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庄稼会说话》槐荫里

7、第 7 章

　　从秧苗那儿得到的答案林凡很不满意，他本来抱着改进的想法，结果人家直接劝他放弃。
　　新桃庄总不能真不种水稻了，目前还没有产量高还价高的作物，至少他还没发现。种水稻交不上六十石，不种那一石都交不上了。
　　“啊啊啊！”林凡一个头两个大，愤怒地把眼前的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这都什么事儿啊，算了，反正明年才开始播种，还有好几个月，现在急什么，不如先把学堂建起来，最好在开春之前完工，那样开春了应该就能招到人，人手多起来，一切都好说。想通这一点，林凡拿过一张新纸，开始画学堂的大概样子。
　　林凡没干过木工活，但他还记得曾经上过的学堂长什么样。他小时候刚到林家，没过几个月就被送去上学，和他当时才三岁的弟弟一起。他是林家最小的男孩，名为林钰，最得林老爷宠爱，回府那天是林老爷亲自去接的。
　　林凡还记得那天的情景，马车停在林府门口，林老爷最先从车上下来，伸手去接里面的人。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他的手上，那女子掀开帘子出现，穿了大红色的下裙，盘起的发髻上插着金玉珠钗，面若桃花自带几分笑意。她那身后的男孩长得跟林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被林老爷一把抱在臂弯里，像极了一家三口。
　　不知是因为那姨娘生得好看还是因为林钰和林老爷长得极像且生辰同月同日同生肖，林老爷对他们母子俩极为宠爱，嫡六小姐和林钰起争执，挨他训斥的总是六小姐。
　　那时候他和林钰一起去上学，林钰是开蒙，他……也差不多，在进林府前他从没接触过书本方面的东西。他一个大孩子和一堆小不点在一起读书，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在他年纪大些，理解能力更好，没过多久就转到同龄人班去了。
　　林凡揉揉太阳穴，不想再回忆。纸上，简单几笔画出学堂大致的样子。拿着这张简单的稿纸，林凡出门选地方。
　　今日下了些雨，农户大多闲在家里，于是林凡又叫上了吴冬。林凡只跟他说想建个房子，像他拿的稿纸上那样，看有没有废弃的房屋能用。
　　他没把王四他们的房屋纳入考虑范围，要是之后他们打算回来还能继续用。吴冬带着他找废弃多年的屋子，要么就是实在太老，要么就是大致格局不合他画的轮廓。建房子很麻烦，他又想尽快建好，那自然就要选最省事儿的。
　　路经一处院子，林凡指着它冲吴冬说：“这个不错，看着还很新，一直也没见里面有人。”
　　吴冬摇摇头，“那是隋大哥家，他只是最近不在庄里。”
　　“不在庄里他怎么收庄稼？诶上次退粮食的时候好像也没见这人啊？”
　　“隋大哥不种粮食，他靠打猎为生，”吴冬指指不远处的山，“山里还是有不少猎物的，他每年都是从我们这儿买粮食交上去，给的价比城里还高呢，大家都愿意卖给他。”
　　林凡想，那打猎这营生还挺赚。
　　“隋大哥还教过我呢，可这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好的，我就勉强拉得开弓。”
　　二人谈话间，来到了一处旧屋前。屋子的房顶塌得差不多了，有一面土墙还倒了一半。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遗迹，屋里杂草丛生，甚至还长了一棵树，从破败的房顶钻出头来。
　　林凡看着这屋子默默无言，整体格局真的很符合，周边也比较开阔，有一大片空地，来这儿的路也不难走，各项都很好，但是，也太破了吧？！这修整起来多麻烦啊。
　　吴冬看着也有些为难，“可这是最后的废屋了。”他绕着房子看了一圈，“其实还可以的，地基没问题，就是一面墙和屋顶需要重盖，里面的杂草什么的不算事儿。”
　　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林凡勉强定下这里。
　　“建房的木材你们都在哪儿找的？”重建房顶的话，恐怕得花不少材料。
　　“这个简单，”吴冬指指新桃庄后山，“那么多树呢，这山也没啥用处，树木倒是很多的。”
　　林凡看向那山，的确是，树冠一丛丛挤在一起，十分紧密。
　　有了地，有了材料，剩下的就是人工了。林凡随口一问新桃庄有没有木匠，吴冬拍拍胸脯，“那当然。种庄稼的男人多少懂些盖房子的，房子基本都是我们自己建的。屋里的板凳桌子啥的，也都是自己动手。”
　　林凡有些惊喜，居然都会，那人工基本也不愁了！
　　没想到一上午就把建学堂这事儿定了个大概，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林凡无所事事，最近庄里基本没什么事情，他每天闲得很。
　　后山就在不远处，林凡打算进山看看他的木材。

