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传说》独家欣雯

75、螭吻篇（8）

　　黄昏的时候，我九哥和容儿姑娘坐在一颗古树下。容儿姑娘靠在我九哥的肩头，他们的面前，是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火堆和一只快熟来到烤鸡。

　　容儿姑娘在这时说道：“螭吻，你刚刚救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响起了一些事情。”

　　“是什么事情？”我九哥在这时低下头来看着她问道。

　　容儿姑娘抬起了头来，她的目光，望着眼前那些正在跳跃着的火焰说道：“一些，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记得在我八岁那年，我爹他决定放弃自己屠龙人的身份。他带着我和我娘，还有我弟弟准备坐船千万西域。但没想到就在我们出发的那一天，西海之上忽然卷起了巨大的海浪。西海龙王之子铭锋竟忽然出现攻击我们。我娘和我弟弟，全都死在他的手上。而我，也在那时候被一个浪潮给卷走了。”

　　容儿姑娘说着，我九哥在那时甚是心疼。他握住了容儿姑娘的手，似乎是在轻轻地安慰着她。

　　容儿姑娘在这时抬起头来看着我九哥继续说道：“但是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可以爬到甲板上去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二叔一直都在紧抓着我的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后来突然松开了我的手。”

　　我九哥听着，他的眉心也在这时紧蹙了起来。

　　容儿姑娘继续说道：“我跟我爹相认以后，他曾经问过我是否还记得过去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只随口一问，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害怕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给我爹。”

　　我九哥在听了容儿姑娘的话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他只能看着容儿姑娘说道：“也许你二叔，是不小心才松开了你的手呢？”

　　容儿姑娘摇着头说道：“不是的。我那时年纪虽然还小，但是我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松开我的手的。”

　　容儿姑娘说的甚是肯定，我九哥根本就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她。他其实早在容儿姑娘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相信了，只是，他不愿容儿姑娘被过去的事情牵绊住。

　　他在这时说道：“容儿，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过去了，你再去想，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你是叫我原谅他吗？”容儿姑娘问。

　　我九哥摇了摇头，“我是叫你不要执着这些过往。”他看着容儿姑娘说道，“我在这世上待了上千年的时间，见过太多因为执着过往而导致悔恨终身的事情。在这些列子中，其中不乏神仙和妖魔。我在他们的身上看到的是，世事无常，该放下的时候，就应该全都放下。”

　　“螭吻。”容儿姑娘轻声叫道。

　　我九哥朝着她微微一笑，“我不想去评价你二叔的为人，但我更不想你往后的日子都活在怨恨之中。”

　　容儿姑娘看着我九哥，她在沉默了片刻以后说道：“螭吻，我听你的，以后，我都不会在想这些过去的事情了。”

　　我九哥笑了笑，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烤鸡的香味。他在这时松开容儿姑娘的手说道：“鸡烤好了。”他说着，便从火堆上拿起了烤鸡。

　　在撕下了一个鸡腿以后，我九哥递到了容儿姑娘的跟前。

　　容儿姑娘笑了笑，她刚接过鸡腿准备好好品尝起来，就见我九哥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容儿姑娘问。

　　“我不是很饿。”我九哥回答道。

　　“怎么会不饿呢？你跟我一样，从下午到现在就没有吃过东西。”容儿姑娘看着他说道。

　　我九哥笑了笑，他随后便看着容儿姑娘解释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们龙族，其实是不需要吃这些东西的。”

　　“不需要吃这些东西吗？”容儿姑娘甚是好奇，“可这几日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经常跟着我一起这些吃东西吗？而且在白头村里的时候，我见十公主她每次都吃的很是开心啊。”

　　我九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容儿姑娘的话。

　　容儿姑娘便在这时将手中的鸡腿递到了他的跟前。

　　我九哥笑了笑，他刚要上前去吃那个鸡腿，容儿姑娘就忽然收了回去。待到我九哥反应过来时，容儿姑娘已经自己吃了起来。

　　我九哥看着她，容儿姑娘却在这时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道：“干什么？是你自己说不吃的，怎的这会儿，又不记得自己的话了？”

　　我九哥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却在这时变得无比宠溺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容儿姑娘靠在我九哥的肩上睡着了。

