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有命》韶华贱

13、清算名单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陆家家主的死讯传播的很快，不到半天陆家的律师就拿着陆枫生前定下的遗嘱找上了陆耀，上面明确规定了遗产的继承和葬礼的问题。

　　陆耀拿着那一摞文件，手指止不住的在颤抖，上面清清楚楚的规划好了一切，即使他再是个废物，也能安安稳稳的活过一生。

　　原来父亲都安排好了，即使什么都不说，即使表现出来的只有强硬冷酷的那一面，他也是这个时间上最爱他的人，是他唯一的亲人。

　　陆枫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他的母亲是谁，在他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母亲的存在，□□的继承人没有母亲是一件太正常的事情，他们是最谈不起感情的一帮人。

　　微笑着打发走了律师，直到确定律师走远了，陆耀才露出一丝疲态，他看着陈子歌，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子歌也没有勉强他，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对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开口，“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很长的路。”

　　失去亲人的痛苦当然不是这几个字能抹去的，但是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必着急，时间会抹去一切伤痕，他可以陪他一辈子。

　　陆耀苦涩的笑笑，陈子歌说的道理他自然也懂，可伤痛也是无法避免的，感情和理智究竟是两件事，晃了晃手里的文件，“上面写着父亲不想要葬礼，他想要把他的骨灰直接撒在风里，并且他连陆家股份都没留给我，反而在国外给我留了一大笔钱。”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离开这里，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上层阶级的葬礼很多时候都不仅仅是一个仪式，他更多的是一个交际场所，陈子歌想到那双充满戾气的眼，或许那个人从来也不想当什么上层人士，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金钱，□□上的生意不过是让陆耀生活的更好的手段。

　　“那你呢？是想要完成他的遗愿吗？”陈子歌询问道，只是一个交际场合而已，没有什么能比的上眼前这个人的心情，直到现在他都在后怕，这和上次不同，上次是他布的局，他清楚陆耀会吃些苦头，可是他不会死，不会彻底离开他的身边。

　　陆耀沉默了一会，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一旁，父亲的意思很清楚了，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过好自己的日子，腹部的瘀伤还在痛，提醒着那天的事情，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对着陈子歌道，“恩，我会完成他的遗愿。”

　　陈子歌并不傻，他很清楚陆耀说的什么意思，抿了抿嘴，眼里明明灭灭，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好，等你伤好一点，我就送你离开。”

　　时间是能抚平一切，但是有一点他猜错了，他和陆耀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从陆伯父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结束了，陆耀以失去亲人的代价，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但是他不行，他的战斗还讲继续。

　　陆耀爽朗的笑笑，“我等你来找我。”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两个人的脸上，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只是他们两个都知道再见面几乎是不可能是事情了，他会按照父亲的遗愿远离是是非非，陈子歌会继承人家族，走过这一生。

　　陈子歌俯身吻了吻陆耀的额头，小心翼翼的避过了他的伤口，“别担心，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陈瑾轩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就是这句话，他当做没听到一般，将花插进花瓶里面，百合花清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冲淡了那过于凝重的气氛。

　　“伤口好些了吗？还疼吗？”陈瑾轩关心的问道，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你来啦？”陆耀抬起头笑了起来，眼里的悲伤依旧，只是不再表现出来，他对着陈子歌道，“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吃的好不好？”

　　陈子歌迟疑了，他定定的看着陆耀，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要支开我谈事情？作为陈家的继承人，你觉得我能躲开？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危险的吧。”

　　陈瑾轩抿了抿嘴，他赞同哥哥的话，风浪已经来了，在躲下去只会尸骨无存，陈家可没有陆伯父这种为了后辈而去死的人，那个看似和睦的大家庭，实际上只是被无上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怪物。

　　“你想说的，我也很想听。”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祈尘倚在门口，手里带着陈子画亲手做的食物，她进来把东西放好后，转身将门关好，这里是陈家的私人医院，她并不担心被窃听。

　　陆耀环顾了一圈，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刚才压下痛苦的强颜欢笑，也不是宛如面具的假笑，现在的笑容是他最真挚的表情，有这些朋友真好，即使他是一个逃兵，靠着父辈才能过上安稳日子的废物，但是拥有这些朋友和爱人，他的人生也不算太失败。

　　“那些人很训练有素，我在被绑架的时候也没有听到太多的消息，只是通过这次绑架，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我们的父辈们都是殛焰组的人，后来我父亲抢了这个组织的账本，泄漏了一些机密，导致了这个组织的破灭，如今那个组织的BOSS和他的执事回来了，而且点明了要清理门户。”

　　“所以陈家也在这里清理名单上？”祈尘接了一句，迷惑的事情太多，从幽窗那里得知她的父母确实是为殛焰组工作过，只是为什么会被杀呢？两个科研人员，能知道多大的秘密呢？

　　“是的。”陆耀点了点头，他继续开口道，“只是我有一点很不解，他们要清算的并不是子歌的父亲这一辈的，而是老爷子。”

　　疑惑同时浮现在众人的心里，老爷子，陆伯父，这两个人几乎相差了二十年，怎么会在一个名单上？

　　祈尘长长的叹了口气，温暖的笑了笑，将食盒打开递给陆耀，“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了，好好养伤吧。”

　　陆伯父的死只是一个开始，陆耀的远走他乡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们这些人的尸体还要他来收。

　　陈瑾轩看着病床上的好友，又看了看祈尘，他阖上眼又睁开，眼里浮现出坚定，“我想我知道一点。”

