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套》有一茬没一茶

66、逃亡

　　不出董杉所料，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也出现在了电视屏幕里。“董杉，男，23岁，原为摘星工作室成员，被发现曾协助黄牛连汐逃避曝光，后经调查发现，该男子与连汐实为邻居，并且来往密切，曾多次被邀前往后者家中。现董杉已被摘星工作室开除。”接着曝光的是手机号和地址。
　　新闻还没播完，连汐的手机里已经开始有人打来电话了，她接通了一个，电话那头满嘴脏话，不堪入耳。她立即挂断并关闭了手机，把电话卡拔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董杉也立刻照做了。两人呆坐在沙发上。屋外的阳光还是那么温暖，静谧，让人全然不知何时会有暴雨来临。董杉曾想过千万种被报复的方式，并预备了应急措施，但他不曾想到这报复来得如此残忍和迅疾，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留任何一丝余地。现在，他们不仅是廖宇宏的敌人，娱乐圈的敌人，更是民众的敌人，国家的敌人。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敌意，让赤手空拳的二人难以招架。
　　事出紧急，两人若再不想出对策，恐怕就不是接到骚扰电话那么简单了。
　　连汐先开口了，她冷冷地说道：“怪不得廖宇宏敢放狠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上头会出台这样的政策，或者说，他也只是按命令行事罢了，可真是一条好狗啊。”
　　在听到这话时，董杉心里隐隐刺痛，自己的公司受雇于廖宇宏，又何尝不是一条走狗。可事已至此，抱怨什么都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应对吧，我想愤怒的民众可能不久之后就会找上门来。”
　　“那就趁现在赶紧逃吧，”连汐说道，“反正横竖都是死，早死不如多活一会儿。”
　　董杉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同意连汐的决定。两人各自回屋收拾了下东西，除了一些值钱家当，什么都没带。董杉出门，往楼下张望了会儿，还好没人，就立即与连汐两人以衣遮面，奔下了楼，拦了一辆车，让司机师傅往与市中心相反的地方开去。
　　“你后悔吗？”在车上，连汐突然这么一问。
　　“后悔什么，后悔帮了你吗？”
　　“是后悔遇见了我，”连汐神色哀伤，“我就是个扫把星，谁对我好都会倒霉。如果，你没有遇见我，就不会......”
　　她还被说完，就被董杉捂住了嘴。“人生来在这世上，没有那么过‘如果’可以谈。非要说‘如果’的话，那也是如果我没有遇见你，”董杉顿了顿，看着连汐的眼睛，“我就不会知道，原来心里在意一个人，会是这种感觉。”

　　“你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刘乃打断道。故事听了许久，他越来越发现，以前的董杉，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董杉吸了一口烟道：“我现在想来，也不敢相信自己以前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年少轻狂。”
　　“那后来呢，你们逃了多久？”
　　“不长，十来天的样子。后来第二批黄牛被曝光，大家就忘了我们，追着打着去报复那些人了。不过那十几天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们为了防止被人查到，几乎每天都要换一家宾馆，但有一次还是在登记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我记得那是一个长得很狰狞的彪形大汉，他一听到我们的名字脸色就变了，说自己是廖宇宏的粉丝，要给偶像报仇。当时我和连汐转身就逃，结果，你想得到吗，他在后面一边哭着，一边和他的几个小弟追着我和连汐打，我们一口气跑了十几条街道才甩掉他们。”说完，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仿佛刚摆脱追赶般。
　　刘乃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董杉，在描述起自己过往经历时，竟然也和一个孩子似的眉飞色舞，或许是少有机会倾诉吧。
　　董杉这时感叹道：“人心真奇怪，事情发生的时候，一个个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恨不得把这种情绪深深地刻在心上，一辈子都不能忘。可有时一件事刚过去没几天，大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后来热度过去之后，也就没人来报复了，我和连汐偷偷回到公寓看过，门、窗都已经被砸开了，里面的家具也是毁的惨不忍睹。赔了一大笔钱后，我们被房东赶了出去，就干脆离开了兴亚，搬到落英去住了。”
　　落英市是F国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兴亚，董杉他们搬到那儿去住，也是为了方便重新开始新生活。
　　刚到落英的时候，董杉和连汐几乎身无分文。那时他们才发现，逃亡那会儿并不可怕，可怕的在这之后，一切都要推倒重来。因为害怕曝光事件的后续影响，他们俩没有马上找新工作，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在机场蹲点，给明星拍照、索要签名，再拿去卖钱。有时还会接一些经纪人的单子，冒充粉丝，给影视公司里一些没名气的小艺人接机。但即使如此，他们赚得还是远远比以前少。
　　“我们在落英的房子虽然在一个十分破旧的小区，但租金却比兴亚的公寓贵，每次交完房钱就所剩无几了。不过我们还是挺过来了。后来，我到了新的狗仔队工作，连汐也在机场发掘了新的联络人员，重新干起了黄牛的老本行。”
　　听到这，刘乃觉得奇怪，问道：“你们之前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重操旧业，不换份工作？”
　　董杉有些无奈地笑笑，“我和她，都是没上过几天学的人，除了这行以外，别的工作人家也不会要我们。再说，我们在这行摸爬滚打也有些年数了，总觉得做起老本行更得心应手一些，况且......”他说道这忽然停顿了，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况且什么？”
　　董杉掐灭了烟，神色恍惚地缓缓说道：“我们都有一种侥幸心理，觉得灾祸即使再次发生，也绝不会落到我们头上。金钱的诱惑让我们忘了，自己之所以会被打掉牙齿，挖掉眼睛，是因为我们之前也打掉过别人的牙齿，挖掉过别人的眼睛。这一切，都是我们罪有应得。”

