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山》乱撒狗血

10、阿舅，映棠不敢

　　京城乃大是大非之地，杜春庭那事儿能成为一时笑谈不乏有人背后推波助澜，杜茂生被夺了差事，杜春明也被送到了外地等闲回不了京城。马氏春风得意，不过两三个月又遮遮掩掩出现在了戏楼。

　　这天，杜春山照常上职，累积了许久的诏令表也已经做好了，上峰又另派了个誊写的差事，其余的行走各有差事，忙着跟各峰打交道，递送文书，奉命起草诏令，只他一人在喝茶打杂。

　　旁的官员说他好命，哪里像他们顶着日头整日整日的跑，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这番讥讽炫耀实在是低端。杜春山闻言笑了笑，不甚在意，炎炎夏日何必与蠢货计较，徒增肝火。

　　众人说笑间，门口处进来了一名青衣宫人。众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向他。

　　那名宫人四下看了看，拱手道，不知哪位是杜舍人？众人的目光又一下聚焦在杜春山身上。

　　这里就他一个姓杜的中书舍人。

　　杜春山站了起来，绕出桌后走到宫人面前站定拱手，“杜某便是，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青衣宫人年纪不大，看起来却很沉稳，躬身回礼之后，说是陛下召见，要杜舍人即刻觐见。

　　众人惊疑，偷偷给身边的人递眼色，对方轻轻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杜春山自己也是惊讶，不敢耽误，见自己衣冠整齐不见秽色，就跟在青衣宫人身后出了门，留下一地疑惑。

　　皇帝在含元殿殿举行朝会，日常在宣政殿处理政务，接见下臣。

　　杜春山侯在殿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出来传他进去。绕过大殿上的飞鸟锦翠屏，走到距离御座七八步远的地方躬身跪伏在地。

　　上面传来茶盏轻触，还有宫人走动间袍袖轻微摩擦的声音。

　　“你便是那杜家三郎？”声音低哑温和，从容里还带有一丝笑意，想必心情不错，“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杜春山缓缓起身，到底不敢直视天颜，微微抬头目光停在皇帝脚踏上不动了。

　　耳边传来两声低低的轻笑：“脸都看不清，再抬头。”

　　杜春山暗暗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了脑袋，与皇帝飞快对视了一眼，复又微微垂下眼皮，做恭谨状。

　　皇帝四十出头却意外的年轻，唇上蓄了一层薄薄的八字胡，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骨架舒展，看起来是个气质非常温和的人，单手支靠软垫，歪着身子坐在榻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之人。

　　“当初在含元殿上，离得远，你们又一直低着头，倒没认真看过。” 貌似随意开口。

　　“与他父亲不同，长得英气些也更精细些，不像那只老狐狸。”皇帝开玩笑地与站在身旁的连映棠说道。

　　连映棠看了杜春山一眼，笑着应道：“大约是肖母多吧，春山在山门的时候原就是出了名的好品貌。”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对杜春山说：“朕听阿满说，你于前朝旧史上颇有见地，整理的诏令书朕也看了，条理分明，做的很不错。”

　　“陛下谬赞，此乃微臣分内之事。”杜春山顿首。

　　“不用谦虚，若是交给旁人，不说怨怼，怕是也没你做的仔细。”说着，皇帝从矮桌上摸了一本奏折递给连映棠，连映棠双手接过，捧到杜春山面前示意他打开。

　　杜春山心中疑惑，连映棠示意他打开，心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关于伏献公过继嗣子的事情。

　　伏献公年四十有二，膝下一子早夭，至今无嗣，需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只是这奏折并非是伏献公所呈，而是伏献公庶兄姬旸所呈。

　　大秦开国，姬旸作为长子被封了封了穆亭侯，合族跟着他住在鸣山脚下，留姬禹一人在都城。

　　“献公身子不好，这么多年未见起色，本该尽早立嗣，只是他自己不愿提及。朕也不好开口。”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如今他庶兄提了，这次怎么着都得找个人孝顺他。”

　　“陛下圣德。”杜春山呈回奏折，小心翼翼。

　　“姬姓宗族里倒有不少子弟，朕想让你去鸣山一趟，挑几个好的，带进京城来，让献公看看。如何？”

　　世人都知道当今天子圣德，不仅厚待前朝遗贵，对姬姓更是多加照拂，伏献公常年卧病在床，天子时时看顾不说，还请了前朝老御医专门照料，赏赐如流水一般，如今还操持起了献公子嗣。

　　若是没有天子授意，姬旸哪敢随便开口，避嫌还来不及呢。

　　“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天恩”杜春山深深拜伏。

　　皇帝微微一笑，“有胆色，定要挑个好的，献公仁德，万万不可让后人埋没了。”

　　皇帝又嘱咐了两句，差他回去做些准备，过两日自会有旨意过去。对于为何会忽然召见他，忽然吩咐他办理差事，不提一词。

　　杜春山接连几番叩首跪拜，终得放行。

　　齐衡等杜春山退出了大殿，方转头看向一旁渐渐沉默的外甥，“很意外？”

　　连映棠自幼受宠，与皇帝熟识并不住拘束，疑惑道：“陛下何以令一介弱冠书生去挑人。莫说穆亭侯，就是前朝老臣估计也会颇有微词。”

　　“你在我面前提起他，不就是想帮着提拔他一番吗？”齐衡玩味笑道，“不满意？”

　　连映棠哑口无言，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舅，映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