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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驸马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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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景休此刻已经喝得晕晕乎乎,反应都有些迟钝,睁大了眼睛朝外面瞧去,“哎?人呢?怎么一个都瞧不见,我可是特意叫了倚烟阁最红的头牌。狄将军,你是没见过,那倚烟阁的玉瑶虽是个男儿身,却比女人还要娇媚三分,抚筝扶琴,吹萧弄玉,无不精通,你若是见了他,怕是连魂儿都飞了……”
狄青见曹景休嬉皮笑脸的凑过来,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将他推到一臂之外,面无表情道:“国舅爷若是不尽兴,大可去那倚烟阁继续享乐,本将就不奉陪了。”
“哎,别走啊!”曹景休死死拽住欲起身离开的狄青,“你若是觉得玉瑶不可心,咱们可以找另找他人……,纪文,纪文怎么样?”
狄青一听纪文二字就想起曹景休那日妄图染指林纪文却反被妖邪附体的龌龊事,眸子里迅速燃起愤怒的火苗,揪住脖领正要把他从屋里扔出去。就听曹景休幽幽叹息一声,“我待君心似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狄青动作一顿,都说这曹景休喜好男风,难道是自己几次三番的相救竟让他生出爱慕之意?狄青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不是嫌弃,也不是厌恶,竟似还有几分愉悦。毕竟被人暗恋也算是件雅事,狄青心里这般自我解释,虽说暗恋自己的是个男人,还是个朝三暮四寻花问柳之徒,男人中的败类,人渣中的极品,但至少也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和人品……
狄青实在编不下去了,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审美和三观产生了动摇。
内心挣扎间,曹景休趴在桌上又喃喃自语道:“纪文啊纪文,你就是我心里的白月光,奈何却对狄青心有所属,这叫本国舅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也罢,本国舅就成全……啊!”
随着一声惨叫,曹景休以平沙落雁脸部先着地的姿势降落在院子里。等狄洪慌慌张张赶到,曹景休摔得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睡得正香。
“将军,是否请国舅爷到客房安歇?”
“哪里来的让他滚回哪里去!”
狄青怒气冲冲的离开,狄洪却不敢照他的吩咐去办,真要把人这样送回去,明日一早全京城都会知道国舅爷兴致勃勃来狄府喝酒,莫名其妙带着满脸伤回家,以后朝堂上俩人还怎么见面?虽说狄青一向为人冷淡,不喜交际,但也没见他跟谁这么翻脸过,好歹曹景休也是当朝国舅,虽说叫了几个歌姬让狄青不喜,把人轰走就是了,何必这么不依不饶摔人家一个满脸花呢?
狄洪一边腹诽一边安排手下将曹景休抬进客房,又找来最好的金创药膏给他梳洗涂抹,再三确认曹景休不会毁容之后才放心离去。
但愿明日一早曹景休什么都不记得了,俩人不至于结下梁子。狄洪辗转反侧,诚心向上苍祷告。
此时此刻,长公主府内,仆妇下人都已安睡,长公主还在清修,只有驸马的书房还亮着烛光。
陈年谷望着眼前的卦签,面容凝重。须臾,长叹一声,“看来是我命数如此。”
门外有人娇声道:“相公何必如此悲观,奴家可不这么看。”
一名女子袅袅婷婷走进房内,身段窈窕,面容美貌,虽已不算年轻,但一双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如此清雅的丽人,陈年谷却见之陡然色变,目中寒光一闪,厉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子理了理鬓发,悠悠道:“自然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公主娘娘既然待我如姐妹,我又怎能忍心拂了她的美意?”
陈年谷漆黑的瞳仁骤然一缩,“你不是秦氏!”
女子嫣然一笑,清丽的容颜愈加美艳动人,只是一双美眸却透出一丝邪意,令人不禁悚然。“相公可又冤枉奴家了,奴家不是秦氏还能是谁?有钧州城郊秦家坡的地保作证,还有你我二人成亲时的婚书,包大人都已判定奴家的身份,相公难道还要反口吗?”
