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不是野男人》木清安

3、密谈(捉虫）

　　沈琅琅很少会主动过来找老爷夫人，那天下午，却是和老爷夫人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只是这期间大门紧闭，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而那之后，沈府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怪异，却也不是阴沉寡闷，而是一种出奇的平静，沈家家主谢绝见客，但还是有几位本家过来探望，沈容生草草见过，也不作多留，其余人知道情况后，都直接改送礼物聊表慰问，不曾敢过来叨扰。

　　府中下人做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得了错处被赶出去。

　　一天前，

　　“琅琅，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大堂里传来动静，下人们在门外如作惊弓之鸟，沈容生什么时候这种语气对少爷说过话，当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好奇心使他们个个都恨不得抻着脖子探到屋子里边儿去，可什么都没看清就被管家骂了回来。

　　“一个个不干活瞎看什么呢！”

　　管家发怒，将管闲事的下人赶走，尽心关上门，亲自守在门外。

　　而屋子里，

　　沈琅琅却不露怯，从圈椅中起身，走到母亲面前跪下。

　　恳切道：“我知四舅爷是母亲的亲弟弟，也自然深知他是自小疼爱我的小舅舅，可屠夫临死之前确实只留下这三个字，如果无凭无据我也不敢乱下定论，还请母亲明察！”

　　沈容生坐在旁边愣了一下，郭胜庆是夫人的娘家人，琅琅说的这件事他确实不好多嘴，便只好将目光瞥向了身旁的女子。

　　她一身素色长衫，头顶罗髻，手中捏一串佛珠，坐在那儿静悄悄的，竟像是幅雅致的壁画一般。

　　郭氏闻言捏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口中也不再呢喃，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平静如水的双眸，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小儿子。

　　道：“起来说话吧”。

　　“是” 。

　　“琅琅这两天身体可大好了？”郭氏开口了，却闭口不谈刚刚的事。

　　沈琅琅抬头看着母亲眉宇之间难掩的疲惫之色，心里十分愧疚：“多谢母亲和阿姐悉心照料，已经大好”。

　　“你是我儿子，何必说这些”郭夫人看着丫鬟递过来的茶，没有接过，而是又继续道，“所以你今天一早上不在府中，是一个人去找那个算命的了？”

　　丫鬟意会退下，这下屋子里便是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沈琅琅点了点头将今天早晨的事简略说了一下，当然他遭暗杀那件事是一笔带过的。

　　可即便如此，坐在一旁的沈父还是惊出了一把汗，怒声道：“现在世道那么乱，你怎么敢一个人出去！这是被人救下了，如果宋司令没有路过，那你岂不是！”

　　谈及生死之事即便是再冷静的人也不会完全不动容。

　　可沈琅琅偏偏就是长了这么一张无情无欲的的脸，从寡淡下垂的眼角到挺立的鼻梁，再到薄削的唇瓣，无一不彰显着他对事物的淡漠，何况这病了这许久，身上除了药味，连仅存的一点少年朝气都消磨没了。

　　不过，还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不是。

　　“父亲不必担忧，儿子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父亲面前？”他低垂眼帘，长卷的睫毛将那一汪清泉掩下，倒也显得乖巧至极。

　　“下不为例”沈容生看着儿子虽然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最近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心口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下了一些，只是抬手捧过茶杯的时候，眸光却是倏地一亮，“等等！你刚刚说谁救了你？”

　　沈琅琅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道：“宋城，宋司令”。

　　“那个土匪，他怎么会？”沈容生脱口而出一句土匪，说完之后又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道，“他怎么会救你？”

　　沈琅琅摇了摇头：“不知”。

　　“那他有没有跟你多说什么？”沈容生一听到宋城的名字额角的青筋就忍不住乱跳，应该说是全上海没有人听到宋城这个活阎王的名字是不头疼的。

　　宋城祖籍奉天（沈阳），原是一个大山里的土匪头子，后来跟着部队打了两场胜仗，竟是从一个无名小辈一路晋升到如今上海军区总司令的位置。

　　奇幻不奇幻不知道，反正一个普通人能从奉天那地界儿里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的总够茶馆里热闹两天的。

