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少年的作死日常》鬼姬·溟

5、5 囚犯

　　云煌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多久。
　　但他感觉自己极其疲惫，身上一星半点的力气都凝聚不出来。想要下床去趟卫生间估计都会站不住。

　　脑子里回想起昏迷前和蓝洛斯在一起的一幕又一幕，条件反射的痛苦呻/吟了一声。
　　蓝洛斯问他是否认错的声音到现在仿佛还在不断侵入他的大脑，让他一下就觉得全身的神经就都跟着那声音蔓延疼痛开来。
　　简直无法形容那种恐怖感。

　　但是同时，他忽然又有了一种顿悟。
　　原来，这个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魔神族汲取能量的方式。
　　他在逃走与流浪的时候，也曾道听途说，魔神族是不吃东西，也几乎不需要休息和睡眠的。
　　他们有他们特别的获取能量的方式。
　　所以……就是像那样吗？
　　这就是魔神族最喜欢的食物？
　　云煌此刻，隐约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会觉得这么累，感觉筋疲力竭，是因为失去了能量。

　　于是想起先前偷渡船里众人的闲谈，不知该不该庆幸，还好不是他们揣测的那种血淋淋的生吃……

　　虚弱的躺在床上，云煌居然还有心思幽默的自我解嘲。
　　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想要尝试撑着身体坐起来。
　　然而抬手却发现手腕上带着一圈不知道是什么的透明晶石环。再看另外一只手上，同样也有。两只手环，紧贴着皮肤，透明的外层，里面像有一圈银色闪着光的物质在循环流动。
　　显然可以猜测到，虽是特殊材质特殊用途，但一定是用来控制他人身自由的手铐。
　　云煌看着自己手腕上，先前被匕首钉住的伤痕还在。
　　血已经不再流，皮肉却尚未完全长好。大约因为身体的能量被流失太多，所以再生能力也变得比从前缓慢许多。

　　然后，想到他的再生能力，就想起了他的种族，想起他的种族，立刻就想起了与他同族的那个男孩。
　　他是交给维拉手上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醒。
　　不放心的想要下床去，却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下去。

　　没有办法，看来暂时是没力气用双腿走出这个房间的，于是只能休息片刻，憋足了气，用力大喊大叫。
　　“维拉——维拉——”他拼命的在房间叫嚷，吵了几声就累得上起不接下气，“……维拉请你务必出来见我！”

　　“云煌，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大喊大叫的要做什么？”房间的密封舱门唰的一下打开，美貌的维拉踩着她的高跟鞋走进来。身后一对火红的翅膀，看上去艳丽醒目。
　　“什么时间？不是宇宙时间吗？”
　　“就算是宇宙时间，正常生命体也都是需要补充睡眠的。包括我。”
　　“隔音这么好，除了你，别人谁能听得见我这样叫。”云煌知道零族的听觉和视觉都是非常霸道的，所以才在密封的舱室里这样喊她的名字，他说，“我带来的那个男孩呢？请你把他还给我。”

　　“这个……”维拉说，“恐怕没有办法还给你了，蓝洛斯大人把他带走了。”
　　“维拉！”云煌慌了，“你答应过我的！你当时对我说，不会把他交给别人。”
　　“我当然说过。”维拉半点不心虚的回应道：“但是云煌，你知道的，这个’别人’当中，是不能包括领主大人的。他要带走那孩子，我只能听他的。对你食言我很抱歉。”

　　“好吧，现在我没力气走不了路，拜托你扶着我一段路，我得立刻去见蓝洛斯。”
　　“云煌，我要是你的话，就一定会安静的躺一会儿。”
　　“所以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得确认那个孩子平安无事才能安静的躺着不是吗？”云煌说，“他在蓝洛斯那里，鬼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
　　那就实在太糟糕了。
　　“可是蓝洛斯大人恐怕现在还没有消气，你这个时候过去见他，我觉得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也没得选。”云煌踉踉跄跄的下地就想要走出去，他说，“要不是为了我的同族，我根本也不想见他！”

　　“是吗？”这个时候，打开的舱门外，站着只穿了一身黑色日常服的蓝洛斯。
　　银发垂在背后，幽蓝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这身打扮比先前披着帝国皇族披风时的模样，看起来稍稍有温度了那么一点点。
　　他说，“不想见我也已经来了。”

　　维拉看到蓝洛斯，开口说道：“抱歉打扰到您，我实在无法让他安静下来。”

　　蓝洛斯说，“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维拉对云煌从来是想不出任何办法的，所以一听见蓝洛斯的这句吩咐，在心里谢天谢地，立刻消失，并且替他们关闭舱门，顺便替云煌做了一个不太有诚意的祈祷。

　　蓝洛斯走到云煌身边时，云煌正因为站起来的动作太剧烈了而头晕目眩。
　　实在撑不住，又翻身趴回了床上。
　　他听见蓝洛斯对他说，“把牛奶喝了。”
　　刚刚居然没看见，蓝洛斯进门的时候，还带了杯牛奶。真是见了鬼的，烦什么来什么！
　　“不喝。”云煌的反叛精神似乎没有因为那些疼痛的记忆而有所收敛。他说，“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呢？”
　　“那个和你一样的不死族？”
　　“你对他做什么了？”
　　“你觉得我会对他做什么？”
　　“总不会是和我一样的待遇吧？”
　　“我看起来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有。”
　　云煌愤愤的回了这么一句。他说完，蓝洛斯就不再说话了。就只那么看着他，沉默的，没有表情且目光幽冷的。

