮更近了,他眼中尽是少女那娇俏的脸,刹那间他只觉得脸热极了。
沈淮木伸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飞快,他好像是病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淮木才冷静下来,他再帮沈盼兮盖了盖被子,确保她不会被冷到才上床,刚躺下的沈淮木侧着身,刚好看到在摇椅上睡着的沈盼兮,心中暗暗遗憾着,可惜他姑姑说了男女之防,莫不然就可以和她同塌而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