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头傀儡》凭仗丹青

61、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所见略同。”

　　“行吧，就剩我和明湟一点苗头都没有。”

　　“跑题了，你刚才说我可以看到他的一小段记忆，怎么看？”

　　江衡哦了一声，伸手在云面上揪下来一团，塞到许醉手里：

　　“对它说悄悄话。”

　　“说什么？”

　　“就问它：‘你认不认识燕逐雪？’”

　　许醉感到一阵恶寒……但他还是照做了，再然后，他奇迹般地发现江衡消失了，他的视野发生了变化，他眼睛所看到的是燕逐雪的视角。

　　这就好玩了。

　　“卧槽，我是谁？我在哪儿？”

　　这是燕逐雪的声音，许醉听了之后不厚道地笑了。

　　“妈妈的……没人吗？”

　　燕逐雪感觉到一阵眩晕，这里的光芒太过耀眼，差点把他的眼睛戳瞎，他在棉花似的云上走了几步，然后尝试着蹦了两下，是可以弹的诶！

　　这一认知传到许醉那里，他最开始觉得可爱，紧接着又很心酸——他的大将军原来是这么软萌的一个人，金戈铁马把他磨成了那样一个硬邦邦的、戴着面具的人，真是可恶。

　　燕逐雪在这里转悠了很久，忽然发现云堆里藏了一点东西——一张旧得不能再旧的战旗和一本天魂册。

　　他脑子灵光一闪，忽然被一股外力灌输了无数信息，他头晕想吐，然后突然间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使命和名号。

　　——这是追寻之旅的起点。

　　很久以后许醉才清醒过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扶着棉花似的云朵站起身，却发现江衡在一旁盘腿坐着，面色惊疑不定。

　　“怎么了啊？”许醉紧张地问。

　　江衡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金锁，他说：

　　“我知道镜湖为什么迟迟没有恢复记忆了。”

　　“？”

　　“因为花钿根本就不是他的羁绊。”

　　******

　　“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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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说，长安第一富商宠妾灭妻。

　　这日郑云路过茶庄，果然又听见这种言论，他定了茶便走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那群闲人。

　　那群人见郑云走了，哄笑着继续谈论：

　　“郑公子的确是个人物，天天听外人说他娘不得宠都没跟人红过脸。”

　　“我劝你们都消停着，郑公子来年科考若是登科了，回头别找你算账！”

　　“怕他？我表亲也是中过举人的！”

　　“举人又如何？郑公子虽是商贾出身，在长安却比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更富才学，来年考个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他刚才在这儿的时候你不恭维，人走了那么久你才说，你是不是怂？”

　　“狗王五你有种别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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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家家仆慌里慌张地从门口迎过来，悄悄告诉刚下马的郑云：

　　“大公子，老爷回来了。”

　　郑云微微一惊，讶异道：

　　“父亲去西域每次往返都要耽搁一月，怎么这次几天不到就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的如何知道？不过二夫人和二小姐又在老爷面前说了些莫须有的事情，郑公子还是赶快去瞧瞧吧，老爷正发脾气呢。”

　　郑云将手上的事务匆匆交给家仆打理，稍稍整理了衣着便往前厅走去。

　　一进前厅，郑云还没看清里头的人，就听见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阴阳怪气地说：

　　“哥哥真是清闲，人家袁掌柜一大早亲自过来谈生意，爹爹不在，府中只有哥哥有印，结果呢，哥哥也不在，”她一摊手，白了郑云一眼，“袁掌柜日理万机，哪里等得起？这一单只能便宜了别人，唉，我看哥哥不如……”

　　“不如什么？”郑云冷笑道，“不如把家印给了你？茶商的生意你来做？西北你去跑？闲言碎语你来承受？官家的税你来付？我乐意做甩手掌柜，从此每日不用半夜才留出空闲点灯苦读，如何？”

　　郑小菱气得直跺脚，嘴上依旧不饶人：

　　“哥哥这是在小瞧我们二房？我不行，我娘自然可以，反正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呵，你们二位若是有半点自知之明都说不出这种话，要是让二夫人管家，我郑家几代传下来的名誉怕都得让你二人挥霍干净！”

　　郑渊最烦看见子女争执，随即拍桌大喊：

　　“够了！吵来吵去像什么样子！”

　　郑云收敛了情绪，这才向郑渊问安：

　　“儿子不知父亲归家，失了礼数，还请父亲责罚。”

　　“责罚？”郑渊还在气头上，“我看你的确该罚！”

