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斯人如菊

6、第 6 章

　　这天之后，出离宋小念和她家里人之前所有的认知，韦恒用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叫热情如火，什么叫不知疲倦。
　　他每天至少会出现在小念面前一次，不出现时就讲电话。宋家的电话成了热线，自打有了它，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物尽其用过。只要铃声一响，全家就一致看向小念，根本不必去接，也知道是谁。偶而有个是找其他人的，倒很让人惊异。
　　小念的妹妹小悦有言曰：“电话真的是本世纪最伟大和最实用的发明，这一理论在咱家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院门口小卖店的阿姨看到小念就笑，也是的，因为这个姑娘，她家的公用电话为她创收不少。
　　这个小小城市他们几乎走遍了，将来如果重拾回忆，倒是不费吹灰之力。韦恒是她见过，不，应该说她就没想到过，一个男生会如此细心，像精美的丝绸一样体贴入微。
　　每一次约会他都会早到，怕小念近视看不清，看见她必定会先抬手招呼。
　　进出饭店会抢先上前开道，会拉开座位等着她入座，落座头一桩事必是悄悄告诉她洗手间在哪个位置。
　　会记得她点过的菜，下次再吃饭时就先点那些，三五次下来便明白了她的口味，然后就不用她再看着菜单犹豫不决了。
　　他会及时的买矿泉水，说缺水会感冒；会拿报纸在她背后不轻不重地扇，驱赶初夏的热度；不管她穿多普通的衣服，都会说好看……
　　自然而然地做到这一切的同时，他从没有随便碰过小念一下，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好像她是个玻璃人，不小心会碎一样。
　　宋小念如云中漫步、梦里飞翔。

　　心里承认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所有曾偷偷羡慕过的、认为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甜蜜感觉，她都拥有过了。时常会偷偷掐自己一下，这样的待遇，更像是幻觉。讲给妹妹听时，小悦暗地里认为肯定有姐姐主观臆造的成份，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姐姐都不像个公主。
　　感到不真实的还有小念的父母。
　　“她爸，你说这个男孩怎么这样啊？他每天都不工作？就是谈恋爱？哪有这样的谈法儿啊！你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吧，又是个普通人家。没见过这样的。”
　　“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没个正经。又没有个单位控制着，当然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他跟咱家人不一路吧，热情过份了不见得是好事，热得快，凉得就快。还有，整天就是带着小念吃喝玩乐，有那闲功夫，就不能读读书看看报干点正事？！”
　　“小念没经过事儿，别让他骗了。怪叫人担心的！你看这只要一出去，就得好几个钟头，她从小就好玩，不求上进，这回可有人跟她一块儿玩了。”
　　“就是，这种人缠上咱们，不是啥好事。回头你跟小念说说，让他们散了吧。”

　　离得这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爸爸头上的白发，比过去多了许多。
　　“现在手续已经到了局里，他们要是再推三阻四，我就敢上□□告他们！我有文件，小念应该安排，他们不管，行，这回让省里问他们。我就不信了！”
　　为了她的工作，爸爸费了太多的周折，甚至跑到省里告了主管的局委。看着他辛苦奔波，小念心里真是难过。想对父母说，她已经长大了，没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她也可以活下去，甚至，像韦恒一样，活得还不错。
　　可是，他们还会相信自己吗？小念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一声。从中学开始，她就不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也因此，不是好女儿了。
　　“小念，你一直在跟那个男孩谈？他有什么好？！你知道不知道，他没有正式工作！今天能挣钱，不代表一辈子能挣。现在他会花言巧语哄着你，他还能永远哄着你？！做生意的人，最容易变心了，你别糊涂了。”
　　妈妈是真的着急吧，从她表情的每个纹路里都能感到焦虑的味道：“你听大人的话，等你的工作落实了，咱找个安安稳稳的人，好好过日子就不好吗？！总是让人这么操心！”
　　妈妈去给爸爸盛饭，小念默默地回了房间。
　　站在窗前，泪水悄悄地滑落。
　　这是她心里永远也无法弥合的伤，同样是有女儿，父母跟姑姑、舅舅、姨妈他们比，却永远抬不起头来。小念恨自己，真的恨！恨自己自中学以来渐渐滑下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学习成绩，为了她上学，爸爸费了那么多的周折，最终却一无所获。他是个有着高傲的心的男人，因为时代的原因，没有机会，只希望女儿争气，为自己挣回面子吧？！可是——
　　痛苦像扑天盖地的沙尘，霎时淹没了她。其实早就淹没了，当功课拉下太多无从弥补的时候，并不是传说中什么浪子都可以回头的。
　　我如此卑微，有什么可以报答他们？——没有！也许，她打了个冷颤，只有顺从，无论什么事都顺从。中国人说孝顺，什么叫孝？顺从就是孝。想起刚才父母说的话
　　包括，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