陈年谷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若要搅得我家宅不宁,休怪我翻脸无情。”
秦氏在陈年谷对面款款坐下,不紧不慢道:“相公如此无情,就不怕奴家到宫里告御状吗?好在公主娘娘还是个通情达理的,相公若是不想见奴家,奴家便去侍奉公主,也好报答公主的恩德……”
陈年谷眼中寒芒俞盛,杀意如同冰锥射向秦氏,“妖孽,有什么招数尽管冲我来,不许动公主!”
秦氏笑容更加娇媚,微微靠近他,“怎么?这就心疼了,你对公主如此夫妻情深,她本人知道吗?还是说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秦氏话未说完,就见陈年谷眉心血光闪动,一股强大的精神念力化为万道尖锐的细针朝秦氏射出!
秦氏面色一变,身形骤然后退,同时衣衫鼓动,发出一片惨绿色光华,抵住了四面八方袭来的银针。
“哈哈哈,陈年谷,你果然露出了马脚!”秦氏笑声尖利犹如厉鬼,“公主若是知晓她的枕畔人才是真正的妖孽,只怕做梦都会吓醒吧!”
陈年谷面容冰冷,对秦氏恶毒的话语无动于衷,仿佛已经入定。秦氏却察觉天地间一阵阵灵力波动,由远及近如层层巨浪奔涌,一种极致的威压感从无到有,由轻到重,令她心中憋闷不已,只能全力运起真元抵挡。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狂暴的气浪瞬间掀翻了书房的屋顶,桌椅摆设、砖瓦泥块到处乱飞,终于惊动了公主府的奴仆以及长公主本人。待长公主从丹室赶来,书房连同所在的院落都已成了一片废墟。
长公主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跺脚道:“快去救驸马!”
其实在她吩咐以前,奴仆们便已经手忙脚乱的搬开碎石瓦砾,搜寻陈年谷的身影,整整找了半夜,连一片碎衣角都没有找到。
“启禀公主,驸马怕是没在书房里。”
长公主听得奏禀,黛眉微颦,“那他会在哪里?你们可曾看到驸马离府?”
众人皆摇头。
难道是有妖人掳走了驸马?国师去了边关,如今京城里还有何人可以求援?
长公主略一思忖,立刻有了人选,吩咐道:“快去开封府请展护卫!”
新月当头,惨淡阴冷,树影摇摇,有如鬼魅。
陈年谷持剑而立,衣摆在夜风中翻卷不休,身形虽挺拔如松,擎剑的右手却在微微颤抖。
秦氏神色轻松的立于不远处一颗槐树细细的树枝上,嘴角挂着一丝阴冷而恶毒的笑意。
“相公的道法照比数千年前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奴家怎么也想不通,凭你这般修为居然也能轮回?莫非……”她眼珠一转,“你是夺舍?“
陈年谷目光陡然凌厉,面容结起一层寒霜,却仍是一言不发。
秦氏笑容愈加不怀好意,“想不到昆吾的弟子居然也会做出夺舍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你们不是一向瞧不起利用夺舍逃避天劫的巫人吗?谁能想到当年不可一世的轩辕三圣竟然落魄至此,一个成了无主幽魂,一个为了苟且偷生杀人夺舍,还有一个成了废物。”她的目光转向陈年谷腰袢所系的葫芦,眼中透出一丝冷厉怨毒,“葫芦里是你大师兄的魂魄吧?怎么,还没找到适合的肉^身……”
她话音连同身形突然消失,与此同时一道剑光破空而至,将她原本立足的树木削的粉碎。
秦氏尖利的笑声在陈年谷身后响起,陈年谷也不回首,长剑再挥,一片光芒闪耀中,秦氏的笑声变成了惨呼声。
陈年谷非但没有一丝欣喜,脸色却突然煞白,转身奔向倒在血泊中的秦氏。
秦氏已是气若游丝,眼中一片茫然之色,看到陈年谷,挣扎着想要伸出手,手臂却已无力抬起,她神情愈加凄楚,颤抖着双唇道:“相公,有妖人要害你,我……”说着便咳出一大团鲜血,陈年谷忙伸掌贴在她胸口,想用真元为她修复心脉,却已于事无补。
他心中说不出的悲伤懊恼,原本以为那人已害了秦氏性命,自己出手才会无所顾忌,想不到那人却只是压住秦氏魂魄,再用言语激怒自己,自己盛怒之下一时失察竟没有看出秦氏只是被附体,令她枉死在自己手中。
强烈的愤怒与自责令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满眼的无力和绝望,他长叹一声道:“我已知晓你是谁,你若心有不甘,直接冲我来就好,为何要伤害无辜!如此违背天理良心,就不怕自绝仙路吗!”