　　郑云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生怕泄露一丝不满。

　　“我让你看好你母亲，安抚好她，这种小事为什么次次都要我操心？听说昨夜你母亲又偷跑出来，惊扰了二夫人，还险些让她动了胎气！”

　　郑云默默听着这十年如一日的迁怒和责骂，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了，他说：

　　“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错。”

　　“行了，你下去吧，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你也多让着你妹妹，她毕竟还小。”

　　郑云心道我这些年没有被她二人陷害致死是福大命大，面上却恭敬有度，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露出不甘和怨恨。

　　门口传来脚步声，郑云对着门口恶狠狠地说：

　　“去账房把这月的工钱结了，然后给我滚！”

　　门外的小厮吓了一跳，忐忑地叫了一声少爷。

　　“昨夜我让你去给母亲送汤婆子，当夜她就受了刺激去找二房的贼婆娘，我那日让你去找袁掌柜说初八见面，为何他今日便上门？！你当我是傻子？白眼狼！”郑云随手捡起一只茶碗掷在门上，外头的小厮立马就被吓跑了。

　　郑云在原地费力地喘，他恨，为何他平白无故要受这种委屈？

　　案上放着一摞书，每本书里都夹着他奋笔疾书的证据，他再坚持一年，再忍一年，也许就能逃出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家。

　　但是之后呢？他如何断掉和郑家的所有联系？如何忘却血脉亲情，如何同那两个蛇蝎女人和平相处？

　　滚吧。

　　午后他的母亲会小憩一会儿，那时候她睡得最沉。郑云挑好了时候，在母亲饭后进了那间屋子。

　　“母亲用完午膳了？”

　　婢女点点头：

　　“用过了，正准备睡下。”

　　“这是二夫人给母亲送的药，你让她喝了再睡……就说是我亲自熬的。”

　　“是。”

　　郑云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大腿，眼睁睁地在窗外看着他的母亲喝掉那碗带毒的药，然后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啊！”婢女惊叫起来，她慌乱地往门外跑来，郑云眼疾手快地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一根钗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扎向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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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下午便出去了，他一如往常地去各个铺子巡视，晚上回来的有些晚，错过了晚膳时辰，他在离郑府不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府外围了一圈官兵，紧接着，他看见那个祸害他母亲半生的贼婆娘被抓了出来，郑小菱哭天抢地地追出来，外围的百姓对着她指指点点，场面混乱不堪。

　　但是郑云体会到了从未拥有过的快感。

　　你看，这就是你们亏待我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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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渊坐在厅上，一天不见，郑云觉得他老了十岁。

　　“父亲。”郑云忍住嘴角的笑意来到他面前。

　　“云儿……”郑渊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这个儿子的愧疚和悔意占满了他的思绪，但话在嘴边，骄傲了一辈子的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想问父亲一个问题。”郑云说。

　　“你问吧。”

　　“我自有意识起，父亲就格外偏宠二房母女，对一心持家的大夫人——我母亲不闻不问，甚至对我，我这个唯一能传宗接代的长子都疏于关心，这究竟是为什么？”郑云这话问得平静，郑渊的心里却翻江倒海，不知何种杂陈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往后，为父定当好好……”

　　“晚了。”

　　郑渊诧异地抬头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晚了。”郑云回身将房门关上，然后徐徐道：

　　“为了讨好二房，封住她的口，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瞎说什么！”郑渊怒目圆睁，万万没想到自己逆来顺受的儿子竟会说出这种话。

　　“你通敌卖国，故意扰乱长安茶商秩序，以为这件事只败露在二房眼下，却不知我母亲十多年前就知晓了，于是你铆足了劲儿讨好二房，我母亲为了你，装作不知情，甘愿受你们欺负，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愿意！这笔账我今天讨回来了，你的秘密即将大白于天下，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我怎么让你这种东西生下来？你……”

　　刀光一闪，郑渊瞠目结舌地看见郑云倒在血泊中，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冒出殷红的血，手里是那把自尽的刀。

　　郑渊无力地跪在地上，他伸出手，想抚平郑云紧锁的眉，他的眼睛闭得那样紧，可是眉头皱得那么厉害。

　　郑渊浑身都在颤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郑小菱慌慌张张跑进来想通知他朝廷来人了，一进门却发现郑云倒在一摊血中，她愣在原地不敢出声，紧接着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郑渊把刀从郑云手里拿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放刀刃上轻轻划了一下，血渗出来，滴在地上，很快和那摊血混在一起。

　　他喃喃道：

　　“原来你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