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修真界融入现代社会办法2020年版》捉妖

19、第 19 章

　　伴随着这几句呼唤，教室内顿时掀起了可疑眼神的风波。
　　九班原先的食物链从顶峰向基层应是这样的——处于顶峰的教导员也是监视者汪天狗、金丹期之上已修得镇魔法术的年轻头领、普普通通修真众、以及画风看似不符的“凡人”乘二。
　　方才几个大佬面对“底层小动物”略显激动殷切的态度，实在让所有同学的心中飘过疑云，好在李青石先一步反应过来，安耐住性子，问道：“昨天你们两怎么都请了病假？”
　　“吉棠周末淋雨发烧了，我就陪他去医院看了看。”关河山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吉棠往座位上走，不忘圆谎：“请假条已经送到办公室了，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哦……原来是为了昨天那场结界中的意外，确认处理过后续没有。
　　同学们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同时隐隐还有些疑惑……确定后续需要这么激动吗？

　　吉棠刚挨上板凳，便见一道影子飞扑到面前。
　　“你来上课做什么？”李顺腿一跨，蹬在他们前桌的凳子上，远处两个本想回到座位的男同学愣了愣，怂怂地又原位暂坐下了。
　　吉棠垂着眼帘摆放着课本，“学习。”
　　“学什么学，你应该在医院多看看，脸色差成这样——”
　　“那你又凶什么凶！”董逵冲他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一转头又换上了灿烂的笑容。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本子小心翼翼地推过去：“大师，昨天我给忘了，签个名呗。”
　　吉棠拂开课本面上并不存在的尘灰，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关河山感受到他的心情，咳了一声：“你们能不能演一下，全班都看着这儿。”

　　也不能说全班都在聚焦他们——李青石想起驱魔枢要求的身份保密，便站起身以收作业为由带走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通过人群的缝隙，还能看见前排趴在桌面上不知摆弄着什么的江淼淼的背影。她双脚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刻意修成小脚的裤脚卷上去一些，露出纤细的脚踝。
　　李顺依旧秉持着对关河山的敌意，轻轻切了一声，好歹控制住音量：“你这种……不干净的家伙，我可不屑于搭话。”
　　“这你就错了。”
　　吉棠伸出被黑色纹路覆盖的手掌，轻轻贴上关河山的脸侧。原本低着头看手机的关河山原本想躲，又顿住了。那双冰凉凉的手似乎觉得有趣，顺便托住他的下巴在两方脸侧捏了捏。
　　关河山故意弯了弯腰，用下巴撞向冰凉凉的掌心，口齿不清地问：“糖啊，口以没……”
　　“看见了吧。”吉棠这才放开手，嘴角看起来似乎比往常要翘上一些，“他很干净。”
　　李顺和董逵：……
　　他们大概知道吉棠身上可以生长回缩的纹路是可以镇压净化魔物的存在，如今这个动作只是在证实关河山并非真正的魔物罢了。虽然看明白了，但总觉的刚刚的氛围……是不是有一点点不对？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一个班除了我和糖糖，真的都是……神仙？”关河山扫了一眼四周，无论男女都穿着统一样制的蓝白校服，桌边挨着伞，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董逵看了他一眼，还是解释道：“那是因为要在凡人面前伪装，不然……我们什么都玩的出来。不过天宫那儿的天空限令是真的烦，现在还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架，据说先辈们在凡世间有了矛盾都是飞上天找朵大点的云一折就能干架了——”
　　关河山疑问：“昨天那种又是什么情况？”
　　“那叫结界。”吉棠把作业一放，“足够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复制一个小世界，但这种世界在能量耗尽之后会完全崩塌。像他们这些……”他顿了一下，“年轻人，不会有这种能力。”
　　年轻人董逵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我才金丹中期，距离能够打造小世界还有距离呢。大师果然是大师这都看得出来！”
　　“……”李顺斜了他一眼，挪了挪身子，想离舔.狗远一些。

　　第三节课，明明不怎么惧冷却难得竖着高领的汪天狗代课，顺便提起了活动月的安排：“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清明三天假马上要来，下周一二不用上课。假期回来就是活动月，美展评比还有歌声的初赛，以及社团活动日。不过大家看眼日历也差不多知道了，四月底期中全科测试，就在活动后头。班长和董逵负责活动是吧？”
　　见董逵挥手示意，汪天狗才继续说：“那就行了。我知道大家啊，觉得自己特殊，是吧。不过该做的还是得做的，你们不看重我还得评职称，给个面子。”
　　底下的学生们哄笑，有人问：“老汪你遮脖子做什么。”
　　汪天狗故意把眉头一拧，“关心这么多干嘛？不如关心关心你们的小测成绩。上个月的月考成绩什么样！你们连一些凡人都考不过——”
　　咳咳咳！同学们发出提示音，汪天狗半天才反应过来目前的吉棠与关河山应该还扮演着“不知真相的凡人”的形象，顿了顿，改口道：“你们这些实验班的有脸面对父母吗？安静，隔壁班还在上课，课代表把练习册发下去。”

