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安妮》歌尽繁花

17、以假乱真

　　安妮跑到六楼五官科，林暄正安静地坐在一边，神色寂静而安详，这样的意外，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一个瞎子，即便是暂时的，也残酷得让人受不了，可林暄的反应异常奇怪，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细不可辨的笑容。
　　“你考虑好了吗？你可以走，我不勉强。”林暄坐在椅子上忽然道。安妮刚想解释说我是安妮，不是罗琦。
　　林暄却抢先开口了，“你问我究竟怎样想，我现在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我并不在乎，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珍惜以前的，现在是什么样，以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安妮不清楚这两人出了什么事，但她知道现在要说罗琦走了，对林暄也太残酷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而是走过去搀扶起林暄回家。

　　一人间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安妮将林暄安顿好，便忙开了，烧水，扫地，屋子已经很干净了，可安妮想这是林暄住得房子，她要让它一尘不染，扫完了再去买菜，找邻居借厨房烧饭做菜，做这些家务活，安妮一点也不觉得累，安妮烧菜技术并不好，可她舍得花时间，上午十点就开始烧，不好吃就倒掉，重新来。
　　安妮没说自己不是罗琦，林暄便当她是罗琦，林暄本来话就不多，罗琦临走大概又跟他吵了架，所以两个人就沉默着，可长期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啊，安妮想了个办法，她本来就有咽炎，讲课时间一久，嗓子便会哑，医生说过不能吃太凉的，现在好了，酷暑当头，安妮跑去吃刨冰，吃完刨冰喝红豆冰，喝完冷饮吃麻辣串，最后还怕成效不够，买了冰棒，吃到有点想吐。第二天如愿以偿，嗓子哑得跟吞了几斤沙子一样，自己都辨不出自己，更别说林暄。
　　嗓子疼得火烧火燎，安妮却一刻也没闲着，六点钟便爬起来坐地铁，往林暄的屋子赶，不为别的，只为了给林暄买早点，她想她不能让林暄饿着。北京的夏天明明酷热难当，地铁挤得人喘不过气来，安妮却觉得阳光明媚，草长莺飞，一切好得不可思议。
　　安妮一开口，林暄呆了一下，“你嗓子怎么回事？”
　　“没事，受了点凉。过几天就好了。”安妮心里有点酸，又有点过意不去，其实她的确居心不良。她就想以罗琦的身份过这一个星期，回来再对罗琦说我冒充你呢，把林暄照顾得对你感激不尽，两头都讨好，她也不吃亏。
　　林暄走过来搂住她，缓缓地道：“对不起，你要吃药，别担心我，这几天我不出门，没事的。”
　　安妮只觉得被林暄搂着的地方发热，发烫，一颗心怦怦乱跳。林暄优美的下颌就在她头顶上方，安妮一激动就吻了上去，林暄怔了一下，却没拒绝，反而低头开始回应她。温柔而又缠绵，充满试探，悄悄地吮含，呼吸近得就在鼻翼间，密密的睫毛像一把刷子在安妮的额边轻轻扫过，林暄的英俊充满质感，静默、内敛、骄傲、神秘，让人只想去撕开了破坏。只是一个吻已经让安妮神魂颠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光静静地流淌，分分秒秒，安妮只觉得坐在对面的林暄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烧菜时盐放多了，林暄吃的时候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安妮尝了自责得要死，本来就没几个菜，林暄眼睛不好，很少动筷子，就这样林暄还安慰她说没事。傍晚，安妮抓着林暄的手出去散步，夜风习习，林暄手心微微的薄温传到她的掌心，安妮觉得星空璀璨，月亮格外的亮，其实城市的夜空，星光是暗淡的，月亮也残缺不全。
　　安妮看着林暄褐色的眼眸没有如常的神采，又禁不住难过，假如他们生下来就不是小孩该多好，那样林暄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假如林暄一开始爱的是她该多好，她一定对他好到不行。一个人欠的，必由另一个人来还，现在她把罗琦欠的都还清了。
