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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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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草木在风中发出了窸窣窸窣的响声。
灯火通明的柳家山庄戒备森严,巡守的弟子持着火把来来往往,生怕有敌人来袭。
就在不久前,柳家山庄就袭击了霹雳堂,他们知道霹雳堂暂时分不出人手来偷袭,可是还是要保持着警惕。“一万”没什么可怕的,人们往往畏惧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柳家山庄的庄主柳霸是一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他掌控了柳家山庄的弟子,掌控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如今他还要掌控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就没有遇到比你更讨厌的人了。”
“彼此彼此。”
两个穿着夜行衣几乎要融入了夜色中的人便是雷诏和江不疑。
说是不介入柳家山庄和霹雳堂的纷争,可最后还不是被一坛陈年老酒给诱惑了?江不疑是个有原则的人,只不过她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如果温家堡和柳家山庄联姻,两家的势力联合起来那霹雳堂就必死无疑了。他雷诏可以对付一个温家堡,也可以对付一个柳家山庄,可是他对付不了两大势力的合体。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很聪明,大多时候都保持着作壁上观的态度,除非你跟他的情意足以让他忽视那失败后可能降临的灭顶危机,不然谁也不愿意去冒险、去得罪一个门派,朋友多总比敌人多要来得好。
雷诏找不到跟他合作的门派,他的那些铁哥们纷纷找理由避让了。
他不肯去求人,他只能够选择另外一条路。
“绑架了柳家大小姐就能够阻止他们联合起来吗?雷诏,你不觉得这个方法太天真了?”在潜入了柳家山庄的时候,江不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温家堡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他提出来的条件就是让柳家大小姐嫁入温家,可是他想要的仅仅是这点吗?温家堡的堡主温竞是个贪婪的野兽,这一点在二十年前他杀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夺得堡主之位时便显露无疑。
“别废话,你就说帮不帮!”雷诏瞪了江不疑一眼,恨不得用布条封住她的嘴。
江不疑轻巧地闪到了一棵树后,避过了来往的守卫,低头看着蹲在灌木丛边的雷诏,低声地说着风凉话:“我其实很怀疑你是怎么做上堂主这个位置的,难道因为你爹是老堂主?你就是一个莽撞的蛮牛。”绑架柳涉江这件事情亏他想的出来?温家难道能够袖手旁观吗?温竞能够忍受自己即将过门的儿媳妇离奇失踪吗?想出这个主意的雷诏是个笨人,而跟着他来到柳家山庄的自己,更是一个笨人。
雷诏很熟悉柳家山庄的构造,仿佛他就是山庄中生活了多年的弟子。
前方就是柳涉江的闺房,灭了烛火后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中。柳大小姐的闺房中会有什么?雷诏从来不当君子,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有过不少的女人,可那些都是青楼女子,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就算是面对着敌人的女儿时,就算他接下来要做一件对不起房中女人的事情,在此时他还是维持着自己谦谦风度。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他的眼神冷厉而又肃穆。
“不疑,你去。”
他要江不疑将柳涉江从房中带出来。
江不疑是一个女人,她的武功完全可以应付突发的状况,这是目前来看最好的选择。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她知道雷诏不会伤害柳涉江的身体,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会伤害她的名声。对于江湖上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名声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失去了名声,就像失去了精神支柱,这比杀死一个人还让人觉得恐怖和痛苦。
“我怕做这样的事情我会折寿。”江不疑在进入柳涉江的屋中前,转过身淡淡地对雷诏说道。
雷诏仰头笑。
被称为江湖公害的江不疑,做下的“折寿”事情还会少吗?他没有开口,他们之间似乎是不需要言语,在眼神交汇的刹那间便领会到了彼此的意思。江不疑当然知道雷诏要说些什么,她也仰起头微微地笑了,她的笑容就像是月光下盛开的优昙花。
江不疑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只不过江湖上的人只记住她手中的武器,记住了她的武功和她的“坏”。
雷诏在初次见到江不疑的时候动心过,但是很快地他便释然了,因为江不疑是一轮照着天山雪的冷月,是一缕穿越山间的凉风,她不会被任何人抓在手掌心。所以他们只能够成为朋友,在喝酒的时候可以快意一笑。
江不疑在悄悄地推门进入柳大小姐的闺房时,就听到了一道幽幽的叹息。
躺在黑暗中的人未必是沉睡的,从那起伏不定的呼吸声中,她不仅可以听出来柳涉江是醒着的,还能够听出那散不尽的如春花凋零般的愁绪。
柳大小姐没有任何的武功。
柳家的柳叶刀素来是传男不传女。
原应该在靠近柳涉江的时候就该封了她的穴道,让她不会说话也不能够动弹,可是在走到床边的时候江不疑后悔了,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抱膝坐在床上的无眠人的面部轮廓。“你不问问我是谁?你一点儿都不害怕?”江不疑饶有兴致地问道。她以为这成长在优渥环境下的金丝雀会惊恐地大声尖叫,当然她会扼住那刺耳的声音。
柳涉江的心头丧失了生机,在她看来一切都索然无味。山庄中的所有人都认为温红袖是她的良配,而做出微弱抗拒的她则被视为一个怪物,脸上的掌痕还没有消散,那是在她小声地在柳霸的面前反抗这桩婚事时留下的痕迹。
她觉得自己一颗心被这无情的一巴掌就击碎了。
“你是柳家山庄的仇人?你是来杀我的?”柳涉江的声音中突然间迸射出了希望。她知道自己的怯懦,她不敢死,可若是面前有一个非要拿走她这条命的人,是不是能带来一种解脱?她从床上滑了下来,几乎是跪在了江不疑的脚步,扯着她的衣袖道,“我求求你杀了我。”
这是江不疑意料之外的事情,是柳大小姐的心机,还是她真的丧失了生存的欲-望?
江不疑的面色倏然一沉:“我不杀你,但是我要带走你。”
“这样啊,这样也好。”
柳涉江不会抗争。
有些路或许比嫁给温红袖要苦上一千倍一万倍,可是她不在乎,现在的她已经慌不择路。
雷诏以为柳家的大小姐会被江不疑硬抗出来的,没想到她是自己走出了屋子。一身白衣欺霜胜雪,似是月下的仙子凌波而来,他的呼吸不由地一滞,一张冷酷的面庞突然间变得通红。急惶惶地移开了视线,落在了江不疑的身上后,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雷诏说了一句话便转身。
柳涉江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突然间迸射出奇异的光芒。
那是在死灰中燃烧的火光,是从绝望的深渊中抽出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