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的蝴蝶》淼烟梨

3、Part 3

　　到底是没能在你离开前把书还你。甚至，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图书城的。有点歉疚。我抱着书站在图书城大门口，看着越来越黑的夜幕，看着千百盏街灯闪烁的城市，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后来去想，大概是孤独。

　　我第一次感觉到孤独竟不是因为父母离异，也不是因为家庭不够温暖，亦不是因为自己除了看书再没有别的人生，而是因为你。

　　之后的每天我依然去图书城，我的目的不是去找书看，不是打发时间，不是想忘却自己的世界，我只是在等你，等着把书还你。可是还了书之后呢？还是过着从前那样自欺欺人的生活么？我想不太可能了，一个人懂得孤独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但是，后来的暑假，你没有再出现过。

　　暑假结束后，我要上初中了，妈妈打算把我寄养到外婆家，结果是，我带着你的书一个人坐车去了外婆家。

　　外婆家在一个叫和煦县的县城里，那里不是很大，不过因为是县城所以条件还是可以的，而且我喜欢那里无拘无束的乡村生活，只是，心里有点难过。

　　难过自然是因为你，因为你的书还在我这里，因为我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把书还你了，因为我喜欢听你说话，说那些奇怪的话，那些我好似听不懂却又觉得很温暖的话。

　　我入学了，在和煦第十中学。入学典礼那天，新生都搬了板凳在操场上集合，阳光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点混乱，许多人的头上都渗出细细的汗来，我也不例外。典礼开始，人群稍稍安静了，但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味。我有点忍受不住了，“哗”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坐在板凳那头的一男生就“啪”地摔到地上去了。周围的人笑得很夸张，我也笑了起来，当我习惯性地转头向操场后头看去时，突然瞳孔被刺痛了。灿烂的阳光下，你竟在队伍的最后头站着。我们就这样，隔着密密的人群对望了。在确信自己没看错时，我终于知道不可思议这个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太阳已经下去了，风依旧是温热的，入学典礼结束后，孩子们都一一搬了板凳回去。那个摔倒了的男生倒是个不错的人，帮我搬了凳子，于是，我能够站到你面前与你说话。

　　因为你，我心情异常地好，我拉住了你的手，我说你的书我带来了，在班级里，我去取来给你。你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幽幽地问道，你是谁。

　　瞬间心里沉了一下，我拉着你的手缓缓松开了去。随后又自我解嘲道，你忘了？没关系，等看到书你就会记起来了。我去拿书，你在这里等我啊。我笑着转身朝教学楼跑去，速度飞快的。我要让你早一点记起我来，早一点，早一点和我说些话，那样缓慢的话语，我只想听你说。

　　一楼、二楼，一步、两步，班级离我越来越近，我飞奔而进，冲到第三组第三桌，由抽屉取了书，又飞速地跑出来。

　　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操场上时你已经不在了。站在原地，温热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和衣摆。这一刻的心情比在图书城等了多日也遇不见你还要哀伤和低落。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书本的封面。书很新，我丝毫不敢怠慢它，因为我要把它安全地还给你。我希望你再见它的时候会发现它和那时放在书架上的一样漂亮。可是，你没有记住我，也不曾等待它。而我和它，一直都深深地期盼着你，等待着你。

　　这是你第一次让我感到失落。也许认识你就注定失落到最后了吧，只是那时的我，不愿回想过去，也不愿远望未来。

　　开学后的第一天调了座位，你坐在我隔壁组的前一桌，很近。课间的时候我把书放到你面前，你愣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说道，没有用了，我已经不需要这本书了。

　　但它是你的。我说。然后手掌离开书，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同龄人中最安静冷漠的人了，可是比起你，我还真不算什么。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了解，你的冷漠，我却很清楚。也许那一天，你会笑着和我说话只是因为你不认识我，我这样一个陌生的人，对你的内心世界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但现在，我们不再陌生，于是你害怕我侵入你的世界，你害怕自己的世界暴露在别人面前。

　　我知道。你比我更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