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坏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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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安宁又是期盼，又是害怕的谈话终于到来。
在第二次月考之后。
这是她入学以来，成绩最差的一次：数学错了三道选择题，两道填空题；英语也是，错了两道听力，三道阅读理解。
作为最受关注的尖子生，在班主任和数学老师都找她谈话之后，那天早自习，贺苒终于把她叫了出去。
安宁有点负气的想，原来要过这么这么久，她才会想起她啊。
贺苒的神色显得有些严厉，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安宁，你最近学习状态很差。”
安宁沉默着不说话，像是某种消极的抵抗。
为什么学习状态会很差呢？
因为你不再对我笑了，因为你不再对我说很好了，因为你甚至不再……看到我了。
你看不到我了。
她这么想着，差点要哭出来，幸好忍住了，只是倔强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贺苒似乎对她的状态不觉得惊讶，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都很强，不接受师长的批评也是常态，只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好奇，是什么，让原本这么乖的孩子，变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宁，你不要有情绪。老师叫你出来，不单单是为了批评你，而是为你给你找出问题，解决问题。”
她顿了顿，想到了那张偶然捡到的纸条，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你们这个年纪，对异性……或者同性，有朦朦胧胧的好感，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老师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安宁没把她后半句话听进去，脑海里就只有这四个字：她知道了，完了，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喜欢她了吗？！
贺苒注意到，她似乎并没有再听，于是轻轻叫了她一声：“安宁？”
安宁啊了一声，忽然抬起头，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柔软的期盼和美妙的亮光——贺苒无法理解的亮光，但她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也看到了，你和一些同学走到比较近，这也不是坏事。就是你……你先明确，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要让以后的自己后悔。”
一些同学？
走的比较近？
像是听到了某个天大的笑话，安宁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是她的神色狼狈极了，也难堪极了，她的眼睛里有泪珠在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像笑，又像在哭：“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清楚的不得了！”
说完，她反过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从楼梯口冲了下去。
贺苒站在走廊上，轻轻摇了摇头，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每句话说的都很温和，她自认从来没有对学生过于严厉，也不曾干预学生的选择，那方才……安宁那副受伤的神情，是因为什么呢？
所以，这个孩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
春寒料峭，安宁在操场上走了一圈，鞋尖都被露珠打湿了，可她浑然未察般的，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另一圈。
晨读的朗朗书声回荡在整个校园，这个时候，她本该坐在座位上，大声的背诵古诗的，可现在，她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在校园里溜达。
太坏了。
她真是个坏孩子啊。
不仅现在出来乱走，刚才……刚才还对老师大吼大叫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样子呢。
实在是太过分了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绪变得这么高低起伏，不受控制，连一丝理智都没有了啊。
安宁有些颓然的蹲下来，坐在操场跑道上的石凳上，环住了自己的膝盖，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孤独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在那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经常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体育课的时候别人在玩闹，她去学校后面的净湖边，坐在岸边，脚踩在水里。
有时候，扎着丸子头的班长看她一个人太久，想拉着她去走走，她却总是挣脱她的手，客客气气的说不想去，心里是歉疚的，可是拒绝起来，果断又无情。
她陷在一个人的孤独里，不可自拔。
只有阳光和风陪着她，小小的影子，一天天长大。
她再没以前那么快乐了，晨读的时候不会再大声读着英语单词，对学习的热情似乎也减退了，已经有好久好久，课后也没再誊抄过英语笔记了。
十三四岁的时候，哪个女孩子不会把一点点情绪放的无限大呢？
无论是快乐还是感伤，每种情绪的强度都令人震撼。就像去年冬天的时候，那么一点小小的触碰都能让她快乐的飞起来。现在，浓郁到化不开的落寞冷清，早已将她紧紧缠绕了。
这个世界会质疑小孩子想要的东西，那天被贺苒质问后，她也想了很久很久，你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啊。
是要证明给别人看，还是仅仅自己知道就够了呢？
春天很快就到了尾声。
无聊的时候，安宁在班上看书，黑色铅笔在喜欢的诗词下画线：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
忧来无方，人莫之知。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
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她慢慢的把这八个字读了几遍，忽然感觉到，过去两三个月的光阴，好像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似的，就这么匆匆从她手中溜走了。
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春光，她的眼眸里浮现了茫然和困惑。
“安、安宁！快来帮忙！”
班长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样子，哪怕安宁拒绝过她很多次，她还是愿意跟她说话，把她当作好朋友：“马上要到女子接力赛，小赵上学路上被车撞了，受伤了，你来替她，行不行？”
安宁怔了一下，而后露出了极为罕见的，明媚笑容：“好啊。”
班长来不及惊喜，拉着她的手就往操场跑。
在春末的晨风中，两个小小的少女迎着风狂奔，初升起来的太阳照在两人脸上，金灿而热烈。
贺苒在操场上当跳远比赛的裁判，正好回头，看见两个女孩子拉着手往这边跑，笑容凝了一下，而后低下头去，声音轻轻的，有些惋惜似的：“这孩子。”
跳远比赛很快要开始了，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收回了目光。
但是很快的，一群女孩子互相闹着往她这边走，最胆大调皮的那个说：“贺老师，我们好紧张，老秦不在，我们能不能握握您的手，给我们打打气啊？”
老秦是她们的班主任，现在她不在，贺苒没道理拒绝这样的理由，于是笑着说了声：“好啊。”
那四个女孩子，或是活泼，或是羞赧的，一一来跟她握手。
轮到最后那一个，安静内敛的，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好像跟她闹了好久的别扭，今天终于笑了，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贺老师。”
贺苒主动伸出手去，葱白细嫩的指尖，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安宁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愣住了，直到班长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她才犹豫着走上前了，双手捧过贺苒的手，显得又虔诚又可爱，紧紧的握了一下，而后像是舍不得松开一样，偷偷抬起头，看了贺苒一下。
旁人的女孩子在善意的取笑她，贺苒却并不在意的样子，将手抽了出来时，看到她失望的神情，于是手掌又覆了下去，轻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发顶：“要加油哦。安宁。”
安宁笑了，迎着这春末灿烂的阳光看着她，时间在此刻静止，周围的谈话声和笑声也好像离她远了，她的眼里就只有贺苒，沐浴在阳光下，温柔清和的女人。
那束光好像照进了心底，驱散了所有偏执的占有欲。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不要贪心。
以前总觉得不够；可现在，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坏孩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