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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迟家弟弟 ...

  •   程舒戈站在广场的花坛附近,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优哉游哉地看着一只白鸽跳到他脚边取食。路过的好几个年轻女孩子,眼睛止不住地向他张望。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从舒戈身前走过,他嘴角闲散的弧度没有变化,眼底却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站住!黑帽子的小朋友!”
      埋头直走的男生转过身来,清秀的脸上满是疑惑:“啊?你叫我?”
      舒戈笑笑说:“是啊,这么巧我的钱包不见了,你身上恰好有个一模一样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到派出所喝杯茶?”
      “你有病吧?”男生怒骂。
      程舒戈冷笑,从口袋里掏出检察官徽章:“小子,你把手伸进我口袋的时候有没有摸到这个?”
      “哈,”男生先是一怔,然后骇笑一声,“行,当官的了不起,但你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污蔑老百姓吧,你自己再找找看钱包在哪儿,反正不在我这儿。”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程舒戈狐疑地摸了一下口袋,脸色一变。
      “找到了?”男生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您要不要再掏出来算算钱?话说在前头,少了什么可甭怪我。我身上可一分钱没有,不信我也可以让你搜。”
      他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有两下子,”舒戈不怒反笑,上下打量他,“你才多大?二十岁有吗?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当贼……”
      男生打断他,不耐烦道:“我可以走了吗?大检察官——”
      舒戈沉默片刻,吐出一句话:“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男生嗤笑一声,转身若无其事地走了。
      舒戈把目光投向白鸽,轻轻哼着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歌,这种事还不能破坏他今天的好心情。

      迟西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暗骂晦气。他见那男人穿一身半旧休闲衫裤,随意中透着考究,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很有可能是有钱没地花的富二代,谁想竟是个当检察官的,真是出师不利。但他没有沮丧太久,做这行的总怨天尤人就没法活了,很快他就找到了新目标。