　　散完步，安妮在屋里把电脑打开让林暄听音乐，她自己忙着煲中药，黄芪、 枸杞子、 决明子、谷精草都对眼睛有好处，燃气费给的远远超出一倍，邻居的大婶由着她用，花那么多钱都是安妮自己的，罗琦给的，她都一张一张地叠好了，这是她自己的事，所以她不用罗琦给的钱，她不是罗琦请来的保姆，因为喜欢林暄，她才愿意照顾他。一切都做好了，安妮才坐在一边静静地听音乐，一切恍若梦境，每天非要等到最后一班地铁将尽，安妮才肯回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林暄又不是石头，他突然发现罗琦所有的错都可以原谅，仅仅因为此刻的不离不弃。他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也没有什么生理缺陷，他只是不喜欢罗琦身后的那个男人。罗琦自以为做得很好，可以瞒过一切，可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傻子呢，何况以林暄的智商，他不会单纯到以为罗琦本科一毕业就挤进那么好的单位，就可以大手大脚地花钱。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帮不了她，谁都要生存，谁都不想回L市，那里留给他们痛苦的记忆太多了，他的羽翼没有丰满，他不能保护她，也不能带给她温暖，所以他只能妥协。假使罗琦是个甘于平庸的女孩也就罢了，他们可以苦一点，累一点，或者等到他毕业，他会让她幸福一点，可罗琦不是，漂亮的女孩都难免虚荣，她不仅要过得好，还要过得比一般人更好，所以她委身于一个有妇之夫，林暄被恶心到了，他不愿碰她，他想过分手，可罗琦又会缠过来，对他百般讨好。林暄知道罗琦是什么样的人，金钱，爱情，她两个都想。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只能装做不知道。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他习惯了罗琦在他身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只有罗琦陪在他身边，可他的忍耐不见得被别人认同，起码罗琦身边那个男人不认同，一个庸俗的地产商居然找人警告他离罗琦远一点，忍无可忍，林暄一拳挥了过去，群殴开始了，结果便是这样。这个世界弱者无人同情，强者才能生存。这个道理在他十岁，父亲第一拳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领教了。
　　林暄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他的右耳听力比左耳弱，那是父亲一巴掌扇出来的结果，他的学杂费里面甚至有他母亲卖血的钱，小时候学生家庭条件好的，上学放学都有车子来接送，而他却连上学的自行车都是别人看他可怜送的。记忆太痛苦了，自小他就对自己说一切要向前看，总有一天会过得比别人都好。所以罗琦的行为他可以理解，也许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种人。
　　第四天，林暄对她说，你留下来吧，来回跑也不方便。安妮说好。小小的一张床，谁睡在地下都太凉，他们是情侣，要不是心生芥蒂，早就会在一起。所以当林暄主动吻她时，安妮既高兴，又难过，但彼此的身体黏在一起，带来的悸动跟心跳是真切的，有限的空间弥漫着无限的欲望。
　　夏夜，万籁俱寂，情人间的探索与深深浅浅的呼吸、呻吟足以将恋爱的热血烧得沸腾，安妮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大胆，她指尖微颤，却也没有犹豫，甚至带点兴奋地把林暄的衣服给脱了，林暄因她动作的青涩皱了一下眉，可嘴角边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因为林暄的眼睛看不见，安妮便由着自己放肆地欣赏他。身体的劲瘦匀称已经不能用好字来形容。
　　安妮不知道这一刻不是用来欣赏的，挑这个时候定格鉴定一个男人的体型真的很要命，所以林暄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的那一刻，捧着她的脸蛋深吻她的那一秒，安妮的脑袋里想的居然是，我还没看够啊。然后浑身便是火辣辣的热，还好林暄的体质是属于阴寒型的，所以纠缠在一起还是挺舒服的，虽然过程谈不上舒服，那么痛，可很满足，这是她想要的。
　　安妮想她不会有多后悔，唯一自责的是对不起罗琦，朋友之夫不可欺，可是这世上谁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她没主动勾引谁，相反是林暄先起的头。以后，她可能再也不会来B市了，不存在跟罗琦抢的问题，何况从一开始，谁敢说不是罗琦抢走了她的东西呢？这样想，安妮又觉得自己不用太自责。患得患失，难舍难分，这样高兴，却又这样难过，安妮没想到自己会哭，压抑不止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在枕边，这是她的第一次，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这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了。她在心底说，林暄，你不要再难过了，哪怕全天下都不要你了，起码我还在你身边陪着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