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彦》溏果之渊

7、第七章

　　陈默的眉毛微微拧着，显然并不高兴，他并没有理会林萧向他伸出来的手，而是侧身从门口绕了进来，朝洛彦说：“他就是来拿药的林家人？”

　　洛彦微顿，斟酌了片刻，对陈默说：“是的，他是林老爷子的三儿子。过几日我不在，可就是你招待人家了。”

　　陈默身上仿佛有种谁都看不顺眼的戾气，有些不耐烦，但既然洛彦这么说了，他也顺从的勉强对着林萧点了点头，洛彦注意到他此刻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手里提着一包牛皮纸袋，纸袋里的东西把包装撑的鼓鼓囊囊的。短碎发也被风吹的有些邋遢，18，9岁的少年下颚弧度果敢又倔强。

　　“那我就先走了，路上注意安全，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林萧扬了扬手里的药，对了洛彦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家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要那么拼？”陈默孤疑的看着洛彦，又扭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林萧的背影，危险的眯起眼睛，“你不会是见色眼开吧。”

　　洛彦：“……”

　　洛彦：“你知道螃蟹为什么横着走么？”

　　陈默莫名其妙：“为什么？”

　　“有钳（钱）任性。”洛彦道，“所有你个臭小子，对主顾礼貌点，不然我怎么赚钱养活咱们一家老小。”

　　陈默满头黑线的站了片刻，正想反驳时又看到陈伯从后堂屋掀开帘子走进了大堂，只好作罢。

　　“给你。”他把手里的牛皮纸包递给洛彦。洛彦抬手接过，莫名的感觉还有些沉。于是他一边拆封口一边问：

　　“这是什么？………栗子？”

　　陈默一脸漠然的斜眼撇他“炒板栗，我随便买的。”

　　洛彦没有抬头看他，而是自己拿出一个来剥开，金黄透亮的还冒着热气的板栗果完整可爱的脱落出来，带着诱人的香甜味儿。

　　洛彦吃了一个，觉得味道很不错，于是剥开一个塞到了陈默的嘴巴里，陈默登时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忘了咀嚼直接就吞下了栗子。

　　洛彦觉得很有趣，陈默给他的感觉明明让他觉得对方对自己很排斥，很不喜欢自己，但实际上却又好像不是这样。

　　他从纸袋里抓了一把栗子，递给了正在收拾擦拭柜台的陈伯，随后又剥开了一个喂给了陈默，就转身往楼上走去。

　　陈默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他尾随在洛彦身后，陪同他一起到楼上的卧室收拾行李。

　　洛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查看地图，陈默抱着双手靠在门上看着他，片刻又道，“不是说三天以后出发吗？”

　　洛彦说：“我并没有把握能找到苗家寨里的巫医，刚才我想过了，早一点去有早去的好处，林老的时间不等人。”

　　陈默面无表情地说：“你可千万别丢在那儿回不来了，免得我还得来找你？”

　　洛彦：“？”

　　“毕竟一百来斤肉呢，怪可惜的，谁家丢了一百来斤肉不找。”陈默一头暴躁。

　　洛彦：“……”你个狂躁症。

　　***

　　贵州多山，地形高差大，贵州地区仅有的平原基本都被人口聚居区占据，大一点的平原形成了大城市，小平原形成小城市，就连山上都还有很多村落。

　　而高等级公路讲究“近城不进城”，所以在贵州修高等级公路无法利用平原设置线位，必须穿越崇山峻岭。尤其是贵州当地很多都是深谷地形，山势陡峻，两座山上各有几处村镇，直线距离500米，但是下山再过河再上山怎么也要绕行10公里以上，贵州山区算是一个逢山打洞，遇水架桥的典型。

　　洛彦也是第一次到贵州，当年与师父同去云南游历的时候，灾区虎跳峡大峡谷的路上偶遇一位从贵州凯里过来的老苗医，师父与那老苗医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直到别离的时候都还依依不舍。

