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有命》韶华贱

8、守夜人回来了

　　陈瑾轩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祈尘已经走了，茶几上留了张记得吃早饭的纸条，和她近乎狂放的性格不同，祈尘的字迹很娟秀，有如蒲松龄笔下的鲁公女，风姿绰约，翩然若画，这字还是她父亲亲自教她的，也是祈尘少数几个还和幼时一样的东西了。

　　进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热水沸腾，水蒸汽模糊了双眼，手里有条不紊的做着饭，内心却空洞洞的，在面条煮好的那一刻，微微叹了口气。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想他。”
　　还没等吃到嘴里，电话铃声在卧室响起，陈瑾轩脸色一紧，他有两个电话，现在响的是家人专用的，几乎很少响起。

　　来电人是陈子画，犹豫了几番点了接听，“子画？出什么事情了么？”

　　电话那头是声音有些担忧，“爷爷生气了，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让你赶紧回公司，不准去剧组了，说下九流的东西玩玩就行，不必认真。”

　　沉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这别墅是新建的，住的都是些新贵，和老宅那边的浓厚的历史沉淀不同，有着更多的活力和生命力，“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也别太担心，爷爷一向疼女孩，不会牵扯到你的。”

　　这话有真有假，陈子画也懂得真相是什么，老头子的性格很古板，不会让女孩子承担太多的责任，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可家族的重要资源也不会落到她们身上，说到底也是变相的重男轻女罢了。

　　手机往下划，停到祈尘那栏，应给和她通个气的，距离上次见爷爷也有一阵子了，他去剧组的也没出什么事情，偏偏是祈尘查到三伯父的时候，打了这个电话，会是偶然么，还是爷爷察觉到了什么，在敲打他吗？

　　这个电话最终没有打出去，按下锁频键，漆黑的屏幕映着他的脸，唇角微微勾起，眉心却紧缩，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一面是好友，一面是家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不等陈瑾轩纠结，剧组那边就来了个电话，压下种种思绪，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接听电话。

　　“四少，我这座小庙请不起你这座大神，这主角位置只给你留半个月，半个月解决不了你和你家里的矛盾，就可以直接滚了。”

　　来电话的人竟然是安以诺，还是那么阴沉残酷是声音，但此时此刻陈瑾轩只觉得温暖，眼眶酸涩，似乎下一刻就能流下泪来，陈家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他在清楚不过了，安以诺愿意替他抗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很知足了。

　　心中的郁气被这通电话一扫而光，留下的只要浓浓的斗志，他不能输，也不会输，无论有什么阴谋，都不能挡了他的路，即使胜算在渺小，他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如果是以前的陈瑾轩还只是个稍微有点能力的富家子弟，现在的他就是宛如脱胎换骨了，有了决心做什么都不一样了，这通电话最终打给了陈子歌，讲老爷子说的话复述给他后，转身就去找了陆耀，陆家是以□□起家的，手里肯定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车昨天被贺梓宸开走了，以为要步行出别墅区的陈瑾轩惊奇的发现，祈尘把她的路虎留了下来，车钥匙挂在门上，对着钥匙无声的笑笑，那个人看起来凉薄至极，但是对自己人却十分的温柔，爱护一个人甚至能宠到骨子里，让人只记得她的好，让那些背后的残忍都能视而不见。

　　陆耀还在陈子歌的公寓里，穿着陈子歌的睡衣，那些淤伤轻了很多，遮挡在睡衣下，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吓人了，进门对着他笑笑，看样子他在这过的还不错。也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哪里有不好的时候呢。

　　“我就开门直接说了，我想知道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指我不知道的那部分。”陈瑾轩认真的看着陆耀，琥珀色的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陆耀一楞，似乎是没想到陈瑾轩会这么直接，权贵们都喜欢讲究什么说话的艺术，谈起来也总是特别委婉，之前陈瑾轩虽然说不上委婉，但也绝没有这么直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隐隐听说，令牌的主人回来了，就是你和祈尘上次点天灯抢的那个。”

　　“一个令牌能惹出这么大动静？老爷子和陆伯父的手段不同，但目的应该都是让我们回家，什么东西能让老虎看崽子看的这么紧？”陈瑾轩疑惑的开口，他想不明白，还有一点他想不明白的是，祈尘的父母和这件事会有什么关系么？

　　陆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说是几年前的事了，令牌的主人妹妹死了，为了复仇，就发了追杀令，不知道怎么了，反正最后那个组织和她都失踪了。”
　　那令牌他看过，没什么特别的，通体黑色，前面镶嵌着殛焰二字，背面搂着两把刀剑交叉，周围点缀花朵，在他的手里时间尚短，分不清楚材质，只能确定非金非玉，绝对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材料。

　　陈瑾轩陷入困惑中，身体往沙发上一椅，丝毫不顾忌形象，怪不得祈尘那天和他说，她搞不定了，过往，豪门，科研，非人的力量，看这几个关键词，比电视剧还精彩。歪头看着陆耀不报希望的开口，“你说我直接去问我爷爷，他能告诉我吗？”

