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安妮》歌尽繁花

14、母子相见

　　安妮走了几天，柯亦洛才意识到安妮不见了，他装作很随意地问了一声买菜回来的安妈妈，“阿姨，安妮上哪去了？”
　　安妈妈笑着道：“上B市去了，这孩子出去玩玩也好，长这么大都没出过远门。”
　　柯亦洛当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上B市去，怎么不告诉他一声？柯亦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安妮围在自己身边，身边漂亮女孩太多了，可好像都没有她那么有趣，小时候柯亦洛将安妮当成一件很有意思的玩具，他身边的玩具不要太多，可没有一件被欺负完后可以生气发火，最后又不得不强忍着，自动消弭于无形，天天跟他贫嘴的玩具，当喜欢变成一种习惯时，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柯亦洛第一见到安妮时，并不像现在这样开朗，完全是一幅被教育过度的模样，了无生趣、冷漠、自私、蛮横、讨厌所有人，最讨厌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母亲，要不是柯振宇将他从B市带回来，估计现在他在B市，要么堕落，要么发疯！用柯振宇的话说，只要将这对母子分开了，各自都能放对方一条生路。柯亦洛想也许他喜欢安妮仅仅是因为她跟他妈妈完全不一样。他喜欢现在的这种日子，他不想变，可生活总归要变。

　　柯亦洛折腾到半夜，第二天起床已经十点多了，他压根没打算去学校，安妮学院放假了，林奥学校还有两天的课外加一个星期的考试，不过柯亦洛已经自作主张准备罢考，去B市，他很久没去过B市了，那里留给他的记忆不只是不好那么简单。
　　柯亦洛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对电话那头道：“给我订一张去B市的票。”
　　邢修沉默了一会，“你学校的课不是还没结束吗？”
　　“不用你管，你只要负责订票就够了。”柯亦洛的声音隐含着发火的前兆。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需要请示一下陆总。”邢修不紧不慢地道。
　　“那你慢慢请示吧，我买张火车票站着去。”临近学生放假，火车站人满为患，卧铺票不好买，这也是柯亦洛威胁邢修的原因。不出所料，陆亦薇的电话紧随而至。
　　照例是一段长长的沉默，柯亦洛的母亲淡淡地道：“你说什么都不想学，我同意了，你要跟你爸走，呆在L市，我也同意了，现在让你拿个毕业证回来也这么难吗！”陆亦薇的声音不是不失望的，失望中还夹杂着无奈，她跟儿子现在的这种关系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也许爱得越深，就想攥得越紧，到最后统统像指尖沙，留不住。
　　“是很难。”柯亦洛在电话这端冷笑。
　　电话很快挂断，再接，居然是柯振宇的电话，“你去B市吧，让邢修订张飞机票，学校那边去办个缓考，你是该和你妈妈见见面了。”接近五十多岁的柯振宇一向是这母子关系的缓冲剂。柯亦洛放下电话，又开心起来，他就知道老爸会帮他。

　　邢修将飞机票送来的时候，柯亦洛手里还抱着一条狗，邢修觉得有点好笑，可惯有的涵养还是让他敛去笑容，提点道：“这个不能带上飞机。”
　　“我知道，所以你帮我找个寄宿宠物的地方。”
　　邢修眯着眼睛，忽然缓缓地道：“可以，不过你先把头发颜色染回来。”
　　柯亦洛沉默不语，他太清楚，邢修就是母亲身边的一条走狗，而且是最忠心的。
　　柯亦洛妥协了，不是怕他，而是怕陆亦薇可能会有的表情跟言辞。头发由栗色染回到黑色，再剪短，这才符合母亲的审美标准。柯亦洛冷笑，现在跟母亲的关系根本怪不了他，至少没有一个当妈的会把生下来的小孩扔到保姆手里，没有一个当妈的会一周六天安排一个小孩报学习班，没有一个当妈的会把小孩抱上酒桌当资本来炫耀。
　　柯亦洛原本是个很乖的小孩，像大多数孩子一样渴望得到家长的关怀，不过这种渴望很快毁在他妈妈手里，那时候陆亦薇太忙，忙公司，忙业务，忙应酬，甚至忙着换男友，等到柯亦洛能走路，能说话了，陆亦薇转性子了，突然意识到六岁的柯亦洛应该是她生活的中心，需要细心打造，重点培养，于是滑稽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六岁的小孩居然被安排周一学二胡，周二学下棋，周三练书法，周四学风琴，周末还有请来的家教教他学俄语，不学钢琴，学风琴，不学英语，学俄语，的确匪夷所思。三年时间柯亦洛没被教傻了已经算是个奇迹，叛逆期到了，陆亦薇叫他朝西，他朝东，叫他吃饭，他睡觉，叫他上学，他逃课。母子相见便是世界大战的开始，吵到最后，不吵了，两个人见了面完全变得无话可说。最后陆亦薇将儿子交由柯振宇管教，自己也舒了一口气。