　　而这次洛彦就是为那个老苗医而来。当年遇到老苗医的时候，老先生都已经到了耳顺之年，全靠得年轻时候练就的一身强健体魄，才能仍然精神抖擞的与洛彦等人一起攀爬玉龙雪山。

　　如今已是五年过去了。岁月无情，时过境迁，对于当年的老前辈还活着与否，洛彦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做最坏的打算，而做最多的努力，终归是没有错的。如果你想得到一些从没有得到东西，那就要去做一些从没有做过事情。

　　兴义位于贵州西南边陲，交通又很偏远。穿过谷深湍急，银瀑飞溅的马岭河大峡谷，就到了黔西南的贞丰县，转了好几趟车，才坐上了去舟溪镇的车，大巴摇摇晃晃的顺着辅道往前走，不大的中巴车里加上司机也才寥寥无几的坐了5个人。贵州并不发达，车子出了市区就开始颠簸，中途司机出去放了次水，吹着口哨回来的时候，看到洛彦从车子最后一排挪到了前排的位置，淳朴的乡下汉子乐的咧开了嘴：“就跟你说撒子吗，坐在最后面颠得很，容易头晕，还是坐前首舒服嘛。”

　　洛彦笑着回他：“前些年去过云南和四川，山路也是十分波折崎岖，真正应了山路十八弯那句老话。”

　　司机听着洛彦的普通话，张口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口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地方普通话：“可不是么，前些年没有车，路还没修好的时候哎，我跟你说噶，山里偏远些的农村里，村里人背着那个自己养的猪下山去卖，那路可危险咧，左边是峭壁，右边就是悬崖，路上猪不动还好，一动，不小心就连猪带人一起“哐啷”摔下去就死掉了嘛！”

　　“你别看着我们这点现在还有路走，再过个20多公里就到终点站咯。”司机一边说着，一边嘬了嘬嘴。

　　这司机也是个能侃的，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都不见他累有个停歇的时候，一路上唾沫纷飞说个没完。

　　洛彦时不时应一两句话，他长得本就白净，现在嘴角含笑，看上去更是斯文雅致。

　　“你是哪里人哟？看上去是个老师吧？”司机大大咧咧的问。

　　“上海那边的，我就是个摄影爱好者，知道上溪村吗？我想去那里看看。”

　　“你们城里人哟，就是喜欢花钱买罪受，前面到了终点站，要想再往里走就没有车咯，路不好走咯，只能坐摩托，或者小三轮。上溪村好像过了舟溪还要再走个10多公里左右。”

　　到了终点站，洛彦收拾了行李就下了车，贵州气候潮湿炎热，昼溪镇地理环境不错，但镇里卫生环境却不是太好，地上菜叶牛粪满地，本地人步伐拖沓，懒懒散散的三五成群从他跟前走过。

　　洛彦从包里拿出地图，一边走到路边摩托小哥拉人的地方，谈好了价格，两人坐上摩托就往上溪村赶。

　　一路上绿水青山，空气湿润舒服，大路两边遮天蔽日的阔叶林挡住了炎炎烈日，倒也舒服宜人。

　　“你在上溪村有亲戚哇？”可能是西南这边的人生来就热情好客，摩托小哥才带着他走了不到5分，就闲不住嘴，开始大声找洛彦唠嗑。

　　“没有，我是过来做摄影的，给杂志拍照片。”洛彦扯出自己编好的身份。

　　然而离上溪村越近，他心里就越是隐隐约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进了村子，按照当年老苗医给的地址，果然是一家赤脚医生开的小诊所。

　　村子不大，大部分都是吊脚楼，但也有少部分瓦房和砖楼，奇奇怪怪的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洛彦走到小诊所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两分钟才有人出来应门，来人是个穿着大红色的人字拖，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他把门打开，眯着眼眼睛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把洛彦来回打量了一番。

　　然后才粗声粗气不太高兴的问：“你找谁？”

　　洛彦甚是觉得惊奇，因为这人说话居然是标准普通话，毕竟这是很不容易的，在这么个山旮旯小村镇里。

　　尽管对方态度十分不好。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柳询柳老先生。”洛彦道，“家师是柳先生旧交。”

　　“你找我爸？我爸已经去世了。你走吧。”说罢还不等洛彦有所反应，他就把门重重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