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梦幻》斯言

14、真心相印

　　一日无风，夕阳西下，晚霞印在天边，火烧云般的火热。
　　算算日子，离最后的日子还有十来天，十天后，一切终将终结。
　　没想到小叫天居然登门拜访，望着这个大师兄，朝曦是不知道认还是不认？反是小叫天大大方方的叫了声师妹，后来就越发的亲切起来，倒是让朝曦不知所措。
　　“小师妹啊，师父还好？小三可好？小师弟可好？”小叫天把朝曦拉出门，顺着长安大街往郊外走去，亲密的拉家常，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朝曦避开小叫天无所忌惮的举动：“大师兄，大家都好，不过很快，大家都要不好了。”
　　小叫天哈哈大笑：“这也好啊，太平日子过多了，自然要有点有趣的事情来，你下次回去的时候告诉小三，他的下盘还是不稳，小时候教了那么多次，还是没改过来，你可不要学他的老毛病，不过剑法凌厉多了，值得表扬。”
　　三师兄伟大的形象轰然倒塌，在小叫天眼里，三师兄永远是个在该做好事情没做好，没想做好的事情偏偏做的最好的人，而且，是个屡教屡犯的聪明孩子，总是让人头疼不已，小叫天绘声绘色的描绘着，朝曦却没有心思听，远处雷声隆隆，青竹摇曳，斑驳出许多怪异，天色暗黑，乌雀星稀，蒙蒙细雨已经纷纷落下，沾了一身湿意，小叫天拉着朝曦小跑起来，却不是回园子，而是越往郊外而去，朝曦虽是不怕，可也是狐疑的很，他想先下手为强？
　　穿过幽暗的竹林，是条宽阔的大河，水波不兴，长长的桥身横亘在暗处，光亮之处却是许多莲花灯，粉红色的灯顺着水波缓缓流下，拉出长长的色带，一朵一朵，好像盛开在水面上的金色莲花，摇曳生姿，在黑暗的夜幕下，它们和细雨一起点缀着寂静，纷飞的细雨朦朦胧胧，把一切都笼罩在模糊不清的幽静中，一叶扁舟上，百幻放下最后一朵莲花灯，看着它和其他的灯一起守护着小小的扁舟。
　　小叫天推了下呆若木鸡的朝曦：“还不下去？”
　　百幻的面容在细雨笼罩下的灯光里，模糊不清，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听到他的清脆嘹亮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夜色里：“南屏晚钟声，日落近黄昏。霎时乌云布，风卷雨倾盆。不如雇船归，免湿新衣襟。这位客官可是要渡船？”
　　朝曦看见他伸出右手，微雨落在手心上面，让她想到句古话，那是三师兄经常念叨的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朝曦内心涌起莫名的感动，汹涌澎湃的情愫几乎要湮没了她，一个翻转，轻巧的落在乌篷船上，好像凌波仙子现身，空谷幽兰出世，轻轻的搭上百幻的手，在烟波蒙蒙的河面上，是如此的梦幻。
　　岸上的小叫天高声唱道：“最爱西湖三月天，一场酒醉结奇缘，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挥手作别有情人。
　　百幻把朝曦拉下来：“高人，上面风雨凄凉，下有暖炉暖茶，屈尊下来可好？”
　　朝曦落入他温暖的怀抱，笑抿着嘴道：“今日如何好兴致？”
　　百幻拍去她身上的雨珠，端杯清茶暖着她的手：“和你在一起，日日是好日子，如何不好兴致？”
　　两人偎依着坐在船舱里，一件猩红的披风围着两人，闻着舱内汩汩冒着热气的毛尖清茶，听细雨打在乌篷船顶的稀稀落落的声音，看百朵莲灯散开在水面上，晕染着烟青色的水波，朝曦觉得无比的幸福，幸福是什么滋味？幸福是有个这样的夜晚，两个人偎依着，一起看天看云，不需要言语，眼波流转就明白了一切，那晕红的脸庞，那暧昧的情愫，那昏黄的灯景，如梦似幻的感觉，就是幸福的真谛。
　　朝曦听着水波在船底哗哗的流过，忽然困倦起来，把头靠在百幻肩上，微微眯上了眼睛：“这里好低，为什么我还是很困？”
　　“因为我在你身边，睡吧，天天睡凉亭上，也该改改这毛病了。不然新房都得建在树上了，岂不是成猴子了？”百幻搂紧了朝曦，把她严严实实的包裹在自己怀里，一个人承受着外头扑面而来的风雨。
　　“新房？谁的新房？新娘子漂亮吗？”朝曦已经意识涣散了。
　　“很漂亮，她一直是个漂亮的姑娘，只是她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罢了。”百幻低吟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朝曦沉沦在这美妙的歌声中，不愿醒来。
