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路》人鱼之泪

2、Part 2

　　Part 2

　　>>>我们早以习惯，抬头四十五度，看窗外的世界，再感受九十度的寂寞

　　独院月寒水冷

　　残月冷清地映照着青石板上的雨滴，泛着微澜，流动明暗的伊水，连同周围的景致都影影绰绰地令人恍惚。

　　雾蔼缭绕，微微漏下些许溜光碎影。细雨沾湿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细光波折，碎碎屑屑，柔情晃荡，斜切入眼，仿佛千百年前就是这样坐定，安之若素。

　　黑魆的光影在夜阑时溶解出其他流离的色彩，若水的月华下，和叶仰起四十五度的脸庞，星眸微醉，月光映着她的瞳仁，于是一切在她的眼里变得清晰。从这个角度，依稀看到山的剪影，撩拨着静止在月明风清中的思绪。格窗上的灰尘安然地躺在缝隙中，冰凉从指尖蔓延，冻结了空气中浮动的喧嚣。

　　窗扉是微开着的，夜风涌入，看着看原先敞开的光逐渐被门缝压成一条线，渐细，渐细，然后消失殆尽。

　　七楼是一个接近天空的高度，凭栏翘首，远处韶光阑珊，天长雁影稀，月落山容瘦。一切在光怪陆离的霓彩下忽隐忽现，然后繁华褪尽，光鲜不再。庭院墙角下的海棠在明暗的交界处挣扎着，敛尽余红，一帘花影，延伸进血液里，瞬间妖娆着。

　　机车发动机的重金属声，在静谧的夜里恍然响起，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隐约地看见环山公路上那个苍凉又不可一世的背影，在黑暗中模糊成千年的沧桑，望尘莫及，由她的眼帘中一闪而过，湮没在樱花林里。

　　她突然很想见他，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当她这么想着，已经走到公路上，地上积水空明，她沿着涸辙的痕迹，有机车留下刺鼻的硝烟的味道和他熟悉的气息，在烟雨薄雾中蹀躞。

　　萧萧落木，不甘足下的沉沦踏风而起，绯红的樱花瓣沾在湿润的泥土上是一种静逸而轻曼的倘徉，稀露隐秘在霏微的雨滴中。林间是一片朦胧，身旁是同样的光景，和叶甚至看不清自己身下的影子，微茫的雨雾在其中流动。

　　[在找我么？]

　　一阵低沉的声音滑过和叶的耳际，她蓦然回头，吓跌在地上，和叶无意中对上他的双眸，妖瞳如夜，黑发如歌。视线透过夜霭在空中交汇。平次愣了几秒，接着是低沉的笑音，和叶懊恼地垂下了头，扬起唇角，吹起额前散落的发丝。

　　忽然，一支手伸向她的眼前。和叶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走吧，我拉你起来]

　　他的嗓音有种迷离的感伤，却无端地使人感到安定。

　　和叶看着眼帘下的手，指尖有着修长的弧度，掌心的脉络是很清晰流畅的线条。

　　她把手放在平次的手掌上，被他骨感的手指紧扣的瞬间，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在破案时的热血与激情。和叶就这么被他轻松地拉起。她拍了拍衣袖，灰尘扬扬洒洒地落了一地。

　　平次抬起手轻轻地帮她拂去发梢上的落叶，和叶惊讶地仰头，他的眼底是一池柔波，两扇睫毛勾画着他的眼睑，在那之下形成了一道暗黑带紫的阴影。

　　[先出去吧]

　　平次转身就走

　　[喂！等一下啊！]

　　和叶紧跟在平次的身后，看着平次帮她踢开地上挡路的藤蔓。

　　一路漫长，谁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和叶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被他保护在身后的幸福。

　　大约走了七分钟，眼前依稀有了光的痕迹，可以看到平次的机车横架在路边，是单调的黑。

　　[终于走出来了啊。]

　　[像你这样的路痴，这么晚了还到樱花林”散步”，让我觉得很奇怪啊．．．．．．]

　　平次眨了眨眼，唇边是不怀好意的笑。

　　[诶？]

　　[该不会真的是来找我的吧?]

　　平次毫不避讳地凑近，是笑非笑的语气让和叶哑然。总不能让他真的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才去的吧？

　　[好吧，上车吧]

　　平次跨坐在机车上，盖下护目镜。

　　和叶默默地坐上后位，一时间，手不知要往哪放。

　　平次拉过她的手，环在腰上，转头对她暧昧地一笑。

　　[抱好了，带你去个地方]

　　他踩下油门，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在静夜中响起，机车以最快的速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飞驰。

　　他微微弓起的背如驰骋的猎豹，有着流水一般的线条。和叶突然地就这么觉得能够永远这样该会是怎样的幸福。

　　道路两边的景物在不断地后撤，有种目不暇接的眩晕。

　　机车在一座桥上适时地停下，桥栏是檀木一样的红棕色，其上雕刻着江户川时期盛行的簟纹，两头分别塑有四圣兽的铜像，一旁的石碑上刻着铭文之类的文字。

　　[还有十秒钟]

　　平次的瞳孔里瞬间流连着希冀的磷光。

　　[什么？]

　　手表上的秒针发出轻柔的低语

　　〔７…〕
　　〔６…〕
　　〔５…〕
　　〔４…〕
　　〔３…〕
　　〔２…〕
　　〔１..!〕

　　蓦地，桥上所有的夜灯霎时点亮，玉壶光转，光线如同琥珀般柔和，沉香色的温情千年如斯，蜜黄色的光流中，古桥的倒影从河流的荡漾的水纹上浮现出轮廓，然后那些虚虚实实隐约可见的轮廓忽然生出了灵魂了律动。桥栏上旖旎的浮雕被夜风摩擦得有了光华的质感，天边的暗色，被点染出了光晕，时间在此刻被搁浅。

　　那一瞬间，平次的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惊艳和妖异，瞳孔中如燃起的烈焰一般灼热。

　　灯罩下的蚊虫发出躁动的嘶鸣，围绕在灯光的照影下，让和叶顿时想起了飞蛾扑火的典故，眼前的平次也是同样让她不顾一切的啊。

　　一刹那的宁静，平次悄然转身，他此刻的容颜如飘渺的风沙，抬头仰望深蓝得诡异的夜空，目光涣散，宛若离散的云。即使是那么高的地方，仿佛依然有人在等着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

　　平次漠然回头，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嗯．．．不用了，我可以走回去]

　　[．．．那你路上小心]

　　他没有说什么，那些精简或繁琐的谚语突然间都变得无力。

　　平次从她面前擦肩走过，她的余光分明看到了清莹的痕迹划过，然后一滴冰凉的液体溅上了她的眼角。和叶没有转身，有些东西必须是要独自面对的。她抿了抿樱唇，没有回头地向桥的另一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