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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Chapter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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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示意后,许知霖才上器械,方文回到场边,关心徐祎的情况。
徐祎仍是埋头沉默,苏洛文他们没有一窝蜂地去安慰他,只有元捷拿着冰袋,放在徐祎受伤的左臂上,以减轻他的痛楚。
沈天麒失望地收拾自己的物品,就差0.002,就算他用上所有难度,也还是比不过比得乱七八糟的徐祎。
徐祎受伤,沈天麒没有幸灾乐祸,排兵布阵是早在北京时就商量好的,确实是许知霖、徐祎和他三人比全能,能否队内出线,全凭个人水平。但凭什么?凭什么徐祎发挥失常还能得到裁判的青睐?就因为他是奥运冠军世界冠军,有名将加成吗?就因为他在不久前结束的杭州亚运会上首次拿到亚运会全能冠军吗?
“不高兴?”陈梓良留意到沈天麒的表情,走来问道。
沈天麒点了点头:“陈导,你说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怎么会呢?”陈梓良能理解沈天麒的感受,纵观整场比赛,徐祎的确发挥得不好,尤其是鞍马和吊环,完全是在强撑。但令陈梓良意外的是,越是到了那种关键时候,徐祎越是没有在鞍吊两项上降难度,只不过他流露出来的表情,让站在场边的他们都感到疼痛难忍。
“可是我……”沈天麒看了看徐祎的方向,许知霖已经比完下来了,正抱着徐祎。
沈天麒低声道:“我不甘心。”
陈梓良说:“天麒,这个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队里给了你这个机会去表现,你表现得好了,还要看队友的发挥和裁判的打分。徐祎豁出所有力气去争取决赛资格,却忍受着肌肉拉伤的疼痛,他还有团体、全能和单项决赛,他的疼痛只会翻倍增加、不会减少。既然他要为他的目标奋斗,就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
“我还有机会吗?”沈天麒问,“我以后是不是只能打团体了?”
“你还有鞍马决赛可以拼,但你的对手不止洛文,还有其他六位外国选手。”陈梓良说,尽管资格赛尚未全部结束,不过苏洛文和沈天麒进入鞍马决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有难度优势,就看临场发挥。”
“嗯。”沈天麒应道,他需要回去好好思考,“我会做好准备的。”
“别想这么多,最重要的是比好团体决赛。”
“知道了。”
虽然徐祎拿到了全能决赛的资格,但这无法缓解他低落的情绪,他和许知霖提前出了内场,在后场等其他人。
“还疼吗?”许知霖问,“我看元捷帮你敷了冰。”
“我是不是比得很糟糕?”徐祎低着头,无视了许知霖的关怀。
“怎么会呢?都这样了,还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吗?”
徐祎抬头看许知霖:“难道不应该吗?我也想做好一点。”
“我知道,我都知道。”许知霖鼻尖泛酸,徐祎下法摔倒的时候,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冲上场,把他抱起来,圈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回到酒店后,赵锐重新替徐祎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徐祎的伤势加重了。
赵锐说:“从保护运动员的角度来说,徐祎退赛会稳妥一些。徐祎的任务这么重,越往后比,对他的损伤越大。”
徐祎正是担心这个,他问:“真的不能再比吗?”
“你要硬来也不是不行,自己承担后果。”赵锐说,“比如说撕裂得更严重,再严重的我就不说了。”
“打封闭针行吗?”方文问,看徐祎的样子,是不想退赛的,不单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珍惜每一次跟许知霖同场竞技的机会。
“也不是不行……”赵锐犹豫着说,“只不过这不是一针两针就能解决的。”
“到底要怎样?!”曾纪才听得头大,又是徐祎!好事坏事都发生在他身上,没完没了,“你们是打算拖着不安排决赛名单吗?”
“不是在讨论吗?着急什么?”何光明问,“不能让人喘口气吗?”
“我就问你们一句,徐祎到底能不能比?”曾纪才十分没有耐心道,“不能就换人。”
何光明说:“换了,后面的单项就全部不能比了。”
让徐祎退赛是下下下策。
第一,想保住团体金牌,必须派出最稳妥的阵容,以徐祎现在的状态,就算他自动请缨,何光明也不会让他比多个项目;第二,想保住自由操和跳马金牌,意味着徐祎必须出现在每一场决赛中,他不能只比全能决赛和单项决赛,而弃团体决赛于不顾,但每一个成套,都对他有很大的损耗。
“那就打针。”没等徐祎发表意见,曾纪才就擅自替他做了决定,“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团体和个人都要拿下。”
“哼,你说得真轻巧。”方文不满曾纪才的态度,明摆着压榨徐祎,“竭泽而渔。”
“为什么不问问徐祎的意见?”何光明说,“我们这样能出结果?”