　　还有三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也是她大喜的日子，屋里屋外都忙坏了，那些姐姐更是从婆家搬了许多首饰配件来，一套一套新衣试了又试，换了又换，首饰也是配了又配，那些姐姐虽然可爱，可是要统一她们的意见，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刚配好，这边姐姐说不好看，又得再试，朝曦几乎快被她们的声音折磨的发疯，希望百幻能出来解救她出来，真是奇怪了，平日他总是准时的到，今日倒不来了：“百幻呢？怎么不见他人？”
　　小姐姐嘻嘻笑道：“怎么，才隔一天，就想他了？放心，三天后你就可以天天看着他了，想看多久都可以，我们这的风俗是新婚前三天，新人是不许见面的，不然不吉利，弟弟也想进来的呢，几乎是望穿秋水，再过三天，只怕都可以把我们院子的墙给望穿了呢。”
　　几位姐姐都笑起来，朝曦尴尬的陪笑着：“那王妃呢？我总可以见见她吧。”
　　“当然见的，可是王妃多年前为了百幻的婚事许了愿，这三天还愿去了，所以啊，这三天，你得陪我们了，来来来，姐妹们，看看这耳环可好看？”于是又是一片狂轰滥炸的声音。朝曦差点昏过去。
　　三天都见不到他，朝曦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打发，刚刚逃离姐姐们的爱心折磨，朝曦躲在树上，看着满屋子的喜字，耀眼的几乎是刺眼，这是她的喜事吗？她真的要成亲了开始新的生活了吗？为什么她想到的却是结束？
　　一只鸽子不合时宜的飞起，这个时辰，鸽子是不喜欢外出的，朝曦不假思索的抓住了鸽子，见它脚下绑着红色的细绳，上面是一小片纸条，展开一看，是百幻力透纸背的书法：一日不见兮，思曦如狂，伊人难述兮，憔悴如斯。
　　朝曦笑笑，放飞了鸽子，揣着纸条，心几乎要飞起来，雀跃着跳下树，就遇见一个男仆，男仆拦住朝曦，口中念念有词：“少爷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见他毫无表情，方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鹦鹉学舌的把百幻的话背了出来，也是难为他了，朝曦这才把羞涩的心放宽了，淡淡得笑了，递给他一朵银莲花，让他拿给百幻。
　　路过荷花池，一个女仆行了礼，笑道：“少爷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朝曦想了想，随手摘了几朵红色的郁金香递给她。女仆笑着转身离开了。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说，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嗯，姐姐，是什么意思啊？哥哥让我问你。”
　　朝曦几乎忍俊不禁了，递给他月见草：“意思就是哥哥想要我这根草，你去拿给哥哥，好吗？”
　　这一天，朝曦都忙的不得了，几乎每一个遇上的仆人都成了他的传话筒，好像他一直待在她身边一样，一刻也没有离开。
　　第二天，朝曦再次抓到只鸽子，上书：两日不见兮，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第三天：三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待明日，愁尽开怀，与君醉。
　　同一天，城外城楼上，一顶深黑色的尼布八人大轿停靠在角落里，旁里是几个魁梧的汉子守着，不让人靠近半分。
　　一身青布长衫的百幻，在高高的护城墙楼上，立在凛凛寒风中，看起来潇洒出尘，飘飘然不若凡人。
　　一群喧闹的人群都止住了喧哗，急切的等待着什么。
　　百幻微笑，扫视了一眼，也看到了黑色轿子，他清清嗓子，声音悦耳动听：“各位武林同道，我曾经发向江湖，说我今日会到此，虽然我已经被赦免，成为庶人，可是各位依然给了我很大的面子，依约前来，肖某万分感谢，五十万两白银虽然没有了，我却是说话算话的，你们不会后悔前来白来一趟的。”
　　下面有人喊着：“你的家产都充公了，你拿什么给我们？”
　　肖百幻俊逸的脸，是温和而礼貌的，透着股祥和的佛气：“你说达摩大师的修身心经价值多少？”
　　那人诧异道：“拿可是无价之宝，你难道要把这个送给我们其中的某个人？”
　　百幻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们都认为这本达摩心经比五十万两更多，是吗？”
