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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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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黎昨夜宿醉,直接睡在了夏天家,两人早上睁眼的时候,已经日高三丈。夏天连睡了两天,躺的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旁边的李黎翻了个身又昏睡了过去,轻手轻脚的下床。
一杯凉白开下肚,神清气爽。
李黎拿着她的手机,披头散发的倚在卧室门框上,生无可恋,“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谁打来的”?
“汪伦”,李黎扔给她,径直倒水去喝。
挂断之后,李黎问,“什么事啊?是不是趁着周天约你啊”?
“说是陈爷爷摔倒住院了,轻微的脑震荡,正好在他们科室”。
李黎心下一惊,忙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现在没事了,不过我还是得赶紧去一趟”,转身去了卫生间匆忙洗漱。
“一起”。
她们到的时候,陈爷爷已经醒了,病房内却不见任一家属,夏天担忧地问道,“陈爷爷您没事吧”?
“没事,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呐,这点小打小闹,还不至于”,陈老看见两个小辈,心里高兴,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黎放下手里在路上买的水果,上前帮忙。
陈老看着她眼熟,不确定地问,“这是李黎吧?上学的时候,是不是跟着夏天他们回来玩过”?
“陈爷爷,您记性可真好”,
“你这小丫头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陈爷爷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李黎这张嘴老少通吃,能说会道,直惹得一向寡言少语的陈老笑得合不拢嘴。
夏天问,“陈爷爷,陈奶奶跟阿洛呐”?
“你陈奶奶回家去帮我收拾住院的行李了,小洛下去办住院手续了,一会儿就上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洛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单子,推门进来。
夏天背对着身子倒水,听见脚步声就知是谁,说道,“阿洛,医生刚才来过说让去拿一下拍的片子,你在这儿陪着陈爷爷,我去吧”。
“夏…夏…夏天”,李黎突然吃惊的喊她,结结巴巴的腔调,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夏天心想,不知又在搞什么鬼,回头笑问,“怎么了?这么”,说出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脸上,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
岁月的长河踏着时间而来,却没有时间的尽头,她与他站在两端,遥遥相望。
站在阿洛的身后之人,也正在看着她,一时之间,屋内静的可怕,只有走廊上些微的吵声,在提醒着她,正在发生的一切。
陈老活了半辈子的人,这些年,孩子们之间的事情,他虽不清楚,但也略知一二,笑着招手,“明明,快过来,让陈爷爷一定得好好看看”。
他与她擦肩过来,白色的衬衣一晃而逝,走到陈老的床前。
“陈爷爷”,
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喊院里的每个长辈,却听来无比的陌生,那是男人的声音,低沉深邃,离她很近,近在耳边,却又很远,远在天边。
陈老和蔼可亲的声音响起,“夏天,发什么呆呐,还不赶紧给明明倒杯水”。
李黎见她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一直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抢先说道,“陈爷爷,还是我来吧”,
陈洛拉住了她,“爷爷,我们先去给您拿片子,你们先聊”,带着她离开。
夏天慢悠悠的转身倒水,倒满,递到他的眼前,眼神却看向别处。
齐立明端坐在床前,注视着她,眼神复杂。
一人站,一人坐,半空中的一杯水,犹如漂浮在大海之上破碎的木板,孤零零的。
半晌,他才如梦初醒的接了过来,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指尖,彼此匆匆别开。
陈老满意的微笑,眯眼假寐,“陈爷爷累了,想睡了”,
须臾之间,酣然入睡。
心底低叹,可惜了我们家的小洛。
“夏天”,
暌别八年以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这些年,即使她的名字在他的心里无数次的流转,他却从未喊出口。
场景竟莫名的相似,亦如八年前一样,同样的医院走廊,同样的两个人,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心却咫尺天涯,她背对着他,他站在她的身后。
夏天苦笑,这算不算老天对他们的讽刺。
大梦经年,也该醒了。
这一次,她驻足转身,微微浅笑,平静的开口,“有事”?
“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说的很慢,放缓了语调,更像是在斟字酌句,他怕被拒绝。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病房外的长椅上,彼此分坐两端,只是静静的坐着,生怕打扰了这一刻难得的平和。
良久,他说,“好久不见”。
少倾,她答,“是啊,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是她一直认为最生分的一个词,不曾想,却用在了曾经最熟悉的两个人身上。
人最怕深交之后的陌生,因为那样,连陌生人都做不了。
彼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你呐”?
“也挺好的”,
一问一答,客气却又疏离。又陷入了无尽的寂然,无边无际。
“夏天”,
他只喊她的名字,却不知从何说起。眸若清泉的眼睛,浇灭了他说出口的勇气。
“夏天”,
欢快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汪伦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一身白大褂干净帅气,似是没有看见他,笑着走了过来。
“我刚好要找你呐,你欠我的那顿饭什么时候补上”?
