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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贰叁 ...

  •   皇上收回李君修的军权是为了巩固皇族统治,但他远远没有料到此事带给朝廷百官的影响如此之大,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军权收回之后,朝廷隐隐分为了三派,一派自然是以李亦宸为首的三皇子派,李家朝中经营多年,御史台、中书省皆有心腹安插,掌监察百官、政令拟定,漕运盐铁等等肥差自然也不曾落下;一派是以苏俨为首的与李家作对派,苏俨与李亦宸同朝为相已有三载有余,之前因有李君修在,李亦宸始终压着苏俨一头,如今李家大树一倒,苏俨自然扬眉吐气敢与李亦宸一争,且自家女婿向来与三皇子不合,以后怕也很难相容;另外还有一派就比较微妙了,是以时默为首的武将一派,不过每个朝代的文臣与武臣之间的关系总是不太融洽,所以时默这一派算是历史由来已久,几近理所当然。

      这一切的平衡打破是一日的朝堂之上,时默一派中的一名五品校尉向皇上启奏镇河的驻军军饷竟无故少了三十万两,致使镇河守军粮草不济衣食短缺,从而频发不满,甚至已有兵乱的迹象。

      此事自然满朝震惊,这是哪位大人指使候官做的,也太不小心了吧?虽说军饷向来是部分官员的灰色收入,但是克扣这么多暴露的风险也太大了。

      “皇上,”朝堂之上一向寡言的时默也站了出来,低沉的声音饱含沧桑,“微臣出生微末,为求生计参军保家卫国,明知战场凶险万分,但为了昭越不受外敌侵犯,为了圣上与千千万万昭越子民安享盛世,与微臣一样的万千士兵舍命与来敌拼杀,每次打完仗清点士兵的时候都会有许多兄弟留在战场再也不能回家。”时默说着声音不觉哽咽,“我们所求不多,只不过是希望我们在前线以性命相搏之时,我们守护的这方领土与君民能够保障我们最起码的生存!某些官员克扣下的军饷军需也许能够救活一个都尉,也许帮助我们打赢这一场仗,又或许支撑我们夺下一座城池开疆扩土!可是现在它却流进了某些官员的府邸,或许被用作建楼行阁、宴请亲朋,甚至结党……”时默顿了下,忽然掀袍跪下,“为了不寒万千将士之心,为了昭越军队后继后人,为了保卫昭越一方平安,时默恳请皇上早日补齐军饷安定军心,并彻查此事严惩不贷以警后患!”

      文兴帝自然震怒,在他治下竟敢假公济私,甚至威胁到了昭越的安全,心情激荡之下不由得一阵咳嗽,他用帕子遮了遮,拿开时却听得太监总管一声低呼。文兴帝看向手帕,中间猩红的一团正迅速浸染。

      “皇上……”文兴帝微微摆手制止了桂呈祥的话头,威严地扫视着文武百官,看着他们越发低垂的头颅,颁布圣旨:“官员克扣军饷贪污受贿,造成后果之严重实乃罪大恶极,遂令刑部尚书郑从、御史大夫贾方、大理寺卿魏宠轻共同彻查此事,一干牵连官员皆罢免官职,为首的官员抄家问斩,任何人不得求情!”

      “皇上圣明。”百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饱满,只是其中有多少人心中已然崩溃就不得而知了。

      此次“军饷案”牵连甚广,自六月中旬查到七月时,已有二十四位大臣遭受牢狱之灾,三位三品以上的官员被抄家问斩,甚至连御史大夫贾方也被查出牵连其中,目前已被暂时收押,御史中丞印纹知暂代御史大夫之职。一时间朝堂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至七月上旬,“军饷案”的罪魁祸首暗指当朝右相李亦宸。

      七月十一,瑞王沐瑄叶终于从淮北赈灾归来。当晚便顾不得休息去了御书房回奏灾情,留了整整一夜。

      七月十五,中书侍郎颜廷在狱中畏罪自杀,户部尚书朗讯锒铛入狱,签字画押坐实了贪污受贿私挪军饷的罪名,被判秋后问斩。军饷一案至此才算完结。

      自昭越文兴三十六年六月十三至七月十五,“军饷案”历时虽短,却将整个昭越朝廷重新洗牌,自此李亦宸臂膀皆断,权力架空,再也无法回到李将军在世时的风光。

      静王府,书房。

      “真是可惜,瑞王此次提前回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然王爷定能将李相扳倒。”静王府的幕僚魏愿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王爷为了这一天已经谋划了近五年,理清了所有与李相结党的朝臣的名单与罪状,只是还是低估了李相在朝中经营多年的能力。

      沐琼宇端坐在书案之后,向来温润含笑的眉眼些许清冷,问另一个幕僚丛睢:“那些乱民怎么样了?”

