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只小白兔》鲸梦烟嚣

41、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无涯从混沌中醒来，微微睁眼，被刺目的白光逼得不得不又立刻闭上眼睛，待微微适应后，才重新睁眼，可这次睁眼，入目的却是自家二公子凑近的大脸，他瞪大了眼睛，一时未反应过来，人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动不了，眼睛往下一看，发现自己却是被绑住了手脚。

　　“二公子，你这是？”无涯哑着嗓子问道。

　　苏佩瑾凑近的脸挪开，无涯这才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完好无损的白洛。

　　“白……你不是？”无涯皱眉，他明明真切感知到最后一刻，自己手上的利刃穿过了白洛的身体，但是白洛现在却一点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白洛双手抱胸：“你很惊讶？没杀死我很失望么？”

　　无涯收起面上的惊异，闭嘴沉默。

　　“为什么要杀我？我哪里得罪你了？”白洛直白问道。

　　无涯侧过脸，微微闭目，显然不想多言。

　　白洛蹲下来，与半坐着被绑在树干上的无涯平身，放轻了声音：“又或者，我哪里得罪了首辅大人？”

　　他这一言，无涯没有特别的反应，倒是一旁的苏佩瑾惊讶的目光落在了白洛脸上，虽然他得知白洛被伤时第一反应也是想到了自己父亲身上，却没有想到白洛也……

　　“嫂子……”

　　“这也不难猜，毕竟你是苏府的人。”白洛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苏佩璋知道这件事吗？”

　　气氛有那么一瞬的凝滞，无涯终于直视白洛，却还是一言不发。

　　白洛歪了歪脑袋：“你不想说就算了。”

　　随后谁也没想到，白洛忽然回头，看向重灵：“你呢？你也是为了玄武印？”

　　重灵愣了一下，白洛从醒来至今都没问过他的来历，却原来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现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可能了。

　　三双目光下，重灵轻轻摇了摇头。

　　白洛有些意外：“实话？”

　　重灵皱眉不语。

　　“好吧。”白洛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笑道，“其实我本来没有很想要玄武印的，但现在，突然有那么点兴趣了。”

　　从前对白洛更多的认知只是自家大哥为了躲避逼婚娶的一只小兔子，但刚刚白洛一个接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问话却让苏佩瑾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作壁上观了好一会儿的苏佩瑾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正是刚刚让自己刮目相看的白洛。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苏佩瑾自觉道，“我爹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想法，肯定也不能代表我哥的想法。”

　　无涯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二公子这么一说不就表明自己心里也认为是首辅大人下的令了？

　　白洛抿了抿嘴，没说信与不信，只点了点头，冲他笑了一下。

　　“玄武印于你来说，祸大于福。”无涯终于开口。

　　白洛耸了下肩：“是祸是福，我自己说了才算。”

　　生死之间，从得知自己是玄武印传承者后一直被推着往前走的白洛忽然明白，他已经没了选择，不是他不争不抢，便能平安顺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现在他面临的更迫切的问题，可能不是怎么找到苏佩璋，而是如何尽快得到玄武印，让大家都离开这个所谓的秘境，自己离开外面的世界实在太久了，外头才是真实的，这里都是虚妄。

　　虽不知该如何离开秘境，但在白洛心中终有所感，对玄武印传承者这一身份有了切实的认知感时，众人周身景色忽然起了变化，一道金光破开厚重云层，从天边直射而下。

　　白洛眯起眼睛，看着那从金光中现身的庞大玄武身影，心底震撼。

　　然而那让一众畏惧敬怕的庞大身躯，却转眼缩小成了一只绿壳乌龟，轻飘飘落在了白洛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白洛额上青筋跳动了两下，将小乌龟一把从肩上抓起：“这是怎么回事？”

　　小乌龟眨了眨绿豆小眼，一脸无辜。

　　“你不是想离开秘境吗，我来接你呀。”

　　一道声音在白洛脑中响起，是稚子的声音，童真可爱，但是白洛不免想起自己受伤昏迷时候脑海里的那道声音。

　　“可以离开了？”白洛怀疑的语气。

　　“我是你的了，你想离开当然就可以离开了。”还是小孩子的声音。

　　“已经完成传承了？”白洛不解。

　　“对啊。”还是小孩子的声音。

　　“这传承到底什么标准？”白洛忍了忍。

　　“你不排斥我了，就成功了。”还是小孩子的声音。

　　“这是你本来的声音？”白洛终于问了。

　　“不是呀。”玄武答得理直气壮，“这声音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变。”