顺着夏天的眼神看向身边人,大吃一惊。
齐立明起身打招呼,“你好”。
“你好”,
“那我先走了”,颔首离开。
夏天撞撞迟迟不能回神的汪伦,“已经走了,别看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他”,
汪伦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平静”?
“难道需要我哭给你看”?她笑问。
“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汪伦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谢,算你有良心,改天请你吃大餐,阿洛还没回来,陈爷爷这不能没人”,
“好,这话我可记着了,今儿晚上我值班,有事找我就行,随叫随到”。
深夜,医院走廊的尽头,夏天趴在窗边,仰望星空,银河万里。
陈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递给她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送你的,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难过的时候,吃块巧克力,心情就会变好”。
“你哪只眼看见我心情不好了”?
“不用眼都能看出来了,大半夜的不回家,非要在这儿陪我,到底谁陪谁,你心里清楚”,
夏天拆开,捻了一块含在嘴里,先苦后甜,答非所问,“这个点了,你从哪儿弄来的巧克力”?
“粉丝送我的,忘了放下,便宜你了”,
夏天羡慕嫉妒恨,多吃了几块。
“夏天”,
她知他有话要说,静默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件事,你从未提起,说明你心里还是没有过去,但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覆水难收,这么些年了,人总要往前看,大家都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为什么会回来,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夏天,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一直不能原谅的真的是你心里以为的吗”?
她避开阿洛仿佛一切都能看懂的淡然的眼神,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前调回了省公安局,但是去外地执行任务半年已久,上个月才刚回来,你不会不知道他当年报考了公安大学”。
夏天即使对他的事再漠不关心,可是身边的朋友亦是他的朋友,只言片语里,偶尔也会听到他的消息。高考之后,他考上了邻省的公安大学,顺利毕业以后,直接进了刑侦大队,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她明白,或许又不明白。
“夏天,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拍了拍她肩膀,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人。
夜空里的星一闪一闪的,就像她漏掉的心跳。
市中心半地下的King酒吧,充斥着颓靡的年轻男女的荷尔蒙,舞池内衣着清凉的美女疯狂痴迷的扭动,迷离的灯光在头顶闪烁,尽情的放纵跳跃,酒精支配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即使处在角落里,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声和放荡不羁的笑声。
吧台上,两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比邻而坐,看起来与这儿格格不入,一人饮一杯独酒,各自消愁。
经过的不少美女,仗着自己的三分姿色,上前一一搭讪,都被无情且直接的拒绝了,但还是有过于自信的女生,自认为是欲擒故纵,坐在不远处,眼媚含波,伺机而动。
程楠手肘抵在大理石的吧台之上,指肚摩挲着酒杯的边缘,“齐立明,你把我叫来,不是来叙旧的,是来考察我的耐心的,在这儿坐了半个小时了,只见你喝酒了”。
说话间,齐立明的酒杯又空了,调酒师熟稔的为他续上,不知是第几杯了。
程楠见他心情不佳,没再继续开玩笑,“你说你现在也算是年轻有为,更是前程似锦,毕业以后,这拿了三等功两次,二等功一次,还有什么能让你这大少爷放在心上的”。
齐立明自嘲的笑笑,自喃自语,“还真有”,被酒吧内聒噪的声音掩盖了过去。似是闲聊般,不经意间问,“我记得你有一个表弟叫汪伦吧,他现在干什么呐”?
“跟我一样学了医,不过他是救死扶伤,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上班”,
“我记得他只比我小一岁,也老大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吗”?
程楠扶额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他女朋友是不是夏天啊”?
“谁问这个了?这不闲聊吗”?杯中碰撞的冰块掩盖了他的惊慌失措,
“那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掩饰般的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继而说道,“你也学的医,怎么会想到当一名法医,整天跟死人尸体打交道”?
“简单,不用动脑子,活人的心思太多,弯弯绕绕,太累”,
齐立明风马牛不相及的冒出一句,“那是还是不是啊”?
陈楠先是一怔,然后了然,还是错愕了半天,笑得双肩耸动,平复下来,才回,“是…还是不是呐”?吊足了他的胃口。
灼灼的眼神烧了他半侧脸颊,唇边的笑意越发的灿烂,温吞吞的给出了回答,“男女之间的情愫本就是千回百转,我又如何得知,你应该去问当事人啊”!
独饮独酌,好生惬意。
“走了”,拍下了两份酒钱,一走了之,急匆匆的脚步下是按奈不住的心。
程楠轻叹一声,不知为酒,还是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