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时光》四月生

4、Chapter 4

　　Chapter 4

　　夕阳下的樱花异常妩媚绚烂，仿佛树梢间许多不愈的伤口，鲜血喷薄而出，浸透天幕。是让人心悸的美丽。

　　还有樱花树下甜蜜得夸张的表情，男孩子明媚的笑容在簌簌落英的映衬下散发着隐隐的妖媚，修长的手摩挲着面前女孩子柔软的长发。少女有些害羞地抬起头，却一下子掉进那对纯黑眼眸里肆意的温柔里。

　　刚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手冢国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枢木更夜，他的身边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手冢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这种感觉是厌恶吗？开学以来，枢木身边的女孩子就像走马灯般换个不停，但他看得出，枢木在她们面前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是精湛的表演。

　　枢木更夜轻轻吻了那女生的额头，道别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里似乎都是满溢的疼惜。他目送她娇羞地跑开，然后大步流星地赶上了手冢。

　　“怎么样，南空允惠，美术系的系花，比上个星期那个石川智美好多了吧？”枢木习惯性地把手搭在手冢的肩上。这个他高中的冰山同桌，竟然又成了大学里的同学。

　　“我没有注意。”手冢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听说外语系还有个濑户琉希也不错……”枢木看出了手冢的不屑，“怎么，觉得我是花心大萝卜？那也比你孤独终老好啊！”

　　手冢没有回答，他的生活一直是无关风月的，他的脚步一直是追寻着远处那的梦想的，不曾偏离半步。当那些粉红的信纸，精美的便当，羞怯的告白到来时，他的回绝是毫不犹豫的，就像条件反射那般。不需要太多的考虑，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一切必须让路。

　　“连她也不行……手冢国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此时的枢木，已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她？是夏目沉草么？

　　也许寂寞真的是最销魂的，为了排遣一个个孤单的日子，宁愿找一个不适合的人，疯狂的放任一阵子。

　　这就是为什么刚刚踏入大学校门的年轻人如此热衷于闪电般的炙热恋爱与没有结局的草草分手。这些故事开始的原因，根本与爱情无关，只是因为单纯的寂寞，所以结局只能是归于寂寞。

　　枢木更夜有的时候觉得奇怪，明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伪装，温柔是演戏，还是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女生愿意投怀送抱，难道只因为自己这张脸和富有的家境吗？她们的虚荣，真是可怕又可怜。不过这样也不错，他与她们各取所需吧。自己扮演她们可以炫耀的完美男友，她们消磨自己难耐的寂寞。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这样的游戏了。

　　手冢当然看到了枢木的变化，但他知道，人终究是要不断改变的。就像他自己，也许在潜移默化间，他的那份坚守，也会变质了。

　　不过近来却听说新生王子枢木更夜宣布不再游戏情场了，他有了固定的女友。那天手冢看到了依偎在一起他们，枢木笑得有些过火，满脸是硬撑的幸福：“伊藤泽清，我的女朋友，这回可不会再换了。”

　　枢木身边女孩的那张脸……眉眼之间，全是夏目沉草的轮廓。

　　手冢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三个人的羁绊，不会因为沉草的消失而消失。

　　“手冢教练，小建的事就拜托你了！”面前中年女人的甜腻声音打断了手冢的沉思，她手中的酒杯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包裹在浓浓彩妆里的眼睛在手冢和她身边的一个男孩身上瞟来瞟去。

　　“夫人，关于选拔队员我们有自己的规定。”手冢推开女人手中的酒杯，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教练！”女人一把抓住手冢的手臂，藤蔓一般的五指任他怎么挣脱都死死的贴在上面，“老板，我们的料理快一点啊！”

　　“喂喂喂！没听见客人在催了吗？快点！不想干活了吗？我怎么会雇一个这么笨手笨脚的女人！”

　　夏目沉草端着料理的手微微颤抖，她听到耳边老板粗暴的吼叫，但双腿始终没有向前一步。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你是聋了吗？”老板铁钳般的大手抓住沉草的肩，狠狠地把她推向前去。餐具和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飞溅的滚烫菜汤像针一般刺进她的皮肤，在她雪白的围裙上晕开。店里的顾客的目光瞬时间聚焦在这个狼狈的女孩身上，而她的目光却穿过他们投向门口。

　　跌倒的刹那沉草没有看清手冢是如何挣开那个女人的，只看到他的背影，一闪，消失在门口。

　　又是背影，记忆里重叠的一个又一个背影蒙住了她的眼睛。

　　每天早操的时候，在长长的一队男生和一队女生里，他站在她的斜前方。温暖的阳光下，英挺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金色。伸展运动，沉草轻轻踮起脚尖，自己手指的影子便会轻轻搭上他手指的影子。

　　每节课间的时候，她不时穿过打闹嬉戏的同学们看到他沉静的背影，幻想他们也许在为同一道题绞尽脑汁，然后低下头做自己的作业。教室的两边，隔着沸腾的同学们，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关联。

　　每一次当她质问：“你恨我吗？”的时候，她只能看到阴影里隐约的表情和失去光泽的发丝，然后他沉默地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都是他的背影。

　　“你趴在那里干什么！笨蛋！不想干了是吗？”老板气急败坏地冲到沉草面前，挥着他结实的拳头。

　　“对，”沉草缓缓起身，摘下围裙塞在老板的手里，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干了。”

　　“你不要后悔！告诉你，我是可怜你才雇你的！整个东京也找不到这样好报酬的工作了……”

　　顶着老板的惊愕叫喊和顾客们纷纷的议论，沉草冲出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夜晚幽长的街道，还有那个模糊的背影。

　　风里卷着的凉意钻进她略显单薄的衣衫，瘦削的肩开始微微颤抖，沉草抱紧了自己的肩，拖着长长的影子快步前行。

　　“夏目小姐：我们对令尊的去世感到很抱歉，我们已经搬走了家具，如果贷款到期不还的话，我们只能收走这套房子……”读罢门上的字条，沉草推开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父亲的遗像在月光里微笑着。

　　指尖划过开关，惨白的灯光下，墙上明显的残留着家具曾经摆放的痕迹。沉草的身体靠着墙壁缓缓滑下来，没有抽泣，只有眼泪无声无息。

　　我知道那份工作的重要，离开不是因为受不了劳累和委屈，只是我是要彻底离开你的，在这么容易碰面的地方工作怎么行呢，手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