      顾亦安一边打电话一边走:“文件我都准备好放桌上了,你直接拿去刘助理办公室……”
      迎面走来一名高瘦男生,头上扣着顶黑色棒球帽,帽下的轮廓十分俊秀。他从亦安身畔走过。
      顾亦安心念一动,一边听电话一边鬼使神差般转身抓住了男生的胳膊。
      迟西暗骂,这年头路上走的人都是便衣吗?但他毕竟是老江湖,而且那姑娘模样柔美乖巧,应该很好对付。于是他镇定地对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笑脸。
      女孩眼睛发亮,惊喜莫名:“真是西弟?迟衍西?”
      迟西怔愣一下,迟衍西这个名字早就是过去式,进王家窟那天赖叔嫌他名字太拗口,就把衍字给抹了。迟西,迟西,叫起来多方便。
      这女的还叫他西弟?她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松阜街西边顾计包子的顾亦安啊。”
      “安姐姐!”迟西脱口而出,叫出这个久远的称呼,他瞪大眼睛,笑道:“天啊,姐你长大变这么漂亮了。”
      顾亦安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脸红,抿着唇笑:“真会说话,你的变化也很大啊,现在总是被女孩子追着跑吧。”
      她的眼神明亮,满是宽慰和欣喜,这目光对迟西来说是如此陌生,以至于他有些不舒服似的别开脸,轻轻笑着,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衍西,等一下,”顾亦安朝手机简单叮嘱了几句便挂断,朝迟西笑道,“有没有空?我们坐下来聊聊好不好?”
      见迟西露出为难神色,她很快说:“就十五分钟,我待会儿也有约,不能多留,喝杯冷饮就走。”
      “好吧,”迟西的手揣进口袋,捏了捏里面的钱包。
      进店后顾亦安点了两大杯冷饮,一杯放在迟西面前,男生局促地道了声谢。
      “西弟,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好像你一下子就长大了,”顾亦安笑吟吟地看着他。
      迟西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安姐,你也说我长大了,不好再叫以前的称呼吧,跟武侠小说似的。”
      亦安开心地笑起来:“好,那就叫你衍西吧,你戴着帽子不热吗?”
      “还好,”迟西说着还是把帽子摘下放在桌上。
      眼前的少年眉眼秀致,上扬的眼角勾勒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邪气。亦安透过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穿过时间的罅隙看到了从前。
      十年前亦安刚上初中,家住松阜街,那里的道路永远肮脏泥泞,亦安印象最深的是每到夏季的暴雨天气,她就要撑着破旧的伞穿着凉鞋把裤脚挽得很高,小心翼翼地在污水里跋涉,唯恐踩到碎酒瓶的玻璃渣。
      亦安生性沉默怯懦,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她有一个同住在松阜街的表哥,最喜争强好胜,从小学起就喜欢惹是生非。可以说他也是亦安交不到朋友的一大原因,表哥的知名度极广,同学们知道亦安和表哥是近亲后都避得远远的。
      刚上初中那会儿,表哥拉帮结伙打了本校高中部男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天放学后,亦安被一群高中男生堵在门口,当先的男生脸肿得像猪头,想必就是受害者,眼里满是复仇的怒火,恶狠狠地瞪视她。
      亦安孤立无援,满心恐惧,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对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是一桩灭顶之灾,谁也不知道这些失去理智的大男生会做出什么。
      直到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瘦小男孩挡在她面前,张开双手做出保护的姿态,毫不畏惧地说:“打人的又不是她,你们凭什么找她的麻烦?”
      有人笑了出来,是个穿黑衬衫的挺拔的高中少年,很明显他才是那群人里的老大。
      “这小鬼倒有点儿意思,”他高高在上地轻笑,“你们也别玩了,对付两个小孩有什么意思,别人该说哥几个欺软怕硬了。我可没功夫耗着,直接找正主算账吧。”
      他们走后,小男孩就拖着个大袋子在教室里捡废纸,亦安委屈无措地站在门前不停地流眼泪。
      顾亦安承认自己是个太过软弱的孩子,居然要一个比她还小上两岁的小学男孩子来替她出头。
      男孩叫做迟衍西,松阜街南进最里面一栋破败木屋就是他和爷爷的家。衍西年少老成,很懂事,每天一放学就帮着爷爷在学校里捡废纸卖钱。亦安也是家境贫寒的孩子,可是和迟家爷孙的处境相比顾家简直算得上“优越”。那件闹剧之后亦安一直很感激这个勇敢的小男孩,每天上学总要绕一段路到迟家,把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的包子、烧麦、煮鸡蛋带给衍西。
      那时衍西总是吃不饱,细胳膊细腿的,包子一到手两三口就吃完了。他和亦安渐渐亲近起来,从不嘲笑她的懦弱,总是乖巧地喊她安姐姐。
      那年临近尾声的时候,迟家爷爷过世了,丧事被新年来临的鞭炮声淹没。爸妈不让亦安到迟家,怕惹晦气。亦安悄悄地跑出去,那栋用报纸糊墙的小木屋里只有一个陌生老汉,他说这房子已经是他的了,这是他安葬了迟爷爷的报酬。
      亦安被赶了出来,那个孑然一身的迟家男孩从此便销声匿迹。
      这十年,亦安不知道衍西是怎么过来的。

      “脸上怎么了?”顾亦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右眼角下方,迟西在同样的地方贴了块小号创可贴。
      “没事,不小心蹭了一下。”
      “哦,我记得你那里是不是有颗泪痣的,特别好看,小时候我还羡慕过呢。”她眉眼弯弯,语气温柔。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迟西讶然地笑。
      “是呀,得有十年了吧,其实我都不太能确定你长什么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她微垂眼睫,一只手扶着吸管,淡粉色的唇角扬起,颊上是一层愉悦的浅绯色。
      迟西不知道,他的眼神也蓦然温和下来,像冬日阳光下的湖泊。
      “姐,你眼睫毛好像没刷好,你不是还有约吗?要不要补个妆什么的?”
      “啊,那我去一下洗手间,”亦安站起来。
      “嗯,”迟西乖顺地点头。等她走后,他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女士钱包放进她挎包里。
      亦安回来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天,离开前她提出留下联系方式,迟西便掏出手机存了她的号码,说回头打给她。其实迟西根本没有手机,手里那部是他刚偷的,回去就要上缴,联系他的唯一方式就是赖叔客厅里的老式座机。
      和迟西分别后亦安便往广场急赶,心中万分庆幸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和帆布鞋。其实她是一个时间观念挺强的人,绝不轻易迟到。但是和衍西的重逢无疑是一项值得迟到的事,权衡之下只好委屈一下程舒戈了。
      程舒戈远远看到女孩小跑过来。
      “程检,久等了,”亦安喘息着打招呼,抬手粗鲁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松阜街出来的人总有点痞性。
      “啧啧,看你这样子,哪里像当秘书的?在男人面前能不能有点儿女性的自觉?”程舒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方巾给她。
      亦安笑笑,接过方巾来擦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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