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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与虎谋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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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月光撒在湖面上,就像串成线的珠子,水光潋滟,煞是好看。
可看得久了,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不过一场终成幻灭的镜花水月罢了。
阿七的眸子瞥见暗处的黑影,拿着手里的灯笼,故作视若罔闻,只笑看向对面的姜无忌。
阿七的笑里颇带了些耐人寻味的挑衅,说:“长陵君,你可还记得你曾跟我说过的欲擒故纵吗?看来这场以‘谁先对彼此上心’作为筹码的赌注,最后还是我赢了,只是不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感觉如何?”
姜无忌很是从容的抬步朝阿七走来:“何以见得?”
姜无忌走近,一把搂过了阿七的腰,他的手劲很大,勒的阿七腰间一阵紧的发疼。
阿七冷声道:“放开!”
阿七欲挣扎,姜无忌却将阿七与他越搂越近。
姜无忌抬起手,手却顿在阿七的脸颊旁,面上波澜不兴的说:“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向你表明心迹时,你脸上的表情却告诉我,你的心里在慌乱和无措?
我不过略施手段,你便方寸大乱,李皓月,你终究还是败在太年轻了。
李皓月,我们谁都没有赢,最多只能算是棋逢对手,平分秋色。
我一时忘了,我们顶多只能算是谁都没有赢,‘棋逢对手’和‘平分秋色’这八个字似乎并不适合用来形容你。”
阿七扭过头,冷冷的瞪着他,怒道:“放开!”
姜无忌一把捏过阿七的脸颊,力道之大,好似要把阿七的下颚捏断一般。
他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一派澄明,语气却略带嘲讽:“这么美的一张皮,不进宫可惜了。”
阿七瞪着他,打开他的手,冷冷道:“姜无忌,你没必要冷嘲热讽的!”
姜无忌面上清冷,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皓月姑娘,难道季郭君没有告诉过你,你这张脸与谁有七分神似吗?”
阿七猛地看向他,看着他的眸子,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那次在马车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告诉自己,他想得到那个位置,告诉自己,他想当王。
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哪怕明知那碗汤里有毒,也未阻止皓月喝下一样,他从未相信过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在以此来试探自己来大梁的目的。
姜无忌目光深沉的看着阿七,问:“你对王上有什么感觉?”
阿七冷冷问他:“姜无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刻自己的心里会这么难过?
难道自己……
阿七心道,不可能!不会的,我不会的!
姜无忌的神情依旧波澜不兴的说:“我想让你为我所用。”
这个人的心思怎么能缜密可怕到这种程度?
阿七瞪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觉得可能吗?”
阿七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阿七,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你不过是替代皓月的影子,你该死心了吧,你于他,皓月于他,终究不过是助他走上权力之路的一枚棋子罢了。”
姜无忌放开阿七后,冷冷的说:“我想得到那个位置成为王,你想摆脱永为棋子的命运,我们各取所需,奉劝皓月姑娘好生考虑一下,再作答定。”
阿七强忍着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眼泪,忽然觉得很好笑:“摆脱棋子的命运后呢?继续被你作为争取王权的筹码所用,姜无忌,我这样和棋子又有什么区别?”
姜无忌波澜不兴的说:“从一见到你的那刻开始,便是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即使你和她生得一双一模一样的眸子,你也终究不是她。
你既对我无情,我也对你无意,相互利用,何乐不为?”
阿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强自站稳后,咬牙切齿的对他说:“姜无忌,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说完,狠狠地将手里的那只灯笼砸在了他身上,拂袖而去。
灯笼落在地上,应声而裂。
阿七转身时,水云袖随着轻微夜风扬起一角在空中飞舞,阿七感觉身后的人好似轻轻拂了下她的袖子,又好似没有……
回到沉香阁,绿荷见阿七脸色极其的不好看,知道她肯定又和姜无忌吵架了。
绿荷一反平常的絮叨,很是难得的没有碎碎念,小心翼翼的出门,轻手轻脚的合上了梨花木门。
当第二天绿荷问皓月和姜无忌昨晚是不是吵架了时,皓月一脸懵然的看着绿荷。
皓月心道,我跟姜无忌吵架了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皓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昨天晚上……
皓月脸上一烧,愤愤骂道:“姜无忌这个臭登徒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回首向来萧瑟处,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日,皓月看着临帖上的字正在出神。
很是疑惑,这是我什么时候写的?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绿荷不知什么走了进来,唤道:“小月儿,小月儿!”
“嗯?”皓月回过神来,见是绿荷,问道:“绿荷,怎么了?”
绿荷一脸不满的说:“小月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最近怎么老是在走神?”
皓月拍了拍自己的脸,笑说:“有吗?”
还好绿荷没有将这个事记挂着,说起了正事:“啊!对了,小月儿,秋盈姑娘来了,就在门外。”
皓月忙笑说:“快让秋盈进来。”
话音刚落,秋盈便从门外进来了,笑说:“我不请自来,不知阿月可欢迎?”
皓月起身,拉过她的手,笑说:“自然是欢迎的,就盼着你来。”
秋盈坐下后,接过绿荷递来的茶杯,笑跟坐下的皓月说:“阿月,我这次来,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离开长陵姜府了。”
皓月惊讶道:“这么快?”
