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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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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已有几位将军在商议军情,看见裴彻,他们却同时噤声,自觉将军图旁最便利的视角让给裴彻。裴彻却并未站在那位置上,而是将佩剑递给我:“薛将军如何看?”
我心中惊喜,知晓是他在试我身前,便接过宝剑,娓娓道:“凛冬已过,胡人却不肯退军,必然是图谋雁门关重地,以求来年南下掠夺时更为便利。云州已失,雁门关即如同门户,于我,雁门关为坚守之地,背靠腹地,或攻或守皆宜;于敌,胡人善骑兵游击而短正面强攻,雁门关不克,必转火边境我力有不逮之处,是以进攻之前,应回防空虚之处,才可冒进。”
几位将军面有认同之色,却并不显惊喜:能站在军营中的无不心有沟壑,所言之事他们心中也有概念,我是新增的援兵,本不该如此冒进,但营中之人或军阶不及,或家世不济,唯一能压住我的裴彻不说话,那他们更不敢生了怨怼。
果不其然,我话音落后,裴彻身边的一位将军拍掌赞许:“有理,倒是我们疏忽了,只是前线兵力本已吃紧,若是再回防,胡寇又集中兵力攻雁门关,当如何是好?。”
“围魏救赵。”我不假思索,自图中又指明一处,“北地苦寒,唯燕州一处尚算富庶,燕州与易州相邻,两股兵卒,一扼云州要道,一守易州粮仓,敌分可防,敌合则成犄角之势断其后方。”
“正是。”裴彻亦道,他接过我的剑,指向雁门关与云州间的一座城池,“如欲扼云州,应州至关重要,李桥,你即刻率轻骑两千疾行至应州,刘程宗率一万重兵押后,另,修书一封往定州,令其增兵易州。”
我望着军图,将记忆中行军路上的所见与地图一一对应,察觉到了一处,然而见帐中众人并没有异色,不由有些焦急:“侯爷,此举不必!”
众人皆讶异望向我,裴彻亦有不解,我心微横,道:“易州可依长城之险,保一二日无虞,若敌军不退,再以烽烟为号,从定州增援。若是如侯爷所言,现在便从定州增兵,若是胡人知长城之险而退,定州岂不空虚?”
我话音落下,帐中众人仍缄口不言,齐齐望着裴彻,裴彻亦紧缩双眉,似在思忖,许久,他缓缓道:“定州空虚,并不妨碍战局,何不增兵保万全?”
“侯爷此言差矣。定州虽暂无风险,可胡人若要分兵,前提便是雁门关久攻不克,雁门关兵力本已吃紧,定州空虚,雁门关便失了调兵之处,若雁门关有颓势,胡军必集中攻势,怎会分兵?”
“薛将军所言极是。”沉默片刻,裴彻终于发话,此时我看见他眼神,竟从中看到了兴奋与惊喜,“那便依薛将军所言。时候不早,大家先回帐中休息,薛将军若有闲暇,可否留下陪我言叨几句?”
“谢侯爷青眼!”我长舒一口气,忙抱拳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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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了战甲与发冠,裴彻身上的锐气便淡了许多,一盏油灯灯光昏昏,将他斟酒时的影子照在军帐之上:“这三个月来军情紧急,少有休暇之时,出征时皇后娘娘赐的这坛酒,倒是封到了现在。”
“好酒。”我饮了一口,称赞道:皇后乃裴彻一母同胞的亲妹,蒙先帝赐婚当今圣上,深受今上宠爱,他出征之时,正逢皇后被诊断有孕,那时赐下的酒,必然是举国难寻的好东西,“倒是我有福,能蒙侯爷赏这几口。”
“将军若喜欢,我送将军便是。”裴彻笑道,他笑起来时眉眼会微微弯起,面容便更显柔和,他屈指弹了弹酒坛,怅惘道,“美酒易得,知己难寻。将军知晓我心中意图,此情此感,我已多年未曾领略。”
我心中微动,如有石子溅入深潭,泛起层层涟漪,想起商议军情时众将对裴彻明显的敬畏,以及我出言后一律望向裴彻的那一刻,不禁涌出一个猜测:“将军久在军中,是否常觉心中孤寂,所思所想,要到战后才能为人看清?”
“我昔年从军,一入军中即为主将,彼时所率之部对我并不信服,只慑于先帝之令,才不得不听我派遣,后来虽真心归顺,我所言行军之策,却无一人敢提出质疑。”裴彻仰头饮下一盏酒,“我乃凡人,必有思虑不周之时,可却无人能从旁提醒。今日若无薛将军,我也不能认清雁门关恐有后继乏力之虞。”他放下酒杯,起身,竟是对我行了辑礼,“今后排演布局之时,还请薛将军勿要顾及爵位军衔,多多指点裴某几句。”
“不敢!”我急忙起身,望见裴彻目光中的喜悦却心生退意:他当真是欢喜至极,我执意推辞,怕是反而伤了他一腔真心,“军情为重,如我心中军见与侯爷有异,我又怎会顾及侯爷之位而缄口不开?”
“说来也是,是我多心揣度了。”裴彻顺势而起,再亲手替我斟酒递上,“我字子望,将军可以此称我,不知将军字何?”
“我字旗阳,取自《载见》中‘龙旗阳阳,和铃央央’。”我接过酒盏,与裴彻对饮,相视之时,彼此皆心领神会,“不知‘子望’又是何意?”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裴彻放下酒盏,用手指划了划眼睑,自半卷的帅账口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为我取字的人,与我在月下相识,望,取御月望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