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安妮》歌尽繁花

36、真相不过如此

　　安妮独自走在大街上，来这边这么久了，居然都没好好逛过，夜风萧瑟，东看西望，满大街都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的陌生人，虽然满城灯火辉煌，却仍有被隔在城外的感觉。
　　安妮摸了摸口袋，还有几块硬币，她突然心情好的想去看看外滩，不是说凭栏望明珠夜色摇曳迷人眼吗？刚来这边时，安妮还兴致勃勃逛过东方商厦、港汇广场、美罗城，只是买不起东西，要是以后有钱了，非得把想吃的都吃一遍，想穿的都买来，一天换四套。
　　天太冷了，江边上几乎没什么人，安妮看着来来往往的豪华游轮，心想她得混到哪辈子才能奢侈地坐上一回呢？越看越不是个滋味，安妮吸了口凉气往回逛，抬头看向对面繁华的大街，多么难以置信！她竟然看见了林暄，这是修了几辈子的孽缘？刹那间，安妮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咫尺之间，却像隔了几辈子，隔了海角天涯。安妮呆呆地站在路灯下，她没有开口叫他，也没有挪动脚步，如果说没有缘分，她不会一再地碰到他，如果说有缘，他不会一直看不见她。山长水阔，记忆却只是她一个人的，即使她站得离他这样近，又如何？她不敢叫他，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宝马香车，美女在侧，这是林暄吗？罗琦在哪呢？这叫他妈的什么狗屁爱情？跟罗琦相比，安妮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笑话！此时此刻，她的人生境遇成了一个极大的讽刺。
　　安妮退到树阴后，冷冷地盯着前方的一对璧人，林暄还是那么清冷，英俊中透着一种寒意，一丝冷酷。而他身侧的女孩，热烈喧嚣，笑起来像一团火。这么冷的天，居然穿着裙子，踩着露趾高跟鞋，长发披肩，白衣胜雪，飘逸灵动，和她一比，安妮觉得自己倒像是躲在树阴下捡垃圾的，手里还拿着一包可笑的方便面。嫉妒？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失望，痛彻心骨的失望。她以为他爱的是罗琦，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幸福了，看来不是，如果她有钱，兴许林暄也可以离开罗琦，爱上她！一直以来，她看重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
　　林暄跟那个女孩正说着什么，当陌生的女孩笑着弯腰进车时，很自然地将手放在林暄的手里，林暄跟着她一起进了车，自始至终也没看见树阴下一脸伤心失望的安妮。
　　安妮看着远去的车子，再也无法故作坚强地站在那里，她蹲下身子，忽然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找号码，今天看来是结算日，她就是个死脑筋，非要将一切都弄得明明白白才甘心，“罗琦？你还能认出我的声音吗？”
　　“安妮？”电话那头罗琦惊讶万分，“我当然认得出呀，怎么了？”
　　安妮在这边哽咽，她还以为自己痛得快说不出话了，“你现在还和林暄在一起吗？”
　　罗琦沉默了好久才道：“嗯，我们分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才一个月，就已经另结新欢了吗，“林暄是不是找到新女朋友了？是不是因为我，你们才分的手？是不是？” 安妮觉得眼泪快滑出眼眶了。
　　“不是。”罗琦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个女孩，你没来之前，她就在追林暄，叫席筱，是林暄的同班同学，你看，我们都不如她，王子本来就应该配公主，我们给不了他想要的。”
　　一颗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砸在地上，“难道，他本来不是打算和你在一起的吗？他就没喜欢过你吗？”安妮忍不住哭出来，这种伤痛想必罗琦也听出来了。
　　“我不知道，林暄的心思不是那么好猜，何况他也给不了我想要的，分开来对谁都有好处，我们都不是小孩了，爱情总不能当饭吃。”罗琦轻声道，“安妮，对不起，我那次走那么匆忙，多少有点利用你，我不知道林暄有没有觉察出来，他后来回去过，我不知他是不是去找你的。”
　　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即使他是去找她的，她就能跟他团圆，走到一起吗？不可能了，就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她的父亲还在病床上，就因为她的异想天开，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她还能抛弃过往，回头找他，那连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第二颗泪珠滑过脸庞，落在地上。她要的并不多，只是单纯地追求一份感情，却只换回这个结果。他们三个居然没有一个是幸福的，全在骗人骗己！
　　“安妮，我听说你有了小孩，是林暄的吗？你是不是拿掉了？”罗琦犹豫着道。毕竟这么不好的事，那边传的很难听，她也不好意思问，林暄回去过，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另一个版本却说孩子是安妮班上学生的，罗琦觉得以安妮的性格，不太可能。
　　“不是！不是林暄的，跟他没关系！没有孩子了，再不会有什么孩子了。”安妮吸了一口气，实在是心中的钝痛无以疏解，欺骗，怨恨，贫穷怎么可能用来培养孩子？“罗琦，我要挂了，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你现在在哪？过得还好吗？”罗琦有点伤感，都是自小的朋友，分开他们的不是越来越远的距离，而是日渐改变的心态。
　　“好，一切都好。”安妮啜泣着，她不想哭，只是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在这样冰冷的冬夜，泪水肆意磅礴，太多的委屈，悔恨和伤痛，压得她早已喘不过气来。哭过了，还不得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回去，原来S市冬天的夜晚，是这样冷。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回家，可还不是她自己弄得自己有家回不去？也许是走的太久了，回到漆黑的楼道时，她冻得浑身都在抖，脚步踉跄得厉害，只是一瞬间的事，一脚没踩稳，从楼道上摔了下来，霎那间，疼痛蔓延过全身，逼得她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终于解脱了。安妮扶着台阶爬起来，坐在黑暗中，发出一阵冷笑，痛得吸气的时候，她想的居然是：真好！手术费可以省了。
　　当她推开租住的小屋，浑身的血终于将两个互相拌嘴的房客吓得尖叫出声。安妮被送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她从心底由衷地感激小芬跟王姐，有些人虽然不可爱，但始终没什么坏心。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尽善尽美的人，也就无所谓十恶不赦的人。
　　在医院躺了两天，安妮知道自己住不起第三天，何况她已经想好了退路，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她何必太在意别人怎么想，白白便宜了陈梅？她总不能让一帮无关痛痒的人给逼死了。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残酷，令人无法喘息，她得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给自己找条活路。星期一，安妮早早去银行领了林灿汇来的钱，还清了小芬跟王姐垫的医药费，她将剩下的钱买了九百多的Zippo打火机揣进口袋里，敲开了新海公司另一个业务经理郑宇飞办公室的门，之所以公然地贿赂，是因为她有把握，郑宇飞跟陈梅不合，他在陈梅手下干过，却是唯一一个跳出来，爬到陈梅头顶上的人。
　　不跟他，跟谁呢？这一步走得相当到位，不但没引起郑宇飞的反感，还博得了他的那么一丝同情，因为他也被压迫过。公司走廊，再次跟陈梅相遇，安妮眼里免不了有一丝的鄙视跟嘲讽，陈梅脸色难看得像青柚，宋晓敏也不好受，毕竟谁也无法想象一个连孩子都不要的女人能可怕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