秋盈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姜无忌给府里的家人子们各自都寻了去处。
前段时间,秋盈在姜无忌的引荐之下结识了府中的一位门客,两人一见钟情,属意上了彼此。
这位门客名叫冯生,才名很高,是个俊俏才子。
只可惜这位冯郎君出身寒门,家中父母双亡,所以二十五六的年纪还未娶亲也成常事。
秋盈拉着皓月的手,笑说:“阿月,你是我来到大梁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和冯郎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我们成亲那日,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婚宴,不知你愿去否?”
皓月笑说:“你都说我是你来大梁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当然要去了,只是,你走了,李嫣她?”
秋盈说:“前几日,我和冯郎带嫣儿去见了他一位远亲表兄,这位表兄为人淳朴正直,与嫣儿的文静性子倒是极为相投,我和冯郎问过嫣儿的意思,便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皓月笑说:“这就好。”而后问道:“那位冯郎君待秋盈你可好?”
秋盈面带娇羞的微低着头,笑说:“冯郎待我极好,他不嫌我出身低微,我又怎会弃他家世贫寒,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又絮絮寒暄了会儿,秋盈起身告辞:“阿月,那就这么说定了,那一天,你一定要来。”
皓月笑说:“好。”
秋盈的好事,皓月是一定会去的,因为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要入宫选秀了。
所以,这也算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毕竟,再见也不知何时,也许再也无期。
皓月在心里道,原来,姜无忌把我那次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那个声音又在皓月的脑海里说:“皓月,你别傻了,就算他让那些女人走了又如何?你最后不也是要走的么?”
阿七看着秋盈走远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慢慢凝滞。
是啊,那又如何?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王权,而自己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自由。
自己想要的,他给不了,也无法。
更何况,我与皓月和他之间还有一道血海深仇无法跨越。
皓月回过神时,秋盈已经走了,皓月挠了挠后脑袋,这才进门。
秋盈成亲那天,皓月早早地起了床,让绿荷给自己捯饬了一番,带着贺礼出了门。
来到秋盈所居的存兰阁,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看得皓月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走到门口时,喜婆正在为秋盈梳理发髻,秋盈看到皓月进门,笑朝皓月伸出手:“阿月,你来了,快来帮我看看哪支簪子比较适合我今天的妆容。”
皓月笑着抬步走进,将贺礼交与李嫣:“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秋盈笑嗔:“你呀,人来了就好,怎的如此破费。”
皓月笑说:“这才不叫破费,这叫沾喜气。”
然后走到妆台前,从首饰匣里选了一对红色的流苏簪,笑问:“这一对如何?”
秋盈也笑说:“阿月的眼光极好。”
冯郎君那边前来接亲的人很快便来了,爆竹声声,不绝于耳,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推搡着秋盈上了花轿。
皓月带着绿荷另坐马车跟在接亲的花轿后面,待马车到得冯府门口,随着众人进了院子,微微有些惊讶。
皓月看着院子里来数不多的宾客,拉拉秋盈的袖子,悄悄问秋盈:“这是?”
秋盈说:“我和冯郎并不喜喧闹,所以只请了一些亲友前来热个场子。”
闻言,皓月只颔了颔首,表示知道了。
婚宴开始好大半晌后,姜无忌这才姗姗来迟,皓月先前并不知他会来,当他坐在只有自己和绿荷的这一桌后,让皓月颇有些局促。
众人揣掇着两人拜了天地后,一个接一个的给冯生灌酒。
皓月和姜无忌只静坐在一旁笑看,其实皓月以前也很爱热闹的,如今却是越热闹,两人之间越尴尬。
两人一起到皓月这一桌来敬酒,秋盈对姜无忌说:“秋盈在此多谢公子替秋盈觅得良缘,在府中对我们夫妻颇为照拂,我们夫妻二人无以为报,先干为敬。”说着,两人一起喝了杯中的酒。
姜无忌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站起来,仰头喝了杯中酒,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说:“我来迟了,先罚三杯。”说着,又是三杯一口饮尽。
姜无忌从衣袖里摸出两张契纸交到秋盈手里,说:“这是一张地契和房契,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还烦秋盈姑娘收好。”
“这……”
冯生和秋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秋盈拿着手里的契纸不知如何是好。
姜无忌说:“之前在姜府时,你们帮我良多,你们且安心收着,以后少不了冯生继续为我大梁庶务费心费力些。”
冯生听得姜无忌这么说,拍了拍秋盈的手,让秋盈安心收下,在场众人更是被姜无忌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
皓月也拿着酒杯,笑站起来,笑对两人说:“冯郎君,秋盈,薄礼虽送了,但贺词还是要说的,阿月在这里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冯郎君,你可要对我家秋盈很好很好才行,你若是敢欺负了我家秋盈去,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好了,话不多说,诚意尽在酒中,我三杯为敬。”
三杯酒下肚,顿时,眼前长了好多花在转,皓月脚下有些飘忽,我面前的秋盈和冯生从一双变成了两对……
“阿月,你没事吧?”
秋盈正要来扶皓月,皓月趔趄着放下酒杯,笑说:“我没事,趁着酒劲还未上头,我就先回去躺着了。”
皓月觉得虽有些头晕眼花,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小月儿,你慢一点啊。”
皓月在绿荷的搀扶下,脚底踩棉花般飘忽着爬上了马车,对驾车的车夫说:“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