　　其实，这个样子的蓝洛斯，云煌是怕的。
　　可是他表达害怕的方式比较特别，不是示弱，不是乖顺，也不是沉默。
　　从来只会是更加肆无忌惮的，挑衅。
　　他说，“蓝洛斯，你不是可以不需要说话吗？像使用语言这种交流方式，对你来说，很麻烦吧？”

　　蓝洛斯看着云煌，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他说：“是有点麻烦。但也可以勉为其难的配合你一下，偶尔使用这种低等动物喜欢的交流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低等动物的形容方式，听起来真是诛心。

　　云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看到蓝洛斯放在床头的那杯牛奶，拿过来砸出去。然而蓝洛斯大领主的动作是光速的，不但砸不到，甚至连牛奶都没洒出一滴，杯子就又被放回了原位。
　　他说，“如果再闹，我就默认你体力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惩罚，我不介意再做一次。或者，你想要体验一下更疼一点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轻也不重，但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云煌就是再如何气恼，还是无声的收敛了一点脾气。没有再说话，也没再扔杯子。

　　事实上，砸完那一个杯子出去之后，他已经筋疲力竭，也完全没办法再折腾出任何花样了。
　　他是不死族，死是不怕，但疼还是怕的。
　　只是有点不太能够理解，蓝洛斯怎么用的办法能把他弄得那么疼。
　　想不通是怎么做到的……？

　　见云煌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而且又难得的安静下来，蓝洛斯的态度隐隐也缓和了半分。
　　问他：“累了？”

　　“拜你所赐。”
　　“我已经手下留情并且十分克制了，所以，你应该心怀感激、引以为戒。”

　　“掠夺别人的生命能量，你不觉得这种事很恶心吗？”

　　蓝洛斯不置可否，“这论调多稀奇。难道有哪个种族活着是不吃饭的？”

　　“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饭吗？”云煌气得不轻，“好吧，就算是饭，至少也请你安静文明的吃，不要用那么冷酷残暴的方式。”

　　“是吗？你觉得冷酷残暴？就像这样？”
　　蓝洛斯的神体幻化做冰冷的银色光束，一缕一缕丝丝绵绵刺破云煌的皮肤，延伸着又进入血脉脊髓、连接着他的神经 ……
　　这个时候，只要心念稍稍一动，他就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蓝洛斯抬手，轻触着云煌的脸颊，幽冷的蓝眸看着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人。面无表情的轻声问道：“易地而处，你又能有多慈悲呢？”

　　“……”
　　云煌原本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这下更是挣扎分毫都做不到。
　　上一次的恐怖记忆还残存着，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滔天巨痛并没有如期降临，虽然那些光茫刺入身体也会有电流通过般的刺痛，虽然他也能感受到身体更加无力，四肢绵软，头晕目眩。但，没有上一次那么痛，这真是足够让他感到庆幸的事情。
　　至少，他能有力气睁开眼睛看一看，蓝洛斯究竟在对他做些什么。
　　然后，他看到发现那些层叠的缠绕着他、刺入他身体皮肤的银色光束在剥夺他生命能量的时候，会变成微微的淡蓝，如液体一般的在那些光束之中，循环流动。

　　“这次如何？安静吗？文明吗？”蓝洛斯看着云煌，问他。

　　蓝洛斯这一次，勉强只留给云煌一点说话的力气，其余的，全部没收。

　　又对他说：“据我所知，不死族的历史，也和魔神族一样的血腥暴力，不是什么追求和平的善类。既然同在一条食物链上，那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宇宙万物的生存法则，谁也无权违背。”

　　“我不知道不死族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历史。”云煌十分虚弱，气息不稳，却仍旧不愿意闭上嘴，“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不死族，也不知道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让我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看着一个如此愚蠢的我，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那你想我怎么样？在你还没有完全长大的时候，就告诉你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告诉你它血腥暴力，弱肉强食。告诉你我们是不一样的种族，告诉你我的种族是把你当作食物来对待的？你觉得我这样告诉你你就高兴了？”

　　“就算不高兴，至少我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不会觉得你是……骗子……“
　　云煌话只说到了一半，忽然就很难受得蜷缩起身体。他头晕目眩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半天，然后很快的，无法说话也不再动弹，卷着被子虚弱得昏睡了过去。

　　蓝洛斯靠近过去，看了看情况。
　　昏睡之中的云煌，看上去有些辛苦。
　　蓝洛斯很清楚，是他们乘坐的星际远征舰船在做一次遥远距离的宇宙空间跳跃，这种空间跳跃距所产生的震荡波和能量力场，对一般身体健康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此刻体质异常虚弱的云煌来说，无疑会产生非常不适的感觉。

　　蓝洛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按下睡眠舱的启动开关，让云煌能彻底不受外界干扰的沉睡修养。
　　他说，“再忍耐几天，等我们回到无往城，就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