　　飞机票买好，上了飞机，拎着行李的邢修还跟在一边。
　　“你也去？”柯亦洛有点不高兴。
　　邢修缓缓地道：“是。”决不多说一个字，闭上眼睛，邢修没有看他。
　　柯亦洛眼神止不住扬起一抹蔑视。邢修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举手投足总透着那么一股贵气，眼神忧郁，表情落寞，很有点超凡脱俗，远离尘世的味道，不过就这样一个男子却在商海倾扎了多少年，既是母亲的心腹，又是柯亦洛的第一保姆。柯亦洛恶毒地想，这个男子恐怕早就急着去舔母亲的脚趾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B市，下了飞机，邢修独自在后面拎行李，柯亦洛只管空着手在前面打手机，靠！这个女人居然关机！那他怎么找她呀？柯亦洛一想到安妮跟林暄大团聚，没有他在一边监视着，就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车在这边！”邢修提示道，柯亦洛只好转回来。坐上车，柯亦洛心思还在纠结，想到马上要跟自己母亲见面，眼神就止不住变冷。
　　柯氏母子相见，堪称戏剧化。车子停在高档小区，上班时间，陆亦薇居然在家里等着，可见重视程度。陆亦薇见到儿子第一句话是：“钱够用吗？”
　　柯亦洛说：“够用！”
　　陆亦薇对身边的邢修道：“你再给他卡里打点钱，既然来了，就好好转转。”
　　柯亦洛听到耳里觉得自己有点像她母亲生意上的客户，“我可以走了吗？”
　　“你打算去哪？”陆亦薇表情还算自然。
　　“你管不着。”这是作儿子顶撞作母亲的。柯亦洛打开门，准备转身离开。
　　陆亦薇突然毫无前奏地发怒，冷冰冰地道：“你给我站住！”柯亦洛站住了。
　　陆亦薇再张口时，有点语无伦次，声嘶力竭：“你现在搞得像什么样子！耳钉给我摘下来，手腕上套的什么东西，男孩子戴什么指环，谁叫你脖子上挂三个项链！衣服穿的不伦不类！柯振宇就这样管教你的？”
　　柯亦洛没有说话，表情却很是不耐烦，站在那里动都没动，陆亦薇惊恐的发现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盘亘在母子之间。陆亦薇转向邢修，“你是怎么照看的，把他照看成痞子还是街混子！”
　　邢修默默站在一边，只轻声道：“现在年轻人装扮成这样也很正常！”
　　“那你怎么不这样装扮！”陆亦薇冷笑道。
　　柯亦洛扑哧一声笑起来，讥讽了一句：“邢修算不上年轻人吧？”尴尬的气氛因为这冷不丁的笑声化解于无形。
　　陆亦薇疲倦地道：“邢修，你领他上西单买衣服，我受不了他这样子。”
　　几个小时后再出现时，柯亦洛已经是阳光少年，外形可媲美杂志上最佳学生模板，黑发，明眸皓齿，牛仔裤，白球鞋，紫色短袖T恤，背个运动包，饰物全摘，只挂一个项链。
　　邢修道：“我让公司派辆车给你。”
　　柯亦洛说：“不用，我就瞎转，你回去复命吧。”
　　邢修回去报告改造成果，陆亦薇还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维持着几个小时以前的姿势，眼睛半闭着，不知在想什么，“邢修，你去跟着他，我不放心。他为什么突然上B市？他不会是想来看我。”
　　邢修低声道：“你想多了。”陆亦薇突然睁开眼睛，冷声道：“我让你去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