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贰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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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偏院。
自军饷案后，相府人口减少了大半，看着萧条了不少，仆人们做事更加谨慎，如今老爷脾气变得极差，动辄非打即骂、发落出府，谁也不想触霉头。
李亦宸按着眉心，心中异常烦躁，在朝中苦心经营二十余年，没想到如今阴沟里翻船，可恨的是，背后使绊子的，竟是他向来看不上的静王！
“老爷，你和我说实话，瑛儿如今到底怎么了！我女儿身子不好静王府竟拦着岳母探望，这是何道理？！”李夫人膝下就这一个女儿，自小疼到骨子里，就算嫁做人妇也时时牵挂在心。
李亦宸烦不胜烦，吼道：“无知妇人！你知道瑛儿如今的处境吗？！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要去见她！”
“老爷，”李夫人被李亦宸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我不明白，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相府也保住了，瑛儿的处境怎么会不好呢？”
怎么会不好？就是因为相府保住了，所以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若她与沐琼宇联合起来，相府如今只怕是不在了，连自己都有可能从军饷案中脱不开身；若她誓死不肯听从沐琼宇的话……他的女儿虽聪颖却极为孝顺，怕是选择了第二种，所以如今才会“身体不适”，皇室中粉饰下的丑闻他听得太多了，如今最怕听到的就是“暴病身殁”。
“相爷，瑞王爷来了。”
听到下人禀报，李亦宸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如今瑞王安则相府安。
淮北平灾之后，沐瑄叶的性子沉稳了许多，只是军饷案对相府造成的恶劣影响还是太大了，想到此他俊朗的面容不免也布满忧色。
“舅舅！”这还是沐瑄叶回朝以来第一次见到李亦宸，只是没有想到之前意气风发的李相竟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仅精神头大不如前，就连面容都像是苍老了几十岁，沐瑄叶恍惚间像是见到了几年前的外祖父。他又惊又痛，上前扶住李亦宸的手，眼眶微微泛红：“舅舅，可恨我这段时间离京，竟不知发生了此等大事！外祖父仙逝时没有守候塌前，军饷一案又累舅舅如此劳心，瑄叶实在不孝！”
李亦宸也深有感触，这短短的三个月间，权势如日中天的右相府竟会如此不堪一击，差点身败名裂。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益，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铲除异己，确保瑄叶可以登上九五之尊之位，那时才是相府的辉煌之始。
支走李夫人，李亦宸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最后苦笑道：“不想老夫纵横政坛半生，自以为阅人无数却不想如今落到这阴险小人手里，瑛儿也不知情形如何了，实在是……”
“真的是静王？！”这个温和的有些懦弱的弟弟自小就不在沐瑄叶眼里，没想到内心如此歹毒，他只后悔当初没有听金易的话早早防范着他，不然如今也不会落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我们都小看他了，”李亦宸长叹口气，“如今我们筋骨大伤，原本朝廷要职也已易手他人，敌在暗我们在明，实在不好对付啊。”
沐瑄叶不愿长他人志气，道：“舅舅不要妄自菲薄，到底李家两朝元老，门生无数，此次军饷案虽使相府名声有损，但实力尚存，静王阴狠毒辣，但毕竟根基尚浅，此次受他蒙蔽的朝臣难保不是被黄白之物收买，”沐瑄叶看向李亦宸，“用银钱收买的人心，不过是散沙一片罢了。”
“此言有理，”听完沐瑄叶的分析，李亦宸终于重燃些许信心，“做官久了，哪个还能出淤泥而不染，若能收服便收服，实在不能收服便只能……”李亦宸冷笑一声，“只能怪他冥顽不灵自寻死路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做一件事断了沐琼宇的后路！”沐瑄叶站起身来遥望城东。
冷初星，本想等我荣登宝典再动你，可没想到你眼皮这么浅，竟早早投奔了静王，既然如此，也别怪我先拿你开刀了！