曾纪才用略带威胁的目光看向徐祎:“徐祎,你自己说,不要让大家等你。”
徐祎以沉默来应对,他还没想好,他有很多要考虑的问题。
“平时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吭声了?”曾纪才落井下石道,“你怕了?还是说,你没这个能耐?不会连打针都害怕吧?”
赵锐打断说:“徐祎的手臂,至少要打三到四针,始终是弊大于利。”
曾纪才的目光没有这么长远,国家队多的是人,少了个徐祎罢了,后面还有刘子曜,再不济,还有新进队的那批队员。
“比就一个字,不比两个字,很难开口吗?总体成绩跟去年持平就可以了,要求不高。”曾纪才说得轻描淡写,“你们都有冲金点,如果徐祎不比跳马决赛,那苏洛文和沈天麒其中一人把鞍马金牌拿下,也是一样的。”
“你以为金牌是路边的野花吗?你想摘就摘?”许知霖压着怒火,梗着脖子反问道,“你有本事你上,别在这儿指点江山。”
“许知霖,注意你的态度!”曾纪才横眉怒瞪,“我问的是徐祎,不是问你!”
“你说的是持平去年的成绩,你数数去年有哪些成绩是我拿的,我为什么不能说?”许知霖仿佛徐祎上身,话中带刺,“你不是很清楚我和徐祎的关系吗?我为什么不能替他说话?”
“我让徐祎打针,又没让你打,而且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打,至于怕成这样吗?”曾纪才说,运动员打封闭针不是常事,但也不罕见,必要时候可以使用,“打了不就没有这么痛了?也能好好比赛了。”
“我真诚地建议你先往你的脑子里打两针,两针不够可以翻倍。我们清楚自己的能力,请你不要老是对我们指指点点,影响我们备战!”许知霖一把火直烧上脑门,打封闭打封闭,打个屁!一针下去,至少减少半年运动寿命,徐祎还那么年轻,不能开这个先例。
“你确定你的好师弟不打封闭能熬得到比赛结束?”曾纪才嘲笑着看了徐祎一眼,“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没点精神,影响士气。”
“我不觉得徐祎影响士气。”苏洛文淡淡地说了句,横竖都是翻脸,就算他不为徐祎说话,曾纪才也不会少指责徐祎两句。
“我也不觉得。”苏洛文话音刚落,元捷便应和道:“徐祎挺好的。”
“元捷,你没眼瞎吧?”曾纪才嗤笑道,“他吊环下法都拜天地了,一拜赛台二拜资格赛,难不成你们想看他三拜团体决赛?”
许知霖紧握拳头,指尖直掐掌心,脸色阴沉道:“不拜在赛场上,难道在这儿跪拜你吗?”
“许知霖!”曾纪才说不过许知霖,唯有仗大声欺人,“别以为我不敢把你开出国家队!”
“我就怕你不敢!”许知霖咬牙切齿,眼神冰冷得渗人,“你威胁我没用!”
曾纪才几乎萎在原地。
确实没用。许知霖和徐祎早已功成名就,说句不好听的,把他们惹急了,他们随时可能退役,等他们退役了,男队在未来几年内绝对拿不到像这两个周期的好成绩。
但曾纪才就是火大,人人都为徐祎说话,没有人肯听他的,连在场的林威都不发声,由着场面混乱。
“你不敢。”许知霖冷笑着说,以同样阴狠的口吻回敬曾纪才:“你怕了。”
林威轻咳了两声,似乎在暗示什么。
“想出名单可以,你不能再插手管这事,立刻出去。”许知霖说。安排资格赛名单的时候,是他们六人和三位教练一起商量的,大家和和气气,资格赛后也没有因为徐祎的失误而互相指责,哪像曾纪才,等不急了就开喷。
“好、好,许知霖你有种。”曾纪才气得发抖,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我告诉你,达不到预期成绩,所有责任你来承担。”
“好啊。”许知霖口吻轻快,毫不犹豫地应道,“在所有比赛结束之前,你都不能再来干扰我们。”
“哼,看你还能嚣张多久。”曾纪才白了许知霖一眼,愤愤地摔门而去。
许知霖阴沉着脸,死死盯住曾纪才离开的方向,他最恨的就是那些随随便便对他和徐祎指指点点的人。
“知霖。”等曾纪才走了,林威才道,“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他先惹我的,我为什么要对他客气?”许知霖面无表情道,“而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比好了笑脸相迎,比不好各种指责。真把自己当裁判了?他又不给我和徐祎发金牌。”
“咳咳……”要不是徐祎受着伤,苏洛文就想笑出声了:“你们可以低调点的。”
“好了,回归正题,名单有眉目了吗?”林威问道,徐祎非常可惜,但也非常幸运,有一群支持他的队友和教练,“或者你们想自己讨论?我回避。”
何光明在思考要怎么安排徐祎比较妥当,既能上团体,又不影响后面的比赛。何光明说:“听徐祎的吧,我相信他。”
从资格赛开始到现在,徐祎的大脑时不时就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中,他心慌意乱举棋不定,根本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徐祎说:“何导,明天再讨论可以吗?”