没有人回答,树林深处似有枭鸟夜啼,在寂静的夜中宛如鬼哭。远处有火光闪动,渐有人声传来。比火光速度更快是展昭的身形。
“何人在此行凶!”
展昭人影未至,精光冷电般的剑气已罩住陈年谷全身。
陈年谷不做任何抵抗,竟似已准备引颈就死。
剑气突然消失,展昭惊呼道:“世美兄?”
随后他便看到躺在地上已然气绝的秦氏。
陈年谷掌中有剑,剑尖有血,一切似已无需再说。
陈年谷也不抬头,低声道:“展护卫是准备将陈某缉拿归案吗?”声音里是满满的疲惫之意。
展昭擎剑之手也开始颤抖,目光里饱含各种复杂的情绪,似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又无法不去相信。
“世美兄……就没有一句解释辩驳的话吗?!”
陈年谷仰望星空,微闭双目,缓缓道:“既是劫数,无话可说。”他扔掉手中之剑,转头看向展昭,“我愿伏法。”
展昭只觉心中最后一丝期望都破灭了,纵然他不愿相信,驸马杀妻毕竟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何况凶犯本人都愿伏法,他还有何理由去怀疑?
几个跟随他而来的开封府侍卫都在等着展昭传令。展昭只得吩咐先将秦氏的尸身收敛带回开封府。
几名侍卫走近秦氏,展昭忽觉不对,喝道:“且慢!”
秦氏的面容渐渐转为黑紫色,仿佛中毒一般。展昭命几人退后,蹲下^身正要细细观瞧,灵识中突然涌出一阵冰寒之意,暗道一声不好!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掀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秦氏口中突然吐出一阵黑色烟雾,速度之快几乎肉眼不可见,黑雾又瞬间化作道道黑箭,箭身凝结有若实质,转瞬便已射穿挡在展昭身前的陈年谷。
陈年谷不知使用了何种法术,那些黑箭竟未透体而过,而被悉数留在他自己的体内。就见他噗的喷出一股鲜血,双颊紧缩无一丝血色,头发也迅速花白,身形佝偻,眨眼间就要油尽灯枯。
展昭见此情形肝胆欲裂,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形,迅速掏出丸药塞进对方口中,一道道精纯的真元之气输入他的四肢百骸。
陈年谷艰难的一笑,似是想要安抚几欲发狂的展昭,“不……不必费心,我……罪孽深重,咎由自取……,”颤抖的右手竭力抚上腰间的葫芦,“此物……展兄万万……”话未说完,眸中光彩已失,再无生机。
展昭有一瞬间的茫然,内心似被一股无形之力重重击中,令他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眨了眨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就这样死了?
展昭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瞬息之间摧枯拉朽地轰然毁灭,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他用力闭了闭双目,再睁开时目中已恢复往昔的坚毅之色,抱起陈年谷的尸身化作一道青虹朝蜀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