　　陈瑾轩说了一遍拍卖会那个男人的事情，他有预感那个宛如鲨鱼一样的男人在这些事情里面一定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想要理清这一切，还得要查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陆枫火化的时候，陆耀只邀请了陈子歌他们三个，火化室被他动用了点手段包下了一个小时，看着父亲的遗体，陆耀在心里和他做最后的告别，这应该就是最后的见面了吧，从此他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机器轰隆隆的作响，陆耀的眼红红的，还不等说些什么，就听见火化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愤怒的转过身，看清楚来人后选择了沉默，来的人是陈老爷子，后面跟着陈家的三儿子陈无序。

　　陆耀强打起精神来，他不知道陈家的家主来这里做什么，压下疑惑，打了声招呼，“老爷子是来送爸爸最后一程吗？”

　　陈老爷子不怒自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悲凉，他点了点头，对着儿子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和他们说。”

　　陈无序不屑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了，还避着我有用？”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在别人火化的时候闹起来的打算，耸了耸肩乖乖的打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把门带上。

　　老爷子走上前推开陆枫的棺材，本就苍老的脸庞似乎又多了几分疲态，他将一个本子放在陆枫的身旁，祈尘眼尖的发现那正是在老宅的时候老爷子写的那本。

　　祈尘想问清楚，刚张嘴还不等出声，就看到陆耀通红的眼，一向凉薄的她终究没有问出声，因为从此以后陆耀就和她一样了。

　　天地再大，也没有地方是他们的家了，他们已经没有家人了。

　　老爷子看了陆枫许久，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盖棺吧。”

　　火焰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跳动着，一点一点舔食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最终化为灰烬。

　　人体虽然充满了脂肪，但是燃烧完全并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老爷子看着这四个孩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慰藉的，到了他这个年纪，反倒对于金钱和权利看的不太重了，能够兄友弟恭是件好事。

　　目光落到这屋子里唯一一个女孩子身上，祈尘长的很漂亮，精致的如同一个玩偶，这么多年的复仇之路，她的身上早没了太多的人气，“你不是你父母的亲生女儿。”

　　老爷子直接开口，像是没看到祈尘震惊的表情一样，他看向焚烧陆枫的机器，目光深远，像是能透过厚重的金属墙看到那人阴鹫的脸。

　　“你父母是殛焰组的研究人员，你是他们的研究成果，当年他们研究出来了一种能够增强人体能的药，当然了殛焰组以前也有这种药，只不过副作用很严重，在药效过了之后大脑会十分的疼，你父母改良了这种药。”他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祈尘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怜悯。

　　“一开始她们只是想要一个试验品而已，殛焰组想要一个孩子很容易，他们把最开始的那批药注入了你的体内，可你对这药却完全没反应，好像他们是注射的只是盐水一样，这让他们气坏了，想要把你扔掉。”

　　祈尘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是唏嘘又像是哭泣，“把我扔掉太浪费资源了，所以把我养了起来，打算日后再进行试验是吧，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没等进行下一次试验，他们就解散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随即说道，“他们没打算继续研究下去，在你张口叫他们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就打算收手了，于是他们对组织递交了辞呈，并且签署了永远不在进行任何科学研究的条件。”

　　“只是组织能放他们走，却不能放你走，你是属于组织的，他们带不走你，恰好这个时候BOSS的妹妹死了，于是他们趁乱带走了你，而我们也趁着这个机会逃离了组织，紧接着组织就解散了，你父母的死只是个意外，你还是早点收手，为自己做些打算吧。”老爷子说的很慢，语气也很平淡，机器的轰鸣衬托着他的声音更微弱了，无论如何他也已经是个行将朽木的老人了，时间带走了他曾经所有的辉煌。

　　祈尘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粗糙得甚至不像一个女孩子，她沉默一会，没有把陈无序和父母有经济往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凉薄到极点是笑容，眼里充满了坚定，“您不必再劝了，我会自己找出来真相的，当年发生的事情，我总会弄清楚的，别人欠我的，我会追讨回来，我欠别人的，我也一定会还。”

　　祈尘也是他从小看大的，他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见状他也没在劝慰，转头对着陆耀道，“你父亲以前做过很多错事，我们也走过很多岔路，你别恨他，我给你定了今天中午的机票，早点走吧。”

　　陆耀抿着嘴，为什么这么快，是怕夜长梦多，还是怕有人来找他麻烦，看了陈子歌一眼，又看着正在运行的机器，最后目光落到这位老人身上，“好，就今天中午。”

　　机器停止了运行，陆耀没有叫工作人员，明显老爷子特地来这一趟，不仅仅是说关于祈尘的事情，他对着陈子歌开口，“你也跟着去，以后公司的事情就让无序管理吧。”

　　陈子歌震惊的抬起头，在经过陆伯父的事情后，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家族给他的惩罚，这是避难！是为了保留家族最后的一点血脉的避难。

　　要离开吗？只要松口他就可以和爱人远走高飞，再不用理会这些纷纷扰扰，只要妥协他从此就能获得幸福。

　　只是这样无视家人的鲜血，无视自己的义务，逃避战斗，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陈子歌刚想拒绝，就被站在旁边的祈尘一手刀打晕了，然后迅速从兜里拿了两颗安眠药给他灌了下去，她笑了笑，“能活一个是一个，凭借陈家的势力，即使是昏迷的人也能送上飞机吧。”

　　老爷子道了声多谢，他拿出了一张卡递给陆耀，威严的他似乎老了很多，“这卡里有些钱，拿着吧，以后就当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