　　在落英市定居了一年多后，董杉与连汐结婚了。用董杉的话来说，两人是“没有任何外界阻力影响，自然而然”地选择在一起的，所以结婚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婚后没多久，连汐就怀孕了，两人一番考虑之下，决定将孩子生下来，于是有了沐沐。
　　“那时我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凡而简单地过下去，好像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事实证明我们错了，错的彻头彻尾。也许连汐说得对，我们根本就不应该遇到对方。”

　　2022年，冬季，一个夜晚。
　　屋外早已下起了雪，但屋内温暖平静。厨房里的炖锅发出呜呜的响声，里面熬着热乎乎的桂圆银耳汤，水蒸气凝结在窗户上，又随着重力滑落，画出一道一道长短不一的印子来，像是孩子天马行空的涂画。连汐怀中抱着刚哺完乳后平静下来的婴儿，轻轻地把她放进柔软舒适的摇篮里。看到孩子睡熟了，她才转身拿起自己的手机，跑到客厅里拨通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搭话，连汐的思念之情已脱口而出，“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那时董杉的公司突然接到一个大爆料，说是看到一已婚知名男星在国外泡妞劈腿，事不宜迟，董杉只能抛下刚做完月子的老婆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飞到国外跟拍那个男明星。
　　“当然想啊，怎么可能不想，”董杉立马回答道，“偷偷告诉你，我们已经拍到他出轨的实锤了，估计过不了两天就能回来了。”
　　“但愿是如此，可别又像上次那样，”连汐抱怨道，“说是为了多拍些猛料，足足在外边待了一个月，那时我一个人挺着个肚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对，是你们母女两个人的，”董杉在电话那头安慰道，“你放心，三天之内我绝对赶回来，就算他们不让我回来，我也会自己飞回来的。”
　　“你这样旷工，到时候又被开除怎么办，让我们母女喝西北风吗？”
　　“大不了再找呗，又不是没丢过。”
　　“你这个人真是的，把所有事都往坏处想。”
　　“明明是你先担心我失业的，”董杉开玩笑般抬杠，“反正我失业了，不是还有你吗，落英黄牛一姐？”
　　‘落英黄牛一姐’是业内给连汐起的绰号，因为她是落英市所有黄牛里最厉害的那一个，地位比在兴亚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别人忌惮她的势力，在背地里起了这么个名号吹捧她，后来被董杉知道了，就一直这么叫着逗她玩。
　　“去你的吧！”连汐挂了电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跑到厨房，打算尝尝刚煮好的汤，却听见屋外隐约有敲门声。她以为自己听岔了，没有理会，带上棉手套把炖锅从灶台上端了一下，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了。与刚才不同，这次声音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