　　“他们对这个都讳莫如深，不可能开口。”陆耀耸耸肩膀，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不过我爸爸不一样，他很少会按常理出牌，如果说能从谁那里撬出来一星半点的信息，那么只能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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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枫平常不在上次见到他的地下拍卖行工作，陆家也有些正大光明上的资产，阡陌楼就是其中一处，是做货运的，取阡陌交通，通达顺畅之意。

　　陈瑾轩这次来自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若不是身边有陆耀在，在前台就被拦下了，一个正如日中天的家主，和一个最多被称为新秀的后辈，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同的，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
　　陆枫稳稳地坐在那，冷漠的看着两个人，陈家的小四和上次比隐隐有些不同了，而自己家的儿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进办公室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哪里有继承人的样子。
　　“直接说什么事，我很忙。”

　　陈瑾轩一窒，他和陆家的这份家主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关系，陆枫很少参加活动，更没什么绯闻，可以说豪门里面，陆枫是最洁身自爱的一个了。

　　“陆叔叔，我想知道关于那枚令牌的事。”陈瑾轩也不墨迹直接开口询问，知道的信息太少了，他想委婉的打探也做不到。

　　空气突然陷入了沉默，恐惧隐藏在陆枫的心底，那个时候他是个青年，尚能说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而现在自己已经是个大叔了，更觉得后怕。

　　“没什么可说的，该过去的就该过去，我猜你也不是真心想问令牌的事，而是想问祈尘父母的死因和令牌有没有关系。”

　　陈瑾轩点点头，目光直视这陆枫，“我不是好事的人，也不想总翻过去的事。”

　　“有。”陆枫冷冷的回答，微微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那小女孩的爸妈死在了丢失令牌的第三个月，而之前他们是为了令牌的主人服务的。”

　　多么相像，历史似乎又一次的重演了，他真的很好奇，这些后辈到底会不会做出和年轻的他们一样的选择，耳畔中似乎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残忍。

　　陆枫，我们都只能听从命运的吩咐，摆脱不了宿命的。
　　闭嘴，你既然能这么对待我，我为什么不能那样对待你，为什么最后要和我说那样的话。

　　“你想知道的你都已经了解了，所以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

　　还没等陈瑾轩在说什么，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陆耀站了起来，阳光照在他帅气的脸上，他认真的开口，“我想回来继承家业，不是经过你手洗白的那一小部分，而是原原本本的，所有的家业。”

　　“胡闹！”陆家主呵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你能沾手的吗？”

　　“我们是靠什么起家的，爸爸你很清楚，我们洗不白的，沾了血的手洗不干净的，我们是她的看门人吧，令牌都出现了，她和她的管家还会远么？”陆耀冷静的反驳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干净的地方，有些人沾血才能生活，资本家就没有染上鲜血么，那同样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吧，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流着同样的血，没有任何区别。

　　陆家主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陆耀说的没什么错误的，人一旦拿起枪，就不可能做得了其他的工作了，他想着能洗白多少算多少，到时候好交给他一个干净的陆氏，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情报，但是确实是这样，她要回来了，而他也没有时间继续洗白下去。

　　“随你吧。”陆家主摆摆手，让他们赶紧离开。

　　刚离开陆枫的办公室，陈瑾轩就将陆耀一把拉到了旁边没人的地方，他像是第一次看着好友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哪里来的胆子去和陆叔叔说这样的话，你家的家业是那么好继承的吗？”

　　好友的第一反应不是他隐瞒了情报，而是担忧他的安危，这让陆耀觉得很温暖，也没管这是不是吸烟区，陆耀点了一根烟，他平常抽烟抽的都很凶，只有在陈子歌身边才克制一二，骨肉均匀的手指夹着香烟，和他之前那副阳光的样子不太一样，反而像极了刚才在办公室的样子，也是陆家在怎么洗白，都是做不正经生意的，耳濡目染之下，陆耀怎么也不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家业的事你就别管了，话是这么说，但是训练不合格，爸爸也不可能把我放上去，我们有我们的规矩。”陆耀深吸了一口气，烟瞬间燃了大半，吞云吐雾间，他缓缓道，“我只是偶然知道了我们家原来是一个很厉害的组织的一部分，被叫做守夜人，后来那个组织老大和她的管家因为一些事失踪了，我们家就脱离了组织，干一些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的活，最近更是热衷于洗白，刚才在办公室的话是我框我爸的。”

　　陈瑾轩看着他，说到管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他只一眼就能看出令牌的真假，肯定是相当熟悉令牌的人了，会不会他就是那个管家？

　　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天的事情说给陆耀听，陆叔叔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过去的就该过去，陆耀不该再被扯进去这些谜团里。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想要继承了，你之前不都是逃避的态度吗？”

　　陆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里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眉眼中露出些许的柔情，“你哥哥是要继承家业的吧，我总要配的上他才行，我不想到时候因为我一直的逃避而成为我们的阻碍，陆家从来没什么礼法章程，都是随性而来，爸爸才不会介意我的另一半是男是女，但是你们家不行吧。”

　　陈瑾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理由他也想到了，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他想了想说，“我一会要去找祈尘，今天事情怎么也要告诉她一声，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要去找子歌。”陆耀甜蜜的笑笑，他一刻都不想分离，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只想好好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