　　上海作为全国最繁华的地界，各方鱼龙混杂，本就不是个安生的地方，谁知道现在还直接由一个土匪当了官老爷，治安可想而知。

　　沈琅琅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那家伙说话怪里怪气的，以后少沾惹便是了，也不必拿来惹父母亲担忧。

　　郭夫人听到这里也是禁不住眉头紧锁：“当真没有说什么吗？”

　　沈琅琅对上郭夫人的眸子：“没有，宋司令他，应该只是路过而已”。

　　宋城的出现确实有些太过凑巧，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仔细想想，他虽然手上有些生意，但都是军火方面的，而相比那些，衣庄这点油水就太不够看了。

　　“那既然是这样”沈容生再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救命之恩必当要登门道谢，改天找个时间，我和你母亲......”

　　“最近家中事多，这点小事儿子自会处理好，父亲不必担心”沈琅琅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后天白家举办宴席，我陪阿姐去吧，到时候宋司令也一定会出席，救命之恩，还是当面感谢比较好”。

　　如果沈琅琅能去那自然是好的。

　　“可是你的身体......”沈容生还是有点不放心。

　　沈琅琅偏头看着母亲，眸光柔柔浅浅的，嘴角溢着鲜有的笑意：“许是母亲去静安寺祈的福真的灵验了，我最近总感觉身体轻巧了许多”。

　　郭氏听到这里也有些动容，手中捏着佛珠有些颤抖：“人人都说静安寺祈福最灵验，看来是不假”。

　　“这样也好，总闷在屋子里确实不是个事，后天你就陪清嘉去吧，但切忌贪玩，万事小心”沈容生看到小儿子这幅样子也有些欣慰。

　　正好这两日闭门谢客，他也腾出时间好好整治一下家规。

　　胜庆接了单子去了苏州，如果琅琅说的是真的，那么沈家肯定是出了内鬼。

　　“那你对那算命的说的是什么意思？”沈母突然出声问道，“我还是想不通一句话怎么会就将人吓成那样”。

　　沈琅琅起身准备告退，听到这句话愣了愣，答道：“光绪十三年七月十五日乃是他曾祖父的生辰”。

　　这就更奇怪了。

　　沈容生疑惑道：“你怎么会知道他曾祖父的生辰？而且光天化日他又不是真的眼瞎，总不会认错吧”。

　　“自然是因为他心中有鬼”沈琅琅抬眸看着父亲，随后娓娓道来，“屠夫的妻子告诉我这笔脏钱的藏身之处并且当晚就挖了出来，而藏钱的地方正是屠夫祖上的墓地，生辰八字我也是在石墓上不经意看到的”。

　　“我只是想起来随口一说，谁知道连自己祖坟都敢挖的人，还会有这后怕的时候”。

　　沈容生见沈琅琅叹气，却是愤恨道：“他的下场只是告诉我们，即便是世道再乱，生活在不好过也总要守好做人的本分，不然只会自作自受，死不瞑目！”

　　“你也少说两句”郭氏听到这里有些难以认同，“总归没有酿成大祸......”

　　“妇人之仁！真要是酿成大祸那还得了！”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沈琅琅相信爹娘心里也有了个底，耳边唠叨声不断，显然这场口水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找了个空隙便默默退出了大堂。

　　“少爷怎么谈了这么许久”春来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沈琅琅出来赶紧替他将衣服披上，“怎么样，老爷夫人同意少爷出席宴会吗？”

　　沈琅琅接过外衣，忍不住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

　　“少爷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嘘——”沈琅琅压抑着咳嗽声，手心后背早就出了一层汗，转身瞧了瞧屋子里，见没有引起爹娘注意，连忙拉着春来赶紧离开了。

　　他的身体其实一点也没有好转，下午脸上那点血色应该也是咳嗽得太狠的缘故，好在刚刚在大堂说下的一直忍着才没有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