墨绿古朴的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作战的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逞多让。
午间细碎的日光在繁茂的枝桠间跳跃，偶尔一两点失足跌落，在棋盘上映出斑驳的倒影。
“庄主，请喝杯冰茶消消暑吧。”雅书双手交叠捧着瓷杯，呈于冷初星右手边，碧绿的瓷杯映着白皙的手掌，实在赏心悦目。
冷初星却无心欣赏，抿了口茶又递了过去，连一眼都吝啬，自然也就无缘得见雅书黯然的神情。
不过冷初星这个榆木疙瘩注意不到，不代表向来关注师弟的玄珂注意不到，他瞥了雅书一眼，无言的警告让雅书脸颊微热，低声禀告了告退便逃也似的跑了。
“又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玄珂一屁股坐在冷初星对面，左手撑着下颌看他。真不明白下棋这种无聊又漫长的游戏有什么好，却一直是师弟的最爱，在落云山时也是如此，他不和他下他就自己和自己对弈，双方斗得不亦悦乎。
冷初星没有理他，棋盘上局势已变，白子毫发无伤攻城略地，黑子前后夹击苟延残喘。胜负已经很明显。
冷初星捏着黑子，眉头紧锁。
师弟这沮丧的委屈表情真是可人疼，于是玄珂闲闲拈了枚白子落下，笑道：“师弟，你输了。”
冷初星放下手中的黑子，无奈道：“我的黑子还没走。”
“有什么关系，你早晚要输。”
冷初星拾起白子，低声道：“他不会让我输。”
“他？”玄珂看向冷初星，他眉眼低垂，纤长的眉睫掩住了双眸一切情愫，他不知道这句话包含的意义究竟几何。
冷初星也无心解释，收拾完棋盘看向玄珂笑问道：“师兄今晚若是没有安排与我一道游湖如何？”
师弟居然这么懂他心意？玄珂先惊后喜：“当然有时间，难得师弟约我拒绝多不好！”
冷初星将棋子都放入棋笥中，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走了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满脸笑容一脸期待的玄珂笑得更加灿烂：“忘了告诉师兄，静王做东。”
“……我反悔了。”
冷初星转身继续向前走，“第一次约人就遭受拒绝，看来以后再约师兄就要慎重了。”
“我去还不行吗！”玄珂咬牙切齿，师弟他绝对是故意的！
虽然玄珂百般不情愿和静王相见，但无奈是师弟好不容易第一次约他，也只好勉为其难暂且忍受一下了。
自失了武功后，为了人身安全，冷初星出行的时候总是带着护卫，因为太招摇，久而久之冷初星便很少出门。玄珂与他正相反，很讨厌身边总有人跟着，所以此次在玄珂本已经很怨念的眼神攻击下，冷初星总算能满足他的不带多余人的要求。
也是，师兄一个人便抵得上一队护卫了，不带也罢。
护城河自东北流向西南，将缙阳城分割成不规则的两个部分。要说这最适宜游湖的河段，当然要数城东的西湘天桥部分，此处护城河西岸是文人墨客青睐的风雅之地满月楼，东岸是百姓纨绔流连的茶馆勾栏，每至傍晚时分，河段东西两岸灯火辉煌，间或传来吟诗唱曲之声，欢声笑语阵阵，居于画舫之上，可尽览两岸风光，伴随晚风更是惬意。
“师弟，如何？”玄珂与冷初星沿着弯弯曲曲的护城河往前走，“星月山庄的景致再美，看久了也生厌，总不如外面的故事人情有趣。”
冷初星笑了笑，没有说话。幸好今日不是花神祭，冷初星轻装简从，总算没像上次出行那般震撼人心。
临近西湘天桥，东岸有一家缙阳最大的茶馆——人间话本，既然敢起这般狂妄的名字，自然这茶馆的说书人不敢小觑。
正酉时分，正是话本开讲时刻。说书人那温醇沧桑的声线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今儿个，要给大家讲的故事，既不是万花楼中百花争艳舞王牡丹巧使手段勇夺魁，也不是威风凛凛李君修老将军痛失爱子大发雷霆取二城直把敌击溃，更不是星月山庄俊美少庄主冷初星落云山巅采得稀世珍宝冰心雪莲归，”说书人咂了一口茶，继续道，“今儿，老刘我斗胆，讲一讲皇宫大内里面的一桩佳人难再得的情人再难会。话说昭越文兴十年，当今圣上初初登基，正值青春好年华……”
说书人声情并茂，玄珂听得有点兴趣了，“师弟，时间还早，我们去听会儿书？”
冷初星实在没兴趣，此次静王约他定然有事需要他去办，半刻耽误不得，但见玄珂满脸兴味，冷初星也不好拂了他的兴，反正画舫离得茶馆也近，便说道：“师兄去听吧，结束后我去寻你。”
师弟把静王看得这般重要，让玄珂心里有些不太高兴：“既然你不去，我去有什么意思？早知道这么无趣，我还不如在房间读书呢！”
毕竟是自己约人出来，冷初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与静王谈完事情，师兄想做什么师弟都奉陪，如何？”
玄珂眉目生辉，嘴角高高翘起：“你说的，不许反悔！”
“……只要不是太过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贰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