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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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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天很高兴,一到家就宣布:“小念的工作有眉目了,基本就成了。下面经过一个考试就可以了。”
妈妈一听兴奋了:“真的?!那太好了!我做点儿菜,咱们庆祝庆祝!”
小念愣住。
“你从现在起不要上班了,跟学校辞了吧。虽然已经差不多了,你也不能考得太差,怕会节外生枝。这段时间就在家复习一下功课,会考一些专业和政治方面的内容,不能大意。这可是大事!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让我们失望,这是一辈子的事!”
“另外,别再和那个韦恒出去了。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能了解他多少?!他赚钱再多,咱也不稀罕。等你的工作安排好了,就跟他分了吧。”
妈妈从来都是附和爸爸的。
“安排好?那现在——”小念支唔着。
“现在就先放一边吧。万一这个工作出了岔子……”父亲沉吟片刻,眼里突然亮光一闪:“他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吗?”
“知道,他说不在乎我有没有工作。”
“那就再说吧”。
“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月,我赚了这个数儿,”韦恒冲她一晃手指:“原以为心思都没在工作上,应该很少,没想到。”
小念笑了一下,明显是敷衍,眼睛就又不知看哪里了。
他后来没有再问过自己和他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那应该是,她告诉他了吧。
过去的那些,他知道了,为什么还来找自己?不在意吗?
她低着头,韦恒站起来踱了两步——戒了烟,这时候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围着她转起圈来。
他知道在这个小城里,让人们接受他的工作将来会有发展前途这个概念还很难,这里,跟大都市必竟差了不是一两个阶段,这里的人们还认为必须要有一个单位,有固定的工资,有国家的保障,才算是有工作。难道,是这个原因?爱情不是做生意,为什么,一定要掺杂这么多别的东西?!忽然间心里就很累,他拧一下自己的眉头,——小念,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有没有一点,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快乐?!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这样封闭自己?
“小念,你看着我!”她明显是被迫地抬起了头,目光对了一下,立即闪开了。
“如果我是一本书,我已经向你打开了至少百分之九十九,可你,为什么?不肯向我打开哪怕一页?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你可以说出来。”
“……我爸妈说,你没有工作,我们……他们不会同意的。我知道。”
真是这样!!
“我有工作!小念!你们那些所谓的工作,比如你的父母,他们一个月多少工资?五百?七百?一千?你知道吗,我的工作是有回报的!”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急,韦恒呼出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就说现在吧,我有基本的客户做保障,即使一个月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也会有至少两千的收入,何况我还会努力的。固定的工作单位意味着什么?就是保障吧。以后社会保障是可以买的,不,现在就可以买,我可以去按你家人的要求买,医疗、养老、人身安全,以后再有的,再去买。还有什么?……你看吧,过不了几年,我们这儿的人,就会明白,我这样工作,也是未来的趋势之一!大城市的现在是小城市的未来,你们到大城市看看就会明白。这样吧,你可以告诉你的家人,如果他们必须要,我可以想办法找一个单位挂在那里,给人家一点费用,算是人家的人,这样行吗?”
“不是钱的问题,你现在挣钱,能这样挣多久?”
见鬼!这是不应该讲的,会伤了他,小念后悔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多久?你算算账啊!我干一个月抵一般人五个月吧,还要多!我干一年,抵他们五年!我——”韦恒打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觉得这样可笑又可气,这种话说来根本就是无聊!他站起来转过身,告诉自己要冷静,——调整好呼吸,换了平和的语气:
“让我去你们家吧,跟家里人说一下。我会跟他们好好沟通,我相信他们可以理解我,可以信任我。除非……除非,你就不相信我。”
“让他来家?!这不可能!你们认识才几天哪,现在让他上门来,算是什么?!”
父亲明显被她的提议惹火了,他有一副火爆的脾气,小念还记得小时候父母吵架时,他的怒吼声在楼道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也怪不得他,大概,是日复一日生活的艰辛让他这样吧。
“让你准备考试,你准备了吗?!整天想的就是谈恋爱,恋爱能靠一辈子吗?他糊弄你上了钩,还不知会怎么样!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人,油嘴滑舌的。”
小念低下头,已经太熟悉的痛苦,每一次仍旧会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妈妈拽着她进了里屋:“你呀,别跟你爸顶了,他这段时间为了你的工作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我们是过来人,再清楚不过。等你有了工作,可以找个安定的人,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靠得住的。你想,他家就那个情况,万事靠他自己。没有房子吧?结了婚,还不是要跟他们一家子一起过,不容易!他是很精明能干,可是这样的男孩大多是花心的,靠得住吗?万一他哪天又不喜欢你了,你到时怎么办?他连个单位都没有,没怕头儿啊!女孩儿一辈子就怕遇上个坏人,让人骗了,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小念沉默地听着,其实早猜到会是这样,还要试一下,是为了对得起他。
他的同学,居然和她是同学,是因为,她初中上了五年!多出来的两年,是留级。倒不是学校让她留的,是父亲为了挽回她的成绩,想方设法让她转了三所学校,上了两个初二和初三。可是这一切努力,最终只换来一个地方的末流大学。这是父亲一辈子的耻辱,也是她永远的痛处。尽管在这个几乎不能算是大学的大学里,她强迫自己改头换面,隐藏起所有的不堪,戴上一幅外向快乐的面具,但是草鸡怎么折腾,也永远失去了变成凤凰的可能。
她知道自己永远欠了父母一份背不起、扛不动的巨额债务,这份债务如此沉重,沉重到,她攒过安眠药,也试图割腕过,但是不敢自杀。她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死掉了,父母会怎么样。
在这种爱与痛交织缠绕的矛盾中,宋小念挣扎了十年,也关闭了心门,不再轻易打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工作,别的以后再说。你们这样天天出去玩,哪有时间复习功课?跟他说说吧,考试之前,不准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