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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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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如往日一样?
宁苼一时分不清这话里是真是假,便故意带了几分“直言不讳”的大胆试探,问说:“姓卫……不不不,是太子殿下,你真的不杀我吗?”
“我可是给你下过毒的,不但和大皇子勾结过,还差点儿害了你,外面还到处都在说我与人私奔给你戴了好大的一顶绿帽。”
“你们男人不是最好面子,最在意这些了吗?太子殿下,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你这么大肚量很难不让人怀疑的。”
她口里的话溜得飞快,卫珵素来喜静,恍这么一听,只觉耳边有百来只蚊子嗡嗡不停的作响。
卫珵忍了忍,回看过去,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容,倏忽假笑,“太子妃要再多说废话,我可能就真忍不住马上送你往西天走一程了。”
宁苼闭了嘴,不说话了。
这时,尚福公公进来通传,说是季将军来东宫有要事相商。
卫珵应下示意自己知晓,起身后行了两步,突想起什么,又别过头来,冷冷说道:“这么聒噪还当自己小仙女呢,做只□□精还差不多。”
宁苼:“……?”你才□□精!你全家都是□□精!多好看的人啊,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宁苼闷气地回到丽正殿,在门口等得焦急的兰月忙忙上前,“太子妃,你可算是出来了,太上皇从九寒山送了赏礼来。”
太上皇?
宁苼进门的动作一停,在兰月的催促下进门,就见正堂里的桌几上红布托盘里摆满了的珠玉首饰、锦缎珍器,琳琅满目,彩光辉辉。
“这是?”宁苼坐下,茫然问道。
一名面生的内侍眼角堆满了笑意,恭敬回道:“太子殿下昨儿往九寒山上了折子,已经向太上皇道明近日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这两月来让太子妃受委屈了。太上皇虽不在宫里,却是记挂您与太子殿下的,这不让忙忙让奴才来走一趟。”
元封帝登基不久后,太上皇就去了云京城内相国寺后的九寒山独自一人居住,但据传闻太上皇与太子卫珵祖孙关系极为融洽,比之与元封帝的父子还来得亲切些,甚至有小道消息说当今圣上昔年之所以能登基,也是因为其子在太上皇面前格外得脸的缘故。
太上皇都已经亲自让人送礼来,这无疑是给她撑脸的,并且告诉宫中所有人从明面上把这私奔之事就此揭过了。
元封帝对大皇子格外偏爱,原主和大皇子勾结毒害太子的事被他一手按下,只有个别人知晓一二。目前来说,她这个太子妃身上最值得说道的罪过就是与人私奔,如今太上皇表了态是误会,她暂时好像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的。
卫珵这是真不追究,真不在意?
那为什么当初在青松林要让时鸢杀她?
是发生了什么,然后改变主意了?
宁苼收拢思绪,轻抿了抿唇,向内侍笑了笑,又请他代为向太上皇问安道谢。
内侍自是一一应好,“奴才还要去太子殿下请安,这就告退了。”
送走了太上皇的人,宁苼支起脸。
想不明白,真是想不明白卫珵的心思。
不过……宁苼很快打起了精神,虽然不知道卫珵的目的,但似乎暂时没有恶意,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放过这个能好好活命的机会。
宁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好好做一名太子妃。
解了自身困顿,想办法安顿好原主的亲娘崔夫人,然后等明年太子出意外死了,没有人关注她这个前太子妃了,她就可以假死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出去找豆包他们了。
宁苼思索良久,又昨日在长湖边吹风着了凉,身体不适又来了瞌睡,干脆回了床上补觉。
兰月看这时辰已是不早了,无法,只得让人去了凤梧宫告假。
……
现下已过巳时,往常这个时辰凤梧宫里的嫔妃早已经散了,然而今日却没有一个人请辞离开。
两列椅案上嫔妃满座,一眼望去珠翠生光。