　　我九哥看着她，他的唇，在那时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容儿姑娘的额头。

　　月色倾洒在他们身上，我九哥和容儿姑娘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美好。

　　我原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没有想到，我三哥终究还是找到了他们。

　　虽然我九哥在那时与容儿姑娘一起跳下了望月峰，但东海龙宫的长生烛未灭，神龙柱上又出现了我九哥的名字。我三哥便知我九哥没有死。

　　他找到我九哥时，容儿姑娘正坐在古树下靠着我九哥的肩膀沉睡着。

　　我九哥的目光在我三哥出现的那一刻收紧了起来。他虽不意外我三哥会找到他，但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希望有谁来打扰他们。

　　古树前的一条小溪旁，我三哥与九哥一起站在那里。我九哥于阳光下望着清澈的溪流沉默着，我三哥在这时看着他问道：“九弟，你当真要和那位容儿姑娘在一起？”

　　我九哥转过了身来，他看着我三哥说道：“三哥，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只是三嫂她如果不是凤族公主而是和容儿一样的身份，你又会怎么做？”

　　我九哥一句话，竟使得我三哥在那时无言以对。他在沉默了片刻以后说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人龙相恋有违天规，玉帝倘若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又该怎么办？”

　　我九哥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又在这时对向了平静的溪面上。

　　“大不了，我和七哥一样，放弃我东海龙宫九皇子的身份。”我九哥说的甚是肯定，他的眼中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的迟疑。

　　我三哥知道我九哥心意已定便不在劝他，他回过身去时，却见容儿姑娘就站在不远处。

　　我九哥也在这时转过了身来，他的目光在这之后与容儿姑娘紧紧相对着。

　　黄昏后的古树下，我九哥与容儿姑娘一起站在那里，我九哥没有说话，容儿姑娘也沉默着。

　　许久以后，容儿姑娘抬起头来看着我九哥问道：“你当真愿意为了我放弃东海龙宫九皇子的身份？”

　　“你不相信？”我九哥笑着问道。

　　“我信。”容儿姑娘说道。“只是如果要放弃东海龙宫九皇子的身份，那是不是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九哥不语，他没有告诉容儿姑娘，如果要放弃东海龙族的身份，那就必须要经过龙族之火的焚烧。在这过程中，他很可能会因为经受不了焚筋烧骨之痛而化为灰烬。

　　容儿姑娘终究还是从他的眼中猜到了些什么。她看着我九哥说道：“不放弃也没有关系的，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既已下定决心，那就绝对不会再后悔。”我九哥甚是坚定的看着她：“容儿，只要和你在一起，那么是做龙族也好凡人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容儿姑娘的眼中波光粼粼，她在那时大概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她在与我三哥相识了片刻以后说道：“即然这样，那你就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再为我放弃龙族的身份也不迟。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是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我九哥愿意为爱放弃自己东海龙宫九皇子的身份，但是容儿姑娘却不愿意他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她害怕放弃这一切的代价，是她承受不起的。

　　我九哥在这时看着她道了一声：“容儿。”

　　容儿姑娘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她看着我九哥说道：“螭吻，我们回白头村去好不好？离开小狗蛋他们这么久，我也有些想他们了。”

　　我九哥看出了容儿姑娘的意图，他的目光在那时显得有些暗淡。但在片刻以后，他还是看着容儿姑娘说道：“好，我们回白头村去看看小狗蛋他们。”

　　容儿姑娘在这之后便和我九哥一起回到了白头村里。

　　再见到容儿姑娘，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畏惧。在知道她的身世以后，我亦没有痛恨她当日在望月峰上对我龙族的残杀。

　　因为倘使有人要伤害我父王的话，我也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去保护他的。

　　小狗蛋他们对于容儿姑娘的回来很是开心，他们从容儿姑娘离开以后便一直牵挂着她。此刻容儿姑娘回来了，他们这些纯真的脸上全都绽放着愉悦的笑容。

　　我三哥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他的神情中却隐隐透着一种担忧。我大概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只是我九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们也就不能再去说些什么。

　　我以为这样的风平浪静会持续到玉帝发现以前，却不想没过几日，龟丞相就忽然来到了白头村中。

　　他是奉父王之命来接我回去的，但在见到容儿姑娘的那一刻，他忽然像是丢了魂一般转身离去了。

　　我一时间很是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这龟丞相好奇怪，见了容儿姑娘，就像是见了什么东西一般？”

