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竹马的他》酒三迭

31、章三十一

　　番外·旧时梦

　　她可能见不到泽田纲吉了。

　　意识到这点时，浅川望正躲在房子的某个隐蔽角落处理伤口。

　　密鲁菲奥雷的人已经把这幢屋子包围了。彭格列的支援部队不知何时到达，但多半会在半路就被拦截。敌人早有预谋。同行的同伴也都战死了，现在还活着的只剩她一个。

　　或许生命真要走到终点。

　　加入瓦里安是十八岁那年，浅川望从黑手党学校毕业。而之前在校时，她就开始替彭格列处理一些暗杀任务。成为云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也不是没有其他去处，情报部门、技术部门、门外顾问，可以的选择很多，但她最终还是去了瓦里安。大约是因为这是最远离泽田纲吉的所在。

　　最远离。距离最远。最难相见。她始终觉得杀人不是好事，黑手党也不是个好地方。无法说是命运弄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却偶尔还是觉得有些无奈。

　　她在瓦里安活得不差，那里没几个正常人。舍弃良心与道德，暴力因子游荡在血管中，装疯卖傻，神经病患者的日常欢歌。

　　鲁斯利亚说那就是瓦里安品质，她听了哈哈大笑。

　　任务之外的大部分时间她呆在房内，坐在窗台上看着户外风景发呆，假装不经意地回忆过去。少年时期的爱恋之情，似已是很遥远的事情。有时她去彭格列总部处理事务，远远地看见泽田纲吉，影子被阳光拉长映射到墙壁上微微晃动，真好看。彭格列的情报人员跟随在他身边说着什么。这时她停下脚步，她把这种时刻当作“放松时光”。泽田纲吉没有看见她，她有短暂的时间单方面的回到并盛中学的校园日常。

　　看见之后就是公事公办，泽田纲吉不是不想闲聊回顾过去增进感情，可是她拒绝了，从外到里，不留余地。玛蒙说这是逃避，她想逃避就逃避吧，反正也不可能会在一起，要那么深厚的感情做什么。BOSS与员工，我为你办事，你为我发工资，只要金钱的联系就可以了。

　　于是时间久了，她也忍不住思索，过去那些稚嫩又强烈的情感，是否真实存在？一件事情想多就容易思绪混乱，她咬着手指皱着眉摇着头蹲在地上进行头脑风暴，最后累成一团瘫在床上做梦。

　　梦中又回到了过去。

　　她看着过往，想着原来她是真的喜欢过泽田纲吉的啊。但是、但是……现在不喜欢了。不喜欢的意思就是说，她只当他是个BOSS了。爱情于他们遥不可及。

　　密鲁菲奥雷的人找到了她，她没有逃跑。子弹射入心脏的时候，也没有反抗。人总是要死的，而命运注定她在此时此刻以此种方式死在此地。

　　没有什么好悲伤的，浅川望想。瓦里安的人都没心没肺，父亲死了，母亲早就断了联系，京子和小春同样，都是国中时候的友情了。或许玛蒙会有点伤心，毕竟她对金钱从不在意，任务赚来的工资总有一半能被玛蒙成功坑走，是他的免费移动金库。而列维绝对会很开心，不会有人毒舌他了。鲁斯利亚也会伤心吧，瓦里安唯一的女性GAME OVER了。XANXUS估计只会摔下杯子说声垃圾。至于她自己，她从来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血液流失，意识模糊，身体发冷，原来死亡也就这样而已。而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双眼却无比清晰的看见破旧的天花板上一只蜘蛛爬过，它的身后几根蜘蛛丝垂落下来。

　　“优，你听过……蜘蛛丝的故事吗？”

　　场景突然回朔到某个夜晚，她裹着被子缩在瓦里安的大床上，与七条优互通电话。

　　“芥川龙之介的那个？听过啊，很有名吧。”

　　“是啊……”

　　强盗键陀多生前无恶不作，死后堕入地狱，与其他恶人在血池中蠕动挣扎。佛祖释迦摩尼于某日散步莲花池畔，看见了这一切。于是他轻轻取过身旁莲叶一只正在拉丝的蜘蛛的蛛丝，放了下去。原来虽然键陀多生前无恶不作，可漫长的时光中，他也曾做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他曾放过一只蜘蛛的生命。

　　蜘蛛丝落了下来，键陀多看见了去极乐世界的曙光。他匆匆地往上爬，行至中途，抵不住疲惫，决定停下来歇息一会。可这短暂的歇息断绝了他去往极乐世界的希望。因为他向来时方向眺望时，惊觉方才与他一同受罚的万千恶人也在顺着这根蜘蛛丝往上爬。他心中一惊，想这细细的蛛丝如何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于是冲他们大喊，‘罪人们，滚下去，滚下去。’而原本安然无恙的蛛丝就在此时断裂开来，他与那些罪人，一同又回到到了地狱。