符皇后高坐上首,听完丽正殿宫人的告假之词淡定用茶,温声说道:“太子妃既然身体不适,便好好歇息,请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是今夜陛下要在花萼相辉楼设宴,太子妃却是不能推托的。”
宫人应诺退下,凤梧宫里静了一瞬,夏淑妃是大皇子生母,因毒杀太子之事,夏淑妃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受了牵连,足足关了禁闭一月,昨日才刚出来。是以,她对宁苼是深痛恶绝,轻翘了尾指捻起茶盖,冷冷道:“太子妃这分明是不把皇后娘娘您放在眼里呢。”
符皇后哪里会不知道夏淑妃是故意挑拨是非,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接话,只与底下诸人道:“都散了吧。”
夏淑妃气恨,挥袖出了凤梧宫,在门口正好遇见苏宛芳,两人争锋相对,又是一场后宫争端。
…………
宫人回禀说晚间夜宴,到了下午兰月便拽了宁苼重新梳妆打扮。
宁苼一边描眉,一边想着今天晚上可能会有的腥风血雨,哎了一声,心情突然就不大好了。
时隔多日,流言缠身的太子妃初次亮相,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不平静的。
沉闷了许久,直到一身行头收拾妥当,宁苼看着镜子里无可挑剔的妆容,面上才回转了些许笑意。
臭美了一下,系上海棠红色的斗篷,满意去往花萼相辉楼。
日落西斜,余晖烂漫,花萼相辉楼外高台阶下左右设案,东宫的位置在左列第一。
苏宛芳下午与夏淑妃面和心不和地在周边游园,早早就过来入了席,两人坐在右列首案,正在与凤冠红袍的皇后闲话。
听得宫人传唱太子妃到了,诸人皆敛目低眉,起身做礼。
宁苼面不改色地从尾走到头,也毫不在意各方夫人自以为隐秘的视线,一面受了诸人的礼,一面含了笑向符皇后请安,待符皇后温和点头应好后才去了自己位置端坐在案后。
宁苼一落座,方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长而媚的眼。
两人目光交接,对方也不避不闪,反是稍一颔首,浅浅含笑,端的是风流妩媚,艳色无双。
这是一种极浓烈的美。第一次见到女主,宁苼就被对方曜人的美貌闪花了眼,难怪有好事者私下称其梁京第一美人。
苏宛芳也在打量宁苼,宁氏与她的天生秾丽不同,选秀当日,符皇后就赞了一句“明水清烟,芳兰玉质”。
她与宁苼年岁相当,自小便被人放在一处比较,从难以分说的容貌,到大相径庭的秉性,及至最后进了宫,一个成了后妃,一个成储妃,还是逃脱不了互相牵扯的命运。
这二人互视一眼,下一刻,又双双瞥开。
宁苼才刚回过神,皇帝与太子等人便到了。
宁苼从大众行礼,微垂着头,余光不安分的乱转,还未听见上首皇帝叫起,已有人缓步而来,遮了正正落在宁苼身上的黄昏斜阳。
宁苼打了个招呼:“太子殿下。”
卫珵只点点头,到了食案边立定。
另一侧的苏宛芳看两人站在一处,面上笑着,手上却不由自主捏紧了捻着的绯玉十八子珠串。
……
元封帝一声“免礼”,各人皆自入座。
宁苼坐下后,不动声色望了望四周。
大皇子今日并未到场,听说是偶染了风寒不便出门。至于原主的父亲恒国公一向不得圣心,自然也不在列。
宴场上首帝后同坐,下面有苏昭仪与夏淑妃左右随侍,除开这几位,其余的大臣夫人,宁苼也只认得一两个而已。
上首的元封帝今四十有五,长脸修眉,上唇蓄了短髭,下颌亦留了粜、襞,形容儒雅随和。
他三十岁继位,至今已有十五年。因上有性格强势的太上皇,下有天资粹美的太子,堂堂一国之君夹在中间反倒不大出挑,没有过多的君王威严,反而有几分弄墨文人的气质。
元封帝一挥手,“诸卿勿要过分拘谨,否则便失了乐趣。”
诸人听罢齐齐应是。
元封帝和大臣举杯说笑,符皇后时不时与命妇谈花景鸟兽,而太子自酌,间或应和皇帝的问询,一贯的冷淡寡言。
宁苼吃了一口冷冰冰的糕点,被噎了一下,便再不肯动这一桌子的菜了,搁下玉筷,小口小口喝起了青梅果酒。
似乎真就是一场平淡和乐的佳宴。
宫人陆续供上炙肉、浓汤,诸人暂停了话声,共享佳肴。
然而有人突然出声, “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太子妃了,说起来太子妃私奔之事外头传的轰轰烈烈,说太子妃不安于室,红杏出墙,那些个人言之凿凿的,连本宫也差点轻信了。”
夏淑妃捂嘴一笑,好似真心实意的慨叹了一句,话里却指向私会流言,暗泼污水。
在场没一个蠢的,自然听出了这一番言外之意。
诸位大臣窃窃私语,元封帝也淡了笑意。
“不安于室,红杏出墙”八个字一出来,诸人危坐屏息,各个竖起了耳朵。
宁苼杯子一放,自若回道:“夏淑妃想诬赖我不守妇道直说便是,何必正话反说,怪声怪气的?连太上皇和太子殿下也知道不过一些流言蜚语罢了,你还当真了?”
