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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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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恶人谷中十恶并非铁板一块,但在面对外敌时却仍旧需要同仇敌忾。陶寒亭看不惯康雪烛的为人与行事作风,但在此时,他却只能站在康雪烛这边。
景渊知道老陶很正直,当年堕入恶人谷也是迫不得已。当年二人也没有什么交集,景渊对陶寒亭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人每天板着一张脸在他面前念叨,大意就是:你前途无量名声显赫,又何必要如此自甘堕落。他懒得跟这种一根筋的人打交道,每次都是随意说上几句糊弄过去,久而久之,陶寒亭也就不再劝说了。
唠叨太过会被打的。
不过此刻,他二人却以这种方式进行交谈,倒也十分有趣。
不管是哪个位面,黑鸦都太过正直,正直得不像是一个恶人谷的恶人,他本有侠义心肠,只可惜这世道不公,让他遭受了太多苦楚,如今遁入恶人谷,手上也是沾了好人的血,只可惜他不想回头,因为他看不到公道与正义,只能以恶止恶,以杀止杀。
这种人向来都很小心眼的,景渊深有体会。
“阁下究竟是谁?”陶寒亭沉下脸来,抬手止住身后的守卫,冷声道:“康堂主之事我不便多管,但你在我恶人谷撒野,可是找错了地方。”
他虽然像是站在原地问话,实际上全身肌肉已经处于紧绷状态,若是对方突然发难,他也能做好应对。如今恶人谷内也是多事之秋,也只怕来者不善。
“……在下并无敌意。”景渊轻咳道:“我也是东海康氏之人,久未踏足中原,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寻找族弟,还请通融一二?”
景渊觉得自己的礼节非常到位,而且行事作风也很温和,奈何老陶死板得很,压根不吃这套,所以他只好编出一句空话。
他才不想偷偷溜进恶人谷中去找康雪烛,一点儿都不光明正大,看起来未免有些丢人了。
而这所谓‘族弟’,自然就是康雪烛康堂主,也就是这恶人谷中的素手清颜。
陶寒亭仍旧将信将疑,这么多年,康雪烛从未提及他的家人,旁人也知道他出身东海,亡妻名叫文秋,其余便一概不知。这人突然出现,可信度确实有待商榷。但见此人虽然无法看清容貌,身形却与康雪烛肖似,却又让他信了几分。
“先生可有凭证?”
陶寒亭先是招来一名守卫,暗自叮嘱她去寻康雪烛,随即转头扬声道:“否则请恕在下无法通融。“
他现在需要的是拖延时间,让守卫将康雪烛寻来,无论如何,这是那个人的事,他能做到的,只有提防这人,让他不能擅闯恶人谷。
这俩人还在扯着皮,守卫匆匆赶往阳明书院,康雪烛正给孩子们读诗,他虽然为人有欠妥当,但嗓音却醇厚迷人,即便是谷中最顽皮的孩童也听得非常认真。见守卫急匆匆赶来,康雪烛示意孩子们噤声,然后将书本放下,开口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那守卫凑到康雪烛身边,小声说了来意。他闻言眉头紧皱,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谷口与来人一见。他只有一位兄长,名叫康雪折,只是那人也不大可能不远万里只为寻他,不知道来人是谁,自从他只身一人前往中原,就再也未同故人有半分联系了。
但愿不是族长又突发奇想要做些什么,今天想美容养颜,后天又要找秘药来益寿延年,他们这些小辈很可怜的,折腾不起。
景渊想入谷,陶寒亭却不愿,他只想等康雪烛到来再亲自定夺,只是阳明书院距离恶人谷口可不近,即便是用轻功和快马赶路也要近一刻钟,若不是景渊不急,早就不耐烦跟陶寒亭扯皮,直接冲进去了。
饶是如此,在康雪烛赶到时,陶寒亭已经没有什么阻拦景渊的借口了。
“不知是哪位族……”
甫一下马,康雪烛便开口寒暄,但在看到景渊后,最后一个字儿却被他咽了回去。
陶寒亭不知,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位不速之客虽然斗笠遮面看不清容貌,但身体轮廓以及比例与自己……
一模一样。
他多年与雕塑打交道,后来更是剖开人体筋脉,这样雕出的作品才能以假乱真,甚至眼睛一扫,就能知道人身各个部位的尺寸,所以现在看到景渊,他才惊讶成这个样子。
“……这人是谁?”
红衣女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手搭在景渊肩上,像没骨头的蛇一样,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好丑。”
不止小镜子觉得丑,景渊也同样。他死都不承认他跟对面这人用一个壳子,自己也从来没有穿露胸装的爱好,那是什么打扮?杀马特还是非主流?这审美也不知承自何处,景渊这辈子也没见过哪家艺术家穿成这德行,不仅丑,而且丢人。再想想恶人谷这些大佬们,除了小疯子和老王,其他人也都极为特立独行,怕不是这恶人谷有什么神奇的debuff。
真是艺术家的耻辱。
“你!”
康雪烛的一句话被噎了回去,脸色霎时间变得很是难看至极,他刚要说点什么,却被景渊再次打断。
“此行已得偿所愿,康某谢陶先生慷慨!”
他揪着康雪烛的衣领便瞬间消失离去,速度快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更别说是身为当事人的康雪烛了。他只觉得耳畔传来飒飒风声,刚刚恍惚了一瞬,清醒后却发现自己被谁提着衣领在半空……
飞。
这压根就不是轻功这是在高速飞行啊!谁能告诉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是……咳咳咳咳咳,何……咳咳咳……人!”