　　在班级重新复苏的气氛之中，这位班主任走到后排的位置，压低声音道：“吉棠，放学来办公室一趟。”

　　教室私人的独立办公室都安排在办公楼内，从办公楼的落地窗内向下看，可以看见夜幕中灯火下热闹的人群。放学时分，接送的车辆与闹腾的学生们拥挤在大门口，喧闹声即便隔着远远的也能感觉到。
　　作为国家上头发派下来管理修二代妖二代等高等熊孩子的负责人，汪天狗的地位还是受到了足够多的重视。他的办公室位于四楼，宽敞且灯光明亮，可以直接观察到九班班级内的情况。似乎是因为办公室内的暖气充足，汪天狗放下了高领，吉棠敲门后踏入室内，第一眼就看见对方脖颈上一圈发黑的痕迹，像是极恶的魔物才有的手笔。只不过其上隐约且特殊的气息，让吉棠察觉到九分的熟悉。

　　“这个伤？”吉棠有些惊讶。
　　“嗯，关河山弄的。”汪天狗想起那日轻易被一个没有觉醒的少年掐了脖子的尴尬一刻，连忙转移话题：“请坐，今天请你过来是有几件事要说明。”
　　吉棠并没有继续追问，顺着他的意思坐下倾听。
　　“第一件事，关河山已经很不稳定，希望你的速度可以再快上一些。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寻找驱魔枢支援。”
　　找你们帮我泡男人？
　　吉棠在心里分析了一下这句话，最终得出的结论仅有驱魔枢对于去除关河山这个不稳定因素的确十分急切了。
　　“第二件事，他们希望你……能够尽量离班上那些年轻人远一些。”汪天狗有些头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些孩子对你抱有极大的好奇，但驱魔枢不可能将你的详细情况说与其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理解。”吉棠道，“还有？”
　　“还有第三件事，是一个警告，以后这种群魔乱舞的现象怕是还要增多，驱魔枢预计，为了复苏关河山这样的头领，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他声音略一停顿，叹息道，“可能会把突破重心放在你身上。”
　　“我？”吉棠面上显出几分趣味。
　　这倒有趣了，那些魔物即便再傻，也应该知道这座城市出现了一个批量消灭他们的存在。那日群魔试图攻陷九班，最终逃离的魔物应该足够多，能把他的消息带到城市的阴沟里去……他们竟然对天道的光芒毫无畏惧么？
　　汪天狗认真道：“是的。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
　　一方面他是攻击无敌而防御几乎为0的脆皮，另一方面他同样是驱魔枢派遣来真正控制束缚住关河山的眼。如果能拿下吉棠，对于螭首市如今不得不收敛回阴暗处的魔物而言，是个极好的消息。事实上如果没有吉棠这个天然“封印”的存在，关河山一定会很快入魔，而驱魔枢的人们并不确定有着消灭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能力，毕竟其储存了填满了一整个小世界的恐怖力量。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话语，看着窗外微微地眯起双眼。天色清澈，只有一片平铺直叙的漆黑，黑暗的盖子底下是灯火通明的钢筋森林。夜晚的灯光落在他眼中，灿若宝钻。
　　“既然它们这么认为——”他深处血管隐显的手掌，朝城市的缩影抓去，仿佛将什么东西握在了手中。那与往常一般的嗓音此刻听起来，似乎继承了冬日的余韵，刺骨寒冷：“那便来吧。”
　　伴随着这句话落地，玻璃窗上，印下一道断断续续的雨线。城市的远端忽然爆起一阵强光，而后是隆隆的雷鸣，一道一道，劈砍在城市的脊背之上。
　　“最后一件事，学校上头说了，这次期中考试……你可能要参加一下。”

　　……
　　…………

　　在夜间的降雨过后，螭首市迎来了连续三个艳阳天。
　　似乎是因为活动月的推进，校园的气氛明显活泼了不少。除了凄惨无比的高三群众，其余两个年段都已经暂时分割出足够的课余时间来，准备展览。也因此，作为负责人的李青石与董逵一下子忙碌起来，倒不再缠着吉棠不放了，于是每日能在关河山面前晃上一晃的讨厌面孔仅剩下两个。
　　一个名叫李顺，天天过来操着不耐烦的口吻询问吉棠身体状况的李顺。
　　一个是不是刷一下存在感，全程对吉棠展现风采的女孩儿江淼淼。
　　好在吉棠最近有新的苦恼，并没有对两人投去什么关注。
　　——他被华夏教育里最为恐怖的一环，数学，绊住了。

　　可能是得益于画符的天赋，吉棠刚刚到达时对着几何学，还能稍微看上几眼懂个大概。如今到了函数的地盘便仅剩下抓瞎了。
　　他小的时候虽然上过家教课，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只打了基础。几年忙着鬼画符和打架也没有时间去探索这种神奇的东西，如今毕竟背着学生的身份，既然被汪天狗通知要参加考试，不得不下点功夫。
　　他不想未来从九班这些年轻的修真者们口中，流传出“惊！知名符修测试华夏高中数学竟挂科！”这样的趣事。
　　——吉棠的包袱有点小重。

