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高树》廷芳

2、又见，春风拂面

　　夏云树在盥洗室洗衣服时遇见了曾茵茵。
　　曾茵茵说她的表姐要结婚了，“相亲后半个月就定了。”
　　“这么快？！闪婚啊。”夏云树有些吃惊。
　　“现代社会就是这样的。婚姻不谈爱情，只要财产合适，就嫁了。可悲不？”曾茵茵撇了撇嘴。
　　夏云树沉默不语。

　　夏云树想起她的高中同桌，一个被众人称作“女神”的女孩。
　　那个女孩曾对夏云树说：“以前有一对同桌，一个学习虽然不怎么好，但是长得很漂亮，懂得打扮。另一个学习很好，但长得不那么漂亮，又不懂得收拾自己。大学毕业后，学习很好那个女生出去找工作，发现那家公司的老板就是她高中同桌的老公。所以说啊，学习好不如嫁得好。”
　　夏云树的朋友的妈妈，也曾拿着手机感叹，以前某个默默无名的女同学，嫁了个富人，如今容光焕发，打扮得水水嫩嫩的。婚姻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哪儿管什么学识、爱情呀，关键得抓得住男人。
　　成绩很好、打扮很土的夏云树，屡次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可惜她温婉惯了，从不曾大声说过话，也不曾与人红过脸，即使被人这么冷嘲热讽的，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夏云树当然对爱情没有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期许，但是她觉得人生也不必如此苟且。

　　如今曾茵茵再一提起，往事便又浮现在心头。夏云树想想，难保不齐自己也会去相亲呢。相亲能产生怎样的感情呢？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三曾茵茵忙着实习的时候，夏云树也找了个兼职。她在某个网站上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一家教育机构的招聘信息，门槛很低，便联系了对方。
　　通过面试后，去上班的第一天，她就遇见了邱月明。
　　邱月明说：“好久不见。”又笑着说了声：“好巧。”
　　原来，邱月明事业有所拓展，主要工作转向了Ｂ市。近来，又投资了这家教育公司。虽然才刚刚创立，但他很看重游学这一块，今天亲自过来看看，想不到遇见了夏云树。
　　邱月明见她愣了一下，低下嫩白的脸，又迅速抬起头来，弯了弯她绯红的唇。

　　夏云树被邱月明载去最近的餐馆吃饭，她不顾礼貌地坐在了车子的右后方。到了饭馆，她还是有些局促，不知道脸该往哪儿放，眼该往哪儿看。
　　邱月明点的是淮扬菜，正合喜欢清淡的夏云树的口味。
　　邱月明说：“你又不说喜欢吃什么，我只好自己点了。估计你喜欢吃清淡的。”
　　夏云树有些惊讶。
　　“你的气质就是比较温淡。”
　　夏云树看着他说：“我其实很多变的，偶尔也想寻求刺激。不时挑一些很辣的东西吃。”
　　邱月明说：“我习惯吃很辣的，后来觉得清淡的养生。”
　　他们并没有点甜点。邱月明说她看起来就不爱吃甜食。
　　夏云树后来想起这段对话都觉得后怕，好像他们的人生也是早就有了预示。
　　饭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夏云树才知道她叫邱月明。
　　夏云树是一个内心戏极其丰富的人。她从不和男生交朋友，男生之于她，不是男朋友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她和每一个男生接触时，都在心里想这人适不适合做男朋友。如果适合，便还继续接触。如果不适合，那就减少接触。矛盾之处是，很少有人，能够在不怎么接触的情况之下就让人感受到自己的魅力。
　　邱月明就是那少数中的一个。夏云树说不清道不明，仿佛他的名字就是为她而取的。可惜她又不敢多想，因为他大她近十岁，还是表哥的朋友，而且好像感情纠葛挺复杂的……
　　邱月明始终举止得体，风度翩翩，偶尔寒暄几句，问问她的专业，颇有长者风范。
　　到宿舍楼下，夏云树从邱月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天上的月亮正圆。月光打在邱月明的侧脸。她以为自己最近都不会再碰到他了。

　　夏云树每周六去公司兼职，只用坐班八小时，工资两百元。因为是新公司的缘故，员工少，几乎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做，纯粹是跑跑腿吧。
　　大家在一个大办公室内办公，所以，这周六，她清楚地听到张总在打电话：“恩海国际教育展是个为公司宣传的好机会……我们公司受邀作为演讲嘉宾之一，到时候，还请您去讲……毕竟您是留洋归来的人，有经验……新公司的门面真的很重要……演讲稿我们准备好了……好好好……下周六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是是是。”
　　张总挂完电话，告诉夏云树，下周的展会她负责拍照，拍很多的照。

　　到了那天，她才知道原来那个被邀请演讲的嘉宾是邱月明。
　　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装，愈发显得修长挺拔。
　　夏云树举起相机，从邱月明坐在嘉宾席上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拍了下来。他在讲台上用温吞吞的声音侃侃而谈时，她更是走遍了场内各个角落，一共拍下两百多张照片。
　　翻看照片，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没有一张是不好看的。为什么全是他修长的腿？她应该多拍点幻灯片的。夏云树忽然又觉得，这人挺好的。又摇摇头，感慨自己总是很喜欢胡思乱想。
　　中午，张总他们要忙下午的活动，让夏云树回去整理照片。

　　夏云树再次和邱月明吃午饭。
　　“我还以为这鱼刺都被挑了呢，想不到还有些。小心点。”邱月明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夏云树。”
　　“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夏云树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一句。
　　邱月明哈哈一笑，“小小年纪就看《围城》，不会对婚姻感到恐惧吗？”
　　“为什么要恐惧？”夏云树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都可以登记结婚了。
　　邱月明说：“可能会与自己不爱也不那么爱自己的人结婚啊。即使恋爱时有些欢喜，婚后生活也是一团烂泥。”
　　“爱情就是一种意识形态啊。婚姻最重要的本来就不是爱情，是感情，像亲情一样。我宁愿我的丈夫待我如我的家人待我一般，只是多了性而已。天天说我爱你，多半是巧言令色。不如平平淡淡实实在在。” 夏云树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邱月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小就这样想，不像是没谈过恋爱的人。”
　　夏云树定定地看着他，说：“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