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的蝴蝶》淼烟梨

4、Part 4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温暖的县城会温暖我。比起繁华的城市，我更喜欢这里。

　　远处的山川，奔腾的溪流，无际的田野，安静的蓝天白云还有沉默的你。我全部喜欢。什么时候开始，你不说话也好，你睡觉也好，你对我不理睬也好，只要你一直都在，我就很快乐。我想我已经开始了解你了。

　　早上出家门，你一定会在北俊巷尾的小摊喝一碗豆浆，再和摊老板的狗说些奇怪的话。出了巷子向东走有一棵老槐树，你会拣一片它的叶子夹进日记里。在东墙下朝北看，一幢老钟楼的矮窗子上挂着一串风铃，你会试着吹响它。进入校园以后，一个人默默地在操场上看一眼早晨的太阳，然后慢悠悠地上楼进班级。之后，沉默一上午。放学后直接回家，别的地方你总是很少去。下午有时候不来上课，即便来上课也是用午睡打发时间。傍晚放学，你又是一个人回去，在老钟楼和槐树下各站一小会儿，然后在巷尾和豆浆摊老板打个招呼。

　　这是你，简单的你，不像别人想得那样冷漠。

　　在我们同班的日子里，小县城迎来了秋季。南方的秋季依然是绿色的。学校组织了秋游，在南俊巷往东十公里的小河旁。虽然和煦县的孩子不能和城里的相比，但家长们还是给我们准备了很多零食。老师带着我们在小河边嬉戏。这是乡下孩子的优势，个个都是游泳能手，河道又小又浅，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这让我想起《流星花园》中杉菜经常说的那句“因为我是杂草杉菜”的话。县里的孩子真的就像杂草般生命力旺盛且单纯美好。惟独你我不同，我们都来自那纷扰的城市，有异于常人的忧愁与伤感，而我，也只是比你快乐一点点而已。

　　中午在河边野炊，所有的人都自带了碗筷，可就只有你和我没有。于是两头傻乎乎地端了整口小锅就开吃。我还记得你那时为难的表情，不过不吃就只能饿肚子，最后你还是妥协了。后来吃饱了，你在我身边说了一句“真是这辈子最倒霉的日子”，我爆笑，笑到肚子都抽经了。你像看疯子似的看着我说，你一辈子都没笑过吧。害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笑声又“扑哧”一声爆发。总觉得你的话语和人是那么不搭，于是变得滑稽可笑，但是我笑得那么夸张大概就因为说话的那个人是你吧。

　　太阳下山以后，老师安排了同学们俩俩回家。因为坐得近，我和你分到了一起。你不言不语地走在我的前面，严肃地像个小老头。我在后面小声地问，为什么那天之后你没再来图书城？

　　我来了这里。你说。

　　那为什么那天不等我把书看完。

　　晚上八点的车，等不了了。

　　那为什么走了不和我说一声。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问话方式像个小媳妇，但是我的问题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惟独最后一个问题你没有马上回答我，又或者说你不想回答我。于是我们只是默默地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和煦桥，烈西街，碧海花田，正顺庙，古藤街，最后到了北俊巷尾的豆浆摊前，你才开口说话。

　　喝豆浆么？你问我。接着又说，这里的豆浆很好喝。然后找了位置就坐下了，摊老板的狗活泼地跑了过来，在你脚边跳来跳去，你摸了摸它的头，不再说什么。

　　我坐在你身边，看着小桌子上那碗微热的豆浆，觉得很温馨，然后我听见老板问你，久野，这是你同学？

　　你转头说，我朋友。

　　老板嬉笑着，小女朋友？

　　你说，不知道。

　　我没有说什么，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在意的，你能把我当朋友，这样就行了。

　　喝完豆浆，你送我到北俊巷口，那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叫卖着。你说你不再送我了，我说我自己可以回去。要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个你没回答的问题，于是试探着重新问了一遍。

　　究竟，为什么走了的时候，不和我说一声呢？

　　你沉默了，目光看着别处。在我失望地即将转身时，我意外地听见你的回答。

　　你说，因为我怕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