　　周六放学是假期的预告铃，对于高中生而言，三天已经算是不错的假期体验了。即便要拥挤在车潮人潮之中前往烟雨蒙蒙的山头与长辈一同烧香，但总归比泡在校园与题海之中舒坦。
　　吉棠跟着关河山离开时听见几个同学正在议论，对于修真界而言，祭拜先祖的日子也代表着检验后背成果的日子。境界、武学品阶、心境等等都将在那个日子进行测试，比起轻松的凡人学生们的热情，九班之内的气氛明显凝滞许多。
　　这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能够坐在此处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后人，大多已在凡世间立稳身子，学校之中的考试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一年一次的祭祖，成为了最大的考验。
　　吉棠走出班级之时，还听见向来冷静又能干的李青石在和董逵说着什么，眉宇间攒满了焦虑。

　　“糖糖，假期有啥打算吗。你的父母和师父……”
　　“我爸妈已经几个月没有联系我了。至于师父，最近在欧洲和老朋友碰头。”吉棠道，“所以我只能待在家里。”
　　关河山闻言不禁笑了笑：“我也差不多，咱们真惨……”

　　在回家途中，关河山给吉棠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
　　“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刚好被选中了一个企业办的资助计划，所以九年义务教育以后才有学上。房子也是资助计划给安排的，父母……没见过。”
　　“反正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人，孤儿院院长对我挺好的，东西从不缺，但我总觉得他在避着我，之前也没什么朋友。后来到了高中才好了一些……”他似乎对于自己孤独的人生没有产生过疑惑，谈起这个话题，反而还兴致勃勃地撩起衣袖给吉棠看，“不过这个链子是我从小就戴着的了，在进孤儿院之前，说不定是谁给我留的呢。”
　　那是红绳串起的两枚珠子，看起来做工简陋，配色奇怪，并不像追求美观的产物。唯一奇怪的便是那两枚珠子，光滑圆润，即便在昏暗的车厢内也隐约带着莹润的光亮。吉棠心中一动，问：“介意我看看吗？”
　　关河山一伸胳膊：“看看看。”
　　两枚珠子一抓进吉棠掌心，竟然微微颤动了起来。
　　不是畏惧，而是奇妙的共鸣。吉棠眼神微微一变，想起关河山这么多年来一直能保持神志，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他转头问：“螭首市的气候，是不是和别处不一样？”
　　没能跟得上他话题跳度的关河山愣了愣，半晌才点头道：“是啊，没有春秋，夏冬循环。我至今没出过市，也不知道春秋的天气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样啊。”吉棠松开手，看着那两枚一绿一金的珠子，顺声应道。

　　入夜十二点，螭首市又下起雨来。
　　虽然是假期的第一个晚上，但因为极好的作息规律，两人依旧在洗漱后互道晚安早早睡下了。吉棠家的窗帘都有着极好的遮光性，将其一拉，就仅剩下了满室的黑暗。
　　半夜，风雨如期而至。

　　关河山像往常一般，脑袋一沾上枕头便迷糊了起来，不久就昏睡了过去。下了车后他其实就察觉到了几分不适，但没放在心上，直到进入梦中，感受到乘船一般浮浮沉沉的感觉，才发现了几分不妙。
　　这是噩梦的预兆。
　　意识骤然坠落下去，破开浓浓的云层，眼前仅剩万丈灿烂的光芒。关河山觉得自己从高空坠入了一片漂亮的湖泊，这片湖宽阔，透亮，在天地之间安静驻守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却被他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浪花直指苍穹，分两侧卷下，重重地拍在了岸边，拍落了一树翠绿的叶，一片金黄的稻田。
　　他很快沉进水底，日头火热，刺在水平面上，烙下一个影影绰绰的形状。

　　分明梦境是在水中，关河山却感觉浑身发起烫来。与此同时，一股不知源头的水流将他一卷，缓缓推向河岸——
　　哗啦。安静的空气里似乎响起了潮水的声音，关河山蓦地睁开眼，却发现那只是窗外涨漫的雨声。他烦躁地掀开被子，双眼无神地迷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意识渐渐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

　　关河山觉得自己的意识久违地清醒，似乎有无数年的风在这个异常寂静的房间内流窜，带来了千百年的故事。熟悉又陌生的炽热感翻滚起来，关河山坐起身，扶着床面茫然。四周站着千万个影子，皆用黑洞洞的双眼，冷漠又期盼地注视着他，发出如同蚊鸣却又震耳欲聋的窃窃私语。
　　忽然，有一道直线的光自黑暗之中亮起。
　　那道很快扩散成一团光晕，方框状的门外，一个人影抱着白色的巨大枕头，转了出来。

　　“轰隆——”
　　窗外雷声震响，仿佛一拳，将关河山如若梦游的恍惚给击碎。他抬头凝神，对上了吉棠闪烁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