何光明一听就知道徐祎是在纠结,也不勉强:“可以,我们明天再决定,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们相信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切等明天再说。”
“谢谢何导。”徐祎紧绷着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讨论。”林威说,“不要有太大压力,把训练水平发挥出来就行。”
林威发话了,众人便散了。
“还好吗?”许知霖看着愁容满面的徐祎,心中酸苦交错,“不要再想了,洗澡睡觉好吗?”
“师兄,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有没有觉得我在拖后腿?”徐祎问,他的两个重大失误没有计入到团体成绩中,可他依然无法释怀。
“没有。”许知霖省掉了很多话,给出肯定的回答,“你真的不要多想,我拜托你,快点洗澡睡觉。”
见许知霖央求自己,徐祎没有再多说,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
等徐祎进去了,许知霖给方文发了条微信,让他过来把他们俩的手机和iPad拿走。许知霖不允许徐祎再碰这两样东西,一旦徐祎迟迟不入睡,就会上网看新闻报道,或者翻看今天的录像。
“明早要不要我敲门叫你们起床吃早餐?”方文说,“还是你们自然醒?”
许知霖说:“不用麻烦了,我有手表。”
“好,看好徐祎,让他别胡思乱想。”
“嗯。”
徐祎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和iPad都不见了,问许知霖,许知霖也不说,不过他能猜到,许知霖不是将它们藏起来,就是交给别人保管了。
许知霖说:“把头发吹干,等我洗完澡,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祎:“好。”
还好许知霖没把kindle拿走,徐祎坐在床上,看了会儿书。徐祎看书的时候,整个大脑都放空了,不去想比赛的事情,但电子书的内容他也记不住,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怎么还是一张苦瓜脸?”许知霖坐到徐祎身旁,亲了亲他的唇角,“那你跟我说说,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徐祎说,“等你出来。”
“徐祎,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是不希望你打封闭,但我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疼到什么样的程度。不算团体,你还有全能和单项,11个套,你有没有想好应对办法?”许知霖不仅要顾好自己,也要充当好徐祎的老师,和他一起直面困难。
“太多了,我不想打这么多针。”徐祎说,赵锐一说至少三四针,他就怂了怕了,“可是我怕我撑不住,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比好每一场比赛。”
许知霖越发心疼徐祎,他太疼了:“今天做动作的时候,是不是疼到坚持不住了?还是说因为顺序问题,后面不够体力?”
在许知霖面前,徐祎没有遮掩:“有点不够体力,因为吊环是最后比,我那时候又累又害怕。”
“我在呢,也害怕么?”许知霖说,徐祎已经很坚强了,却敌不过疼痛的困扰。
“好累,从来没有试过这么累,感觉像过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摔了。”
“要是换个顺序呢?”
“不行。”徐祎摇头,他心里没底:“跟你一起比全能,肯定不会全部成功的,肯定要失误的。”
“不怕。”许知霖让徐祎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有点心虚,徐祎怎么可能不怕?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
“师兄,我们打针好不好?不打全,就打两针。”若非迫不得已,徐祎也不想打封闭,但他一直手臂疼,于事无补。
某些时候,队员们为了备战重要赛事,又碰上有伤病,来不及养伤调整,便会选择打封闭来暂时缓解疼痛。这次碰上世锦赛受伤,徐祎饱受身体和心理的煎熬,世锦赛一年一次,本该是展现他训练成果的最佳时机,现在反而变成这样。
“想好了吗?”许知霖说,比赛时间较长,打了封闭针很快会见效,但等到单项决赛会不会失效,就不好说了。
“你是不是不想我打?我可以忍着的。”徐祎知道许知霖是为他好,而且是方文最先提出打封闭的,估计方文也是没办法。
“我不想你这么疼,可是我又舍不得你打针。”
“那我再想一想,我们睡醒了再决定好吗?”徐祎反过来开解许知霖。
“好,那你快点睡,睡醒了再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