　　我九哥没有说话，我三哥也沉默着。容儿姑娘的眉心，也在这时紧蹙着。

　　就在龟丞相回去的第二天，我父王突然来到了白头村。他在见到容儿姑娘甚是惊讶的问道：“你，你是何人？”

　　容儿姑娘没有说话，我和我三哥九哥也被他的反应搞的一头雾水。

　　我父王在这时又加重了语气，他看着容儿姑娘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在这时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说道：“父王，这位是容儿姑娘，也是屠龙人。”

　　“屠龙人？”我父王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就像是不敢相信我的话一般。他在看向容儿姑娘以后又不断地说道：“不，这不可能。”

　　我九哥上前去叫了一声：“父王。”
　　我父王却在这时甚是严肃的看着我们说道：“你们几个，都随我回龙宫一趟。”

　　东海龙宫之中，我随我三哥三嫂，以及九哥一同站在水云台上。

　　我父王站在我们前面，他在我们全都疑惑着的时候用法力启动了龙珠。

　　而后，我们便见龙珠之中出现了一女子的身影。那女子几乎与白头村中的容儿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神情，要比她清冷一些。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如绸缎一般的头发上系着一支绢花流苏簪子。她坐在九龙山上轻轻地吹响着手上的玉笛...

　　我在这时终于忍不住看向我父王问道：“父王，这里面的女子究竟是谁，她为何会和容儿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我三哥和九哥虽然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们心中也一定是同我一样好奇。

　　我父王在这时说道：“她就是龙族形成之初，在九龙山上保护我们的护龙仙子。”

　　“护龙仙子？”我在那时瞪大了眼睛，我三哥和九哥也屏住了呼吸。

　　“既然是护龙仙子，那她为何会跟容儿姑娘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我父王问道。

　　我父王摇了摇头，他在之后便告诉我们：“三万年前，护龙仙子为封印恶龙而死。我也曾向阎王打听过她的轮回之道。但是阎王却告诉我，护龙仙子本是奉了女娲娘娘之命来保护我龙族安危，她的生死轮回，也应由女娲娘娘来定。”

　　“我虽然不能上女娲山向女娲娘娘打听护龙仙子转世的下落，但这三万年来，我一直在派人寻找着她的踪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护龙仙子就像是从这个天地间消失了一般。我派人寻找了整整三万年，却始终一无所获。”

　　“如今再见到，你们却跟我说，她是屠龙人？”我父王转过身来看着我们，他的神情中，带着一种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

　　“会，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我怔怔的站在原地说道。

　　我父王没有说话，我三哥三嫂也全都沉默着。我九哥的神情，更是阴郁极了。

　　我在这时又终于忍不住说道：“既然是护龙仙子，又为何会在轮回转世之后成为了屠龙人呢？”

　　我父王他们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们都没有办法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我心中却很想知道答案。我在那时又忽然想起发生在望月峰上的一切，我看着我父王问道：“如果容儿姑娘真的是护龙仙子转世，那为何那日在望月峰上，西海龙王还要将她一掌打下悬崖呢？”

　　“西海龙王既然和父王是同一辈的神仙，那他没有理由会不认得护龙仙子啊？”

　　“你说什么？”我的话刚落下，我父王便甚是震惊的回过头来看着我问道：“西海龙王曾将那位容儿姑娘打下过悬崖？”

　　我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我父王的眉心紧蹙着，“护龙仙子曾有恩于他，他如今怎么可以将那位容儿姑娘打下悬崖？”

　　我父王的疑惑，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的了他。但我在那时终于知道，为何那日在望月峰上，西海龙王在见到容儿姑娘以后会露出那样震惊的神情。

　　我三哥在这时走上前去说道：“父王，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那位容儿姑娘，兴许只是和当年的护龙仙子长得相像而已。”

　　我父王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在沉默了片刻以后从水云台的另一块灵石上拿出了一只玉笛。

　　他看着我们说道：“这只玉笛，是护龙仙子当初在九龙山上一直带在身边的宝物。她死后，我便一直替她保管着。如今你们把它交给那位容儿姑娘，若她拿起玉笛以后玉笛没有反应，那么她便不是护龙仙子的转世。”

　　“那如果玉笛有反应呢？”我问。

　　“如果玉笛有反应，那么就证明她真的是当年的护龙仙子转世。”我父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