　　从西边较缓处进山，林凡沿着前人踏出来的小路，走得很顺利。虽说这山地势比较复杂，基本没什么人往深处去，但山体比较平缓的地方人迹还是挺多的。山中长着许多松树，庄里的人平时回来这里捞地上的松针做火引子。雨季山上还会长蘑菇，新鲜的蘑菇能卖个好价钱。
　　上午刚下过雨，地上铺着的一层薄薄的松针沾了水，踩起来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声音。林中树木枝繁叶茂，遮挡了阳光，空气格外潮湿，甚至有些冷。
　　这是林凡第一次从西边进山里，这一边的坡度的确很缓，在进入树林前有一大片缓坡，偶尔长着几棵树，如果除去那几棵树，就是一片广阔的空地。但这片地并不适合耕种，有零星大石块从地里凸起，地面之下除了土壤应该夹杂了不少这样的石块。可惜了，不然新桃庄又能多出好几十亩耕地来。
　　林凡顺着路往上爬，山里景色还不错，石阶路旁长着许多不知名小花，偶尔杂草丛里还探出来几颗红红的果子，林凡揪了一颗尝尝，还挺好吃，于是把他们一颗不剩全给摘走。
　　一路全是松树，看都不用看，那细细的身板就不像是能建房子的料。
　　往更深处走去，不知不觉，身边的树已经换了品种。满地的松针没有了，而是一些杂草和石块，石块上长着苔藓，和绿地融为一体。天有些昏暗，林凡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的树长得太茂盛，几乎把天空都给遮住，只偶尔一些缝隙漏下来几缕阳光。
　　林凡拍拍身旁的大树，坚实健壮，竟有一尺那么宽，不知生长了多少年。这要是拿去建房子，几棵就够了。正兴致勃勃地挑着树，林凡眼神偶然落到某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不远处的树杈上，挂着一只兔子，哦不，现在已经是兔肉了。他走上前去，折下一根树枝戳了戳。这座山怎么回事，哪儿哪儿都长兔肉的？要不是此地环境和他刚来新桃庄时不一样，他都要怀疑是昨日重现了。
　　林凡用同样的方法，踮着脚尖用手上的树枝把它戳了下来，这次还有经验了些，没让它掉地上。
　　手里提着兔肉，林凡发出感叹，“哎呀呀，这可真是～”
　　话没说完，脖子突然一紧，林凡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低头一看，脚已经离了地。他懵了一瞬间，随即意识到，自己被提起来了，像他提兔子那样提起来了。
　　近在咫尺的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又是你。”
　　林凡僵硬地转过头去，昏暗的树林里，那人还背着光。他只能看到他乌黑浓密的眉，黑沉沉的眼瞳，以及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的高挺的鼻梁。
　　他的眼睛实在是黝黑又深沉，让人平生惧意，林凡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山贼。
　　啊啊啊救命啊这穷乡僻壤为什么会有山贼！新桃庄，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林凡惊慌地挣扎起来，嘴里喊着救命。那男人像是被他吵到了，浓眉一蹙，松开了手。
　　林凡啪叽掉在地上，腰侧刚好撞到一个石块，痛得他当场就要背过气去。
　　男人见他倒在地上猛翻白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没事吧？”
　　林凡气若游丝，“我、我要抓你去见官。”
　　男人闻言笑了，“你几次三番偷我东西，我还没抓你去见官呢。”
　　林凡疼得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他蹲在地上缓了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趁男人不注意就跑。边跑还回头喊：“你给我等着！”
　　“喂。”男人抬手上前两步。
