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斯人如菊

4、第 4 章

　　再见到韦恒时，他依然先是笑：“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巧吧？陪我走走？”
　　小念有点无措。
　　“不要你送礼物的，就是走走”。他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她走在道路的内侧：“你的父母知道我吗？他们怎么说？”
　　“他们，……不了解你的工作，没说什么。”
　　想起爸爸昨晚的话，舌头有点打结。
　　“好吧，我给你说说实际情况吧，如果你家人问起来，你也好回答。我大学毕业时不可能安排到什么单位里去，所以有半年吧，呆在家里无所事事，老实讲心里也有点怨气，”他叹了口气：“我妈每天都不敢正眼看我，我知道她和爸的心里也不好受。”
　　“半年之后，才醒过味儿来。二十几的人了，不努力自己想想办法，只让他们心里难过，不是个事儿。况且，我妹妹也没有个正式的工作，我们家就这个情况，我必须自己想办法了。”
　　他看看她，见她认真地听着，就继续讲。
　　“我就去了**市，那儿是省会，有更多机会吧。我和一个朋友合租房子，轮流交房租。最开始找了一个卖饮水机的工作，没有底薪，卖了东西才有提成。那种机器很贵，个人家庭几乎没可能买，只能是卖给公司或别的单位。那些老总或领导，人家凭什么相信我？所以一直都在碰钉子。……不怕你笑话，最穷的时候，是朋友连交了三个月房租，我没钱，也不好意思跟家里要。”
　　这样的往事，小念听得一呆。她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这样艰难的经历，甚至，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自己出去旅游过，更别说外出闯荡自谋生活了。虽然现在自己也处于一个毕业后没工作，不知道未来怎么样的阶段，可是从来也没想到前路是如此坎坷。
　　不禁抬眼瞅瞅他，他盯着前方路边的树影，像是沉进回忆中去了。
　　“有一次，和一个公司的老板聊天，他说他有个多年没见的朋友，是大我几届的校友，有些想念。我觉得是个机会，就回了学校，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查遍了学生档案，终于找到那个人。我把有关的材料交给他时，他很感动，我们也算是交了个朋友。他一下子买了十台机器，我才打开局面的。”
　　“学校怎么会让你查档案？！”
　　大学时还算是学生会一个小干部的小念，对这个章节还是熟悉的。忍不住插了一句，说完后悔了，这不是明显不相信人家吗？
　　“自然有办法”，韦恒神秘地一笑：“怕你说我吹牛，保密。”
　　“现在的工作是半年多以后找到的，有专业学历，也有了销售经验，所以公司让我做地区代表。选地区时，我想回到这儿来，一边工作，一边可以照顾父母，生活成本还低，一举多得，所以就回来了。现在看来，还认识了你，回来的对。”
　　小念脸一红，心中乱跳了几下。
　　“现在情况还不错，有固定的客户，每月就算只请他们吃吃饭，也可以有几千块的收入，顶得上那些坐办公室的同学好几倍。我最高兴的事，就是交钱给我妈，看她数钱。我们家住的还是工厂的老家属房，顶楼，夏天热冬天冷，我妈连个小空调都舍不得买。……我知道，我赚来的钱不仅可以缓解家里的经济状况，更能让父母安心。不是我爱财，实在是钱现在是证明我的能力的唯一标杆。”
　　见他情绪有点低落，小念由衷地说：“你真不容易，比我强多了。你这几天跟我，——呃，——出来——不耽误工作吗？”
　　约会就是约会，她要说成“出来”，韦恒心里的笑意更浓了：“我跟你们不是一个工作性质，平时嘛，时间就像——”他眯着眼，向半空中看了片刻，在找合适的形容词。
　　“就像大肥肉一样！”
　　小念“嗤儿”地笑出声来。
　　“不骗你，真的。不用每天按时上班，没事时干什么都成。不相信？那明天开始，我天天接送你上下班，请你吃饭。”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了大半个环城。坐在路边花园里的石凳上歇脚时，韦恒习惯性地掏出香烟，示意小念：“可以么？”
　　“可以，没关系”。
　　他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爱，淡淡的，没有一点压迫感。抽了两口，突然想到什么：“你爸抽烟吗？”
　　“不抽，他烟酒都不沾。”
　　韦恒在地上掐灭烟卷：“那他应该不喜欢你找个抽烟的人吧？”
　　“是啊，以前别人给我介绍朋友，他都问对方抽烟不。”
　　“那我从现在开始就戒烟了！”
　　小念惊奇地看着他。
　　“真的！不抽了。不过，酒没有办法了，我跑业务要是不喝酒，就得喝西北风了。”他苦笑一声：“北方人普遍太爱喝也太能喝酒了。做生意虽然要靠头脑，但几乎每一笔，到最后就算对方认为他合算，也要到酒桌上敲定。你能把他喝趴下，他才觉得你这个人是……呃，圈子里的吧，才会顺利签单。就算对方把你喝趴下了，也会签，他高兴，认为你舍命陪君子，够朋友，以后才会跟你长相往来。不谈生意时，逢年过节、朋友聚会，男人嘛，谁不整两杯？反正，喝酒快成了必修课了。”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那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这算是‘职业病’吧，常常‘酒醉不知归路’。……但不能真喝迷糊了，我是做生意，不是酗酒，所以也有办法，喝个差不多，就到卫生间里想办法吐出来，再回去继续。呃——，不说了，怕你听着恶心。”
　　不知为什么，有点痛心：“那你，你们这样的人，……酒伤胃伤肝不知道吗？”
　　韦恒心头一热，这是关心吗？
　　“不用担心，都是这么过来的，等熟了、成朋友了，就好多了。平时同学聚会，基本是喝啤酒的。”
　　这样的人，不同于小念以往接触过的任何相亲对象，虽然年龄都差不多，可他已经不是个大男孩了，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一定有一番属于男人的惊涛骇浪吧。听着他讲话，好像认识这个人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但心里有过很多的设想。眼前这个人，干净，文雅，彬彬有礼，眼神稳定而温暖，热诚又不失分寸，他年纪轻轻一肩担起人生的风雨，心里一定有过很多的挣扎，可是冲着自己笑时，却像孩子一样纯净而柔和。跟之前认识的那些和他同龄、甚至更大的男生相比，韦恒无疑是个特例，比想象更超乎想象。
　　老天，这个人，真的是给我的吗？小念看着他，忍不住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