康堂主就这么被灌了一肚子风,美得很美得很。
“噤声。”景渊的手指收紧了点儿,满意地看着康雪烛剩余的质问被勒到了肚子里,脸红脖子粗,看起来可怜极了:“有问题等会儿说。”
差点被风吹死的康雪烛瞬间安静如鸡。
形势比人强,低调,要低调。
到达目的地并没有耗费太久,但等到景渊落地时,康雪烛的意识有点模糊了。毕竟是凡人嘛,高速飞行什么的实在有点刺激,没被吹得半死不活已经是康堂主的幸运了。
归根结底,还是景渊太不温柔了。
景渊也不客气,把康雪烛扔到一个空房的床榻上就不再管他,他才不管在众目睽睽下掳走康堂主是多么酸爽的一件事儿,反正从最开始他就没在意过别人的想法。既然是度假,那随心所欲点儿也没什么不对,自己爽就可以了嘛。
再者说,这家伙跟自己用一个壳子还敢穿成这德行,丢死人了。
而盘子也知道景渊不是那种太过放纵的类型,就算浪过头也不会把这个世界浪崩溃——没错,对于盘子来说,只要这个世界不被搞崩溃,主人就都是对的,反驳无效。
康雪烛最后也因为一碗热汤面恢复了元气,只是他仍旧警惕万分。从根源上来讲,康雪烛比高绛婷更难搞。
“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我是你哥。”
“康某从未有过你这模样的兄长!”
“说了我是你哥,不信也没用。”
“一派胡言,你究竟是谁!”
“……你就当我是你哥不行吗?”景渊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跟对方交流,如果他还是要搞那一套,说什么我是另一个我自己,康雪烛真的不会因为怀疑人生继而疯掉吗?
毕竟这人当初因为死了情缘就开始变态,如果这类人,大部分都很脆弱,而景渊却不习惯跟这种人打交道。
“阁下可是拿康某寻开心?”
……好烦啊他。
景渊没了耐心,索性继续记忆灌输大法,把给高绛婷灌的记忆全灌给了康雪烛,如此,皆大欢喜。虽然副作用有点大,比如说精神恍惚大脑发胀面色苍白,甚至走路时也如坠云端。
然后康雪烛就跟高绛婷一样被剧透了。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算是’知晓未来‘,但二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体,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选择也有可能全然不同。就如同景渊不会像康雪烛那样为了所谓’真情‘而做出伤害无辜女子的事,康雪烛也不会如同景渊那般,在最后选择牺牲自己。
说到底,康雪烛也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而已。
“我……”
月上中天之时,康雪烛的面容隐藏在烛火后,显得明暗不定。他沉默许久,久到景渊都有些沉不住气。
“这……是真的吗?”最后,他却只问出这个问题。
景渊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这当然是真的。
他从不在乎康雪烛知晓这些真相后又该有怎样的心态改变,他也不在乎康雪烛的前路和未来,甚至是结局。但他很不爽,康雪烛跟他用着同一个壳子,但却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有一件值得别人称赞,明明手中拿着的都是好牌,最后却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
小镜子:其实你只是看不起康雪烛的衣品,对吧?
这点的确没错,在康雪烛缓过来之后,景渊就扔了一套衣物进去,顺便来留下了三个字儿:换衣服。
也许是他露这一手镇住了康雪烛,半柱香的时间后,他乖乖地换好了衣服。样式简单朴素,没什么额外的装饰,款式也不奇怪。那一头白发也用发带整齐束起,面罩被摘下,露出了虽然苍白阴鸷但却也算是英俊的面容。
俗语云,相由心生。同样一张脸,长在景渊和康雪烛的身上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小镜子托腮来回看了许久,表示还是挺喜欢康雪烛这种阴郁型。
景渊表示他很不开心,小镜子你居然叛变了,我这种阳光型多棒!
小镜子:你是猥琐型。
他二人秉烛夜谈,而小镜子抱着娃娃坐在外面,仰头便能看到满天星子,在这峡谷中抬头看天,像是能被天空吞噬,这里的天空从未被人与灯光打扰,星辰明亮至极,虽然相距甚远,却仿佛触手可及。
娃娃抬起藕节似的手臂,便有星光似是被从天际引来,它们环绕在他的指尖,久久不肯离去,如同飞舞的精灵。
“主人管得也太多了吧。”
小盘子玩了会儿手中的月光,许久才像是赌气般把光球捏散,他趴在镜花水月的膝上,闷声开口道:“明明没必要管这种事情的,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些人,只是一样的名字和一样的容貌而已,那么多世界,怎么管得过来?“
镜花水月听了,也只是笑而不语,她的手指插入娃娃柔软的发间,轻轻揉了揉,便又再次仰头看星星去了。
命轮虽说存在已不知记载,但化身后心智却有如稚童,他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说到底也只是死物。景渊又哪里是什么心软心善?他只是闲来无趣玩闹罢了,不管是康雪烛还是高绛婷,都只是陪他打发时间的陌生人而已。
至于所谓的关心爱护?也只是习惯使然,并不因为对方是谁而有所改变。
这个渣男。
却说素手清颜与无骨惊弦,这二人的名声在外,更别说二者其中之一又遁入恶人谷,另一人却成了琴魔之名,都是搅动风云之辈,却被一个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所谓‘未来’而牵动心神。
“他啊,坏得很。”
镜花水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摇头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景渊也从冷着一张脸变成了如今这幅没脸没皮的样子,可事实上他的本质却仍旧没变,不仅变态,还扭曲。
旁人还以为他清风霁月,实际上那张年轻的面皮下,包裹着的大抵都是黑漆漆的污泥吧。
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