　　林凡以为他要追上来，惊恐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狂奔，耳边风呼呼刮过，似乎把那人甩在身后了。正心里一松要停下来，脚下却突然一空，天旋地转，林凡扑通通地往下翻滚，不知滚了几圈，林凡双腿一凉，停了下来。
　　从惊惶中稍微整理出神智，林凡一看自己两条腿正在一潭池水中，几只小鱼从他浸在水中的衣摆间掠过。
　　他看了看四周，这是山间一条小溪，而他现在正在这小溪途经的一汪水潭里。两侧的土地都高于他所在的地方，林凡望向某处，那是他滚下来的地方，杂草被压得倒向两边。
　　怎么会这么倒霉。林凡苦着脸把腿从池子里抬起来，山中的水可谓冰凉，他禁不住打了个战栗。
　　从水中起身，想要站起来的一瞬间，林凡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疼痛，从自己的脚上传来。他猝不及防的又跌坐回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太冷，还是刚才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林凡刚刚在水里并没有觉得疼。
　　他好像又把脚崴了。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变暗，他抬头望向头顶的一线天空，明显感觉到太阳正在西沉。
　　林凡急了，他可不能在山里过夜啊，山里冷不冷是一回事，有什么未知的动物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他弯腰拧干衣服下摆的水，一边环视四周，想找一只可以作为拐杖的棍子。可周围除了水潭和杂草以及潭边生长着的几株结满果子的灌木，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腰侧还在隐隐作痛，林凡望天，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强撑着起身，一瘸一拐地挪到摔下来的那块地方，想爬上去，但是坡有些陡，杂草又滑溜溜的，只剩下一条腿的林凡根本做不到。试了几次，他筋疲力尽，之前的惊吓加上现在的负伤，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歇着，随手摘了灌木上的一颗果子，放进嘴里。
　　果子清脆微甜，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竟然十分好吃，一颗果子下肚，唇齿留香。他忍不住又摘了好几颗，几乎快把那棵灌木薅秃。天边开始泛起晚霞，林凡看了眼身旁幽深的树林，心中一片凄凉。
　　树林中突然传来动物的嘶鸣，林凡吓了一跳，缩在一旁。
　　隋烬来到溪边时，见到的就是林凡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摘着果子往衣兜里放，时不时还吃上几个的场面。
　　“你心态挺好。”他突然开口，把林凡吓了一跳。
　　“怕什么，若不是你三番两次偷我兔子，我不会像刚才那么对你。”
　　林凡气焰嚣张：“什么你的兔子，这整座山都是我的！你哪位啊！”
　　“我每年也是有好好交租金的。”隋烬表情没有波澜。
　　他这么一说，林凡突然想起来，吴冬和他说过的村里那个猎户，“你是那个隋大哥？”对方表情有些微妙。林凡意识到这称呼太过亲近，他们又不熟，于是改口：“那个姓隋的？”
　　姓隋的“嗯”了一声。
　　没等他继续说什么，隋烬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该下山了。走吧，你刚刚在林子里乱跑，是认不清林里的路的。”说着就要走。
　　林凡忙叫住他，“我腿伤了走不了了。”
　　“……”
　　“你背我吧。”林凡一脸理所当然。

---

作者有话要说：　　《事农桑记》第十一篇
遇到隋烬那天真的很倒霉，他是灾星吧？——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