　　一时间，白洛脑海里一会儿是少女的声音，一会儿是老妇的声音，一会儿是少年音，一会儿又是大爷音，终于在玄武调换成苏佩璋的声音时，白洛忍不住重重晃了下小乌龟。

　　“行了，我喜欢最开始的声音。”

　　“好嘞。”玄武换回了天真无辜的孩童声。

　　白洛扶额，他从一开始进秘境遭的这些罪都是为了什么……

　　忽然，小乌龟的目光落在白洛身后的无涯身上。

　　无涯浑身一僵，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却浑身无法动弹。

　　“他伤了你，我杀了他吧。”

　　白洛愣了一下，回头看去，见无涯面色难看，道：“不用，我刚刚已经报仇了。”

　　“好吧。”小乌龟乖巧地应道。

　　旁边的人俱是茫然，苏佩瑾问道：“嫂子，你在说什么？”

　　白洛抬眼看向他：“玄武问我要不要杀了无涯，我说不用。”

　　苏佩瑾噎住，这玄武这么凶残的吗！

　　重灵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太后的命令……

　　“其他人呢？”白洛问玄武。

　　玄武：“你要问苏佩璋吧，他没事，出去就能见着了。”

　　白洛点头：“那你让我们出去吧。”

　　苏佩瑾下意识看向重灵，可以出去了……

　　未待他说些什么，大地开始剧烈颤动，几人脚下的土地裂开大缝，一场飓风从地下升腾而起，将众人裹挟其中，带入黑暗。

　　短暂的黑暗之后，白洛再睁开眼，几人已经回到了苏府院中，站在离开时的那片土地上。

　　周边，是苏首辅带着亲卫，围成了一圈。

　　白洛没看他，目光落在不远处同样朝自己看过来的苏佩璋身上，苏佩璋见他完好无损，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望向白洛眼睛，却发现白洛不太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白洛知道父亲对他的杀心了。苏佩璋刚刚松下的心弦再次紧绷。

　　“首辅大人。”白洛看着苏见澈，“小乌龟，哦不对，玄武有话要和你说。”

　　白洛将手中的小乌龟对着他，四下一片静默。

　　好一会儿，小乌龟张大嘴打了个呵欠后，白洛才做恍然大悟状：“我忘记了，首辅大人听不见他说话。”

　　“他说啊，谁杀我，他就杀谁。”

　　原本静默无声的对峙中，杀意四散弥漫。

　　苏佩璋闻言，身子僵了僵，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不知白洛所言真假，只担心父亲真的不放弃要置白洛于死地。

　　苏见澈看向白洛的目光冷如冰锥，却转眼笑了开来：“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你是苏府的人，谁能伤你？”

　　白洛声音轻扬，哦了一声，弯眼笑道：“这样呀，那我就放心了。”

　　苏见澈挂上慈父面孔，朝白洛走来：“这次秘境之行如何？是否凶险？人没受伤吧？我让你娘给你熬了汤，回屋里休息一下，喝碗汤补一补，近日就不要去洛斋忙了，说来，自你进门以来，我和你娘都没时间与你好好说话……”

　　苏佩瑾愕然地看着自家父亲与白洛并肩往主屋去，半晌才看向自家大哥：“大哥，你看见了吗？”

　　苏佩璋叹了口气，好歹是没撕破脸：“学着点，你以为父亲这首辅位置怎么做得如此稳当的？他是谁？”

　　苏佩瑾这才想起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重灵：“哦，我朋友。”

　　苏佩璋目露怀疑，但心里牵挂着白洛那边，没心情管束苏佩瑾，只轻点了点头便走了。

　　苏佩瑾望向重灵。

　　重灵也正看着他。

　　“我要回去复命了。”重灵道。

　　苏佩瑾低下头：“哦，哦。”

　　待他重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跟前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涯已经重新隐入暗处，院子里不复刚才热闹，只剩下苏佩瑾独自一人在原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