　　“我有时感觉……泽田纲吉对我而言，就是那根蜘蛛丝。”

　　幼年时帮他赶走欺负他的同学，赶走欺负他的吉娃娃。他给予了回报，成为了浅川望——这名失去了亲情，又从未获得过友情的少女的朋友。

　　他——赠送了爱。这份爱，如同山川间缓缓流动的溪流，并不磅礴，也不激烈。它不起波澜，却牢固、坚不可破。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是键陀多最后还是回到了地狱。”她说。

　　“但是你不是键陀多。”

　　“……是的，我知道我不是。”她小声地说出后半句话，“可是我已经无法紧紧抓住蜘蛛丝了。”

　　浅川望已经不喜欢泽田纲吉了，溪流逐渐停止了流动，新的蜘蛛丝始终找寻不得。而旧的蜘蛛丝，总有一天……会彻底断掉吧。

　　是的，她想，就是现在，蜘蛛丝断掉了。

　　她要死掉了。

　　回首过往，竟无留恋之事。

　　……

　　她的父亲前来接她了，多年不见，她记不清这是不是记忆中的和善微笑。但没关系，日后总会回忆起来的。她、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会再相见。到那时，她要好好的讲一讲，她这一生的故事。

　　蜘蛛丝在密鲁菲奥雷撤退的时候被震落了下来，落在她心脏的正上方，那里被一片鲜红的色彩覆盖，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将变得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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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川望下葬的那一天天气很好，泽田纲吉走出门时毫无防备的被太阳刺痛了双眼。他擦掉眼角的几滴泪，神色平静地坐上车，前往少女的墓地。

　　他来得迟了，瓦里安的人早已回去，事实上瓦里安的人只停留了短短几分钟，就算他来的再早些，也不一定能看到。

　　他步伐平稳地走到少女的棺材前，为她送上鲜花。这么多年来泽田纲吉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端详浅川望。死人的脸色总是苍白，哪怕上了妆，还是抵不过死亡的力量。她的手上有伤痕，是过去的战斗留下的。她是个杀手，光从体型上还真看不出来，浅川望瘦瘦小小的。还有她的眼睛，漆黑的双瞳，以前她总是笑着看他，现在他只能从回忆中看到这双眼了。她的眼睛合上了，不会再睁开。

　　一直以来泽田纲吉总觉得他离浅川望很近，可直到她死去，为了通知她的父母，他才开始着手了解她的家庭情况。离婚的说法是骗他的，一个死掉了，一个进了监狱。这种情况下，向她的母亲告知少女的死讯也无意义。

　　她没有向他说过实话，泽田纲吉也没有怨言。他们算什么关系呢？好友？恋人？他从来没有向浅川望说过喜欢，而好友更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而多年以前，这份真相又有让他知道的必要吗？

　　他知道浅川望的答案是否定的。

　　葬礼过后的几天，他回到了并盛。没有通知京子和小春，他只是来看看少女曾经居住过的房子。

　　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多年不住人的房子都是这样的，等到新房客来临，这些灰尘才会离开前往下一户没有人住的屋子。阳光失去了门的阻挡，热烈地奔腾进来。光线与灰尘在空中交织，拥抱彼此穿过彼此，朦胧间他看见了少女的幻影，在飞扬的尘埃之间，她鲜活的存在那里。

　　她的幻影跟随着那些飞扬的尘埃一同奔向了门外，阳光毫无阻碍的从她的身体中穿透过去。她真实的幻影。他们擦肩而过，她没有看他。

　　他的思绪有一瞬间停止，反应过来后，他转身看向屋外，街道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走上楼梯，再向前走几步就是少女的房间。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少年时他在这里呆过许多次，那时他每次都会吐槽这个房间未免也太简洁单调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个书柜、几张凳子、墙面与天花板都是雪白的。他想这一点都不少女。不过现在他算是有点体会到这样装饰的好处了，至少不用太触景生情，不是吗？

　　书柜上放着浅川望当年买的书，几本作业本。泽田纲吉伸手拿过一本，刚刚巧拿到了她的作文本。打开翻阅几页，他看到少女在其中一页写的是将来的梦想——想和泽田纲吉、奈奈妈妈快快乐乐一直生活下去。

　　他突然就失了力气，本子掉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它。

　　浅川望死掉了，你不能让一个死人像活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又不是什么灵异小说。少年少女，其中一个人的梦想死掉了。那他的呢？他的梦想是什么呢？或许不管是什么，早在多年以前的某个雾蒙蒙的清晨，也死掉了吧。但好在，死去的少女还能一直守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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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平行世界的故事