      丛睢恭敬回道:“回王爷,知晓此事的几个头领皆已灭口,付大人还在淮北安抚灾民和乱民,想来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沐琼宇点头,“李亦宸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只是瑞王现已从淮北归来,此次赈灾之举亦让淮北百姓感其恩德,父皇又向来看重他,要动他只怕是难上加难。”

      “睢倒有一计,可让李相彻底无法翻身,也能让瑞王失去根基。”丛睢看向静王,“只看王爷是否舍得了。”

      沐琼宇蹙眉:“说来听听。”

      “王妃身为李相独女,又素有才名,甚得李将军与李相宠爱,甚至谈论政务与军中事务时也不避讳,想来王妃对其父亲的所作所为必不陌生。”丛睢觑了觑静王的脸色,一如既往无波无澜,外界皆传静王与其王妃伉俪情深,简直是皇室的夫妻楷模,他如今却劝静王抛妻争权,心中实在没底只敢点到为止,“睢也只是妄加论断,如若言语无状,冲撞了王妃,还望王爷恕罪。”

      沐琼宇正要回答,忽听房门外一声轻微的碗碟碰撞声,他心中略有不安,示意两位幕僚不要言声,自己悄无声息地走向房门,猛地打开。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李络瑛惊怒的容颜,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体不由得后退,努力了很久才惊颤着轻声问他:“王爷,是您设计陷害了我父亲?您要争权?”

      “络瑛,”他眉间一抹惆怅,眼睛痴痴瞧着她,伸出手想去抚她的脸,“皇宫、朝廷朋党倾轧,本王若不学会自保,又如何护得了想护的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她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显示她的软弱,低喊道:“以阴谋诡计陷害朝廷命官,私下与朝臣结党,这不是自保,这是争权!你想当皇帝!”

      “王妃请慎言!”丛睢站起呵止道,她知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个词!

      她当然知道祸从口出,可是她的家族没落了,她的爱情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错了人,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转身跑走。

      既然温情打动不了她,他也不必再伪装,沐琼宇挥手:“来人,拦住王妃!”

      家丁护院守住院门出口,王府管家应顺赶来,向王妃作揖:“王妃,近日相府官司缠身,怕是不太安全,王爷对王妃一心一意,留在静王府自然有静王护佑,王妃请三思。”

      “相府再危险,那是我至亲,王府再安全,我却怕得很。让开!”李络瑛拿起手中端着的鸡汤小盅向应顺砸去,呵,堂堂相府小姐第一次洗手作羹汤,没进到爱人的口却便宜了一个狗奴才!

      毕竟是主子王妃,王爷不下令,应顺不敢躲,闭起眼睛准备生生受了,忽然耳边“叮”地一声响,几滴汤汁溅到他唇上,鲜香扑鼻。

      “王爷,”李络瑛转过头看向仍静立在房门口的沐琼宇,脸上似哭似笑,“原来王爷不仅琴艺高超,武功也不逊于他人,我果真嫁了一个‘如意郎君’……”

      沐琼宇看她神色决绝,看向他时的目光只余下愤恨,他似乎一时不能忍受,微微偏了偏视线,随即慢慢一步步走向她:“看来王妃为了家族要与本王决裂,本王的王妃不与本王一条心,那该怎么办呢?”

      他的眼中一片淡漠,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更没有温柔,看着自己宛若一件物品,李络瑛心痛之余忽然想着,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总之不会是两年前素手弹奏琴弦的那个人,不会是西湘天桥上拾簪还她的那个人,不会是静王府前横抱她进门许她一世宠爱的那个人,也不会是爷爷病榻前拥着她满目疼惜说着“你还有我”的那个人。

      那个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死了。死于今日酉时之前,尸骨不存却永驻她心。

      可是还好,她还有疼她爱她的父亲,还有一个被寄予厚望的表哥,他们给予她的亲情从不曾作假,“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家族,”李络瑛看着他冷笑道:“王爷最好杀了我,用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听她这么说,沐琼宇忽然笑了,皇宫里教养出的贵族青年,笑起来极尽温雅,稍稍淡化了他眼中的寒凉:“王妃这么说,本王倒不舍得杀你了,留着你看看,本王是怎么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登上那高位的!”说完吩咐应顺,“王妃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来客一律不见。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打搅王妃。”

      “沐琼宇!”李络瑛盯着他的背影恨恨啐道,却不知怎的眼前渐渐模糊,那三个字在舌尖吐出来牵连了心也隐隐作痛:“沐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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