　　下面的人沸腾起来，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可以得到，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笑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达摩心经无价之宝，可是，你给了无能保护他的人，不是给人带来杀身之祸吗？他若死了，岂不是你之罪过？”
　　百幻闭上疲倦的眼睛：“我保证，得到心经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心经而死，他若是死了，也是别的缘由，因为，我打算把心经心法告诉你们每一个人，给予你们每一个人超过五十万两的东西，你们听好了。”
　　他把达摩心经慢慢的念了三遍，记得快的人很快就记得了，下面的人更是疯狂了：“你告诉了我们每一个人，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了？”
　　百幻睁开眼睛，里面是满满的笑意：“这位兄弟说的不错，我就是要每一个人都会，都能学，都能身体健康的活着，武术，本来就是强身健体的，却沦为争强斗胜，尔虞我诈的手段，让白莲蒙污，今日我还它真颜，明天何处不武林？”
　　只见他神色凛然，双手抱拳，大喝一声：“笑罗汉袈裟一式，笑邀明月。”
　　全身立即展开架势，提起，出拳，甩身，如同翻飞的蝴蝶，曼舞在城墙上，那些武林好汉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他演示出笑罗汉袈裟神功，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毫无保留的把袈裟神功倾囊相授了，没有人见识过这般架势，那人影飘忽的好像只有影子，声音却是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朵里：“出拳有力，提丹田，散发劲力，注意手法。笑罗汉袈裟二式，醉里挑灯。”
　　百幻感觉很漂浮，好像回到了那年威严肃穆的白马寺里，瘦高的印度高僧在一旁笑着点头，看着他在空旷的院子里演练武艺，光影随着他优雅的动作起舞，那时候，阳光暖洋洋，微风笑呵呵，笑容和掌声伴随着他长大，那些无数的练武岁月，一遍一遍的滑过脑际，冲刷着最近冒出来的骄躁之气，心态逐渐平和，姿势也更加飘忽优美，好像舞蹈一样，那北国的狂风吹来，卷起他的衣袖，和他一起练习着袈裟五式，回忆着往昔的美好岁月。
　　城楼下，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绝代神功第一次展开它的笑颜，开始它辉煌的时代的起点。有人沉默，有人叫嚣，更有人疯狂，百幻无心再看，转身而去，他已经还了他的欠债。
　　整个武林沸腾了，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每一个人都望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难以下咽，武功，只有在别人不清楚，不能的时候，才能凸显它最大的价值，若是人人会武艺，那些武林大师，武林大侠，岂不是要沦落到和常人一样的地步，他们对肖百幻的恨已经突破了任何一种怨气，因为他一个人在挑战整个武林的秩序，要把整个武林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是灭顶之灾，所以，他们决定在肖百幻透露出更多的消息之前，把这个害群之马铲除，□□白道，前所未有的联合起来，甚至比当年关外黑魔想一统关内武林的时候还要团结，他们宁愿那些武林绝学永远失传，也不愿意让它传播开来。那是他们唯一得以自豪的东西，拿是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他们绝对不愿意失去。
　　一时间，江湖众人纷纷探讨百幻的事情，成为酒楼茶楼的饭后谈资，更大的冲击是，他居然宣告天下，愿意把平身所学，全部倾禳相授，发愿人人可学武，家家会功夫。
　　武林被狠狠的震荡了一回，少林，武当，青城，崆峒各派，一边是疑虑，小门派却是窃喜，想那笑公子，学贯中外，师从少林，峨眉，西域高僧，当年他认祖归宗的时候，各派武林宗师都教了他一点独门绝技作为礼物，如此风光无两的人物，忽然如此宣告，怎么能不让江湖人震惊呢？
　　于是各派人马纷纷赶往武馆，有的兴师问罪，有的暗怀鬼胎，更有人纯粹是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