她捂着袖子呵呵呵的直笑,秀眉轻弯,“居然真有人会信‘太子妃红杏出墙’这种无稽之言吗?我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就直说了,传流言的信流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都不怎么好,蠢笨如猪、愚不可及,简直笑死个人了呵呵……”
一句话里嘲讽点满,扫射一大片。
不止夏淑妃两眼瞪圆气恨不已,就连近日对这些谣言津津乐道的诸位大人夫人们对号入座,也一个个黑了脸,自觉受到了内涵和人身攻击,十分不愉。
一位皇室宗族的老王爷白胡子一翘,当场怒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要是真的老实本分,又怎么会被人说三道四,女人家还是要安分些的好!”
纪丞相捋了捋胡须:“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如今流言漫天,说到底,还是太子妃的行为略有不当。”
阳信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纪丞相的儿媳,因为膝下幼女纪兰舒失了太子妃之位,一直对宁苼多有嫌恶。她理了理宫装长袖,嗤声说道:“年轻人心性不定,受不住引诱做出错事是常有的,流言是真是假可真不好说。依我看,还是要叫人仔细查一查才好。皇室颜面,岂容轻贱!”
这几人身份不同一般的官员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丝毫不客气。
夏淑妃听完这些话霎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闹吧,闹起来,闹大些才好,戏才好看。
其他人不吭声儿也不敢掺和,宴上欢和的气氛逐渐变得凝滞沉闷,有风雨欲来之势。
宁苼心下冷笑,这个时代最让人无语的就是这一点,男人左拥右抱是理所应当,女人但凡多与一个男子相交便是不守妇道,还把这一点奉为圭臬,啊呸,封建糟粕还差不多!等着,等以后出宫有条件了,她养十个八个面首,一周睡下来不重样。
宁苼往老王爷几人身上扫过一眼,低哼了一声,侧过身一把拉住身边卫珵的袖子,双目含泪,可怜委屈道:“殿下,你说话呀。”
卫珵:“……?”
宁苼:“这些人自己家庭不睦,就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非说妾给你上绿帽子。要知道,男人若是品性高洁,女人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红杏出墙?一个男人得有什么样的恶心品性才会被自己的妻子给上一顶绿帽子?殿下,他们这分明是在侮辱你,丝毫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何等可恶!”
卫珵:“……”
一顶侮辱太子的大帽子扣下来,满堂一静,纪丞相和阳信长公主也吓了一跳。老王爷愣了一下,望向宁苼,气极大喊:“歪理,一通歪理!太子休要信她满嘴胡言!”
卫珵没理会老王爷,定定对上一双泪眼汪汪的杏眸,眼里含着的生动与狡黠,让卫珵心头一动。
须臾后,宁苼又摇了摇袖子,他看了看捏住自己衣角边儿的粉白指尖,慢慢瞥向老王爷几人,“叔祖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难免会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我们做晚辈的多担待吧。”
宁苼抿嘴一笑,故意又说了一句,“所以殿下是信我了……”
卫珵轻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杯,黑沉沉的眼里晦暗不明,淡淡嗯了一声。
宁苼立时松了手,挑了挑眉,“诸位可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我丈夫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是热闹上了。”
老王爷惯是个倚老卖老的人,又极不喜欢女人作怪的,当即就想骂回去。
谁知老王爷刚张了嘴,就触及到了那位年轻太子扫过来的目光,阴冷冷的如恶鬼一般,叫他盯上,整个人就好像一瞬间从亮堂堂的阳间坠入了鬼森森的地狱,恍惚下一刻就要湮没在铺天盖地的恶意里。
老王爷汗毛倒竖,面白如纸,把嘴里的话死死咽了回去,抖手灌了一口酒。
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表面冷淡清朗的太子,其实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老王爷不说话了,阳信长公主虽厌极了宁苼,可顾及太子,也只是冷下脸说了一句:“牙尖嘴利,毫无太子妃威仪。”
宁苼笑:“小肚鸡肠,毫无长公主气度。”
阳信长公主气了一个倒仰,“你、你……”
宁苼恍然轻轻自打了一下嘴,“我尚年轻,不大会说话,一时嘴快,实在对不住。阳信姑姑做长辈的,还请多担待担待。”
这话难免让联系到前头太子的话,阳信长公主瞧了太子一眼却见对方端坐不语,终是咬住嘴压下火,狠狠拂袖扭头,再不吭声了。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暗想,这位太子妃说话真是句句含刺,和她吵起来实在让人堵